当年，申中诚独自来到无梦阁找到她想要问梦。

灵气已然处在复苏阶段，虽然进程缓慢，但非自然现象已经发生多起。国家一再控制舆论，撤掉照片，封锁关键词，加大科学宣传的力度。尽管如此，他们心知肚明，灵气一旦彻底复苏，修行之路将重现于大众视野。

申中诚带着疑问来到染意，她想问问这灵气复苏对华国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那一梦，申中诚若只是看见万物**、河水断流、山崩地裂的画面，陈杪商本不愿干涉。

战争再起、尸横遍野，世事变迁时代更迭是因果轮回命运使然，神置于因果以外，超脱世界，干涉因果反噬的不只是自身更可能反噬到成神路上所有的因果。

但那个梦里，申中诚梦见的不止是这些，向来以意象呈现的梦里，出现了神的身影。

是外神转世，入侵虐杀血洗华国。

陈杪商在申中诚之后几年，越发感觉不对，终究选择耗费神识给自己问了一梦，所梦见的画面甚至比申中诚的更加骇人，结局更加悲惨，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人是不能对抗神的，至少身体上是不行的。人与神的对抗，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或许更甚。

外神的入侵，本可以假装看不见，神是没有拯救世界的义务，生死有命因果轮回，神不能插手。但她是华国的神。

一方水土养一方神，吃了供奉就要干活。

这么多年，无梦阁香火不断，来供奉的人络绎不绝，她收到的香火世世代代皆由华国子民供奉，华国有难她不可能真的看不见。

至于陈杪商梦见除此以外的那些，凡人是不知道的。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贷款恐惧造成的恐慌和无谓的灾难，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不是这些人类能参与的维度，也不是这些人类的责任。

“你接着说。”

沈溯将宋剂挑重点摆在桌上的资料简单的一一展示，“……崇吾在华国五个区都设立了分管部门，每个地区部门都有七个部门的人员驻守，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完整的崇吾。在驻守地有连接各个分区以及总部的传送阵，便于紧急情况的传送和支援。”

沈溯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做一个简单的介绍：“近二十年，因各种原因产生的邪物被命名为恶念，包括但不限于五毒七情，贪嗔痴慢凝，喜怒忧惧爱憎欲，由恶的程度分成一到七阶，目前还没有见过七阶往上的恶念。还存在部分修行妖邪功法的淩鸷人称作恶鸷者，有些恶鸷者抱团作恶甚至行程规模，但难以尽数打击。”

“恶鸷者？”陈杪商心里咀嚼着这个词，想不到灵气还未完全复苏，邪门歪道的修行方式已经成规模。

“因为恶念和恶鸷者的出现，崇吾开始组织有战斗能力的淩鸷者建设战斗部门，也就是天玑部。天玑部分散在五大区形成五个军区，每个军区管辖本区内的恶念和恶鸷者，分做若干个七人以上小队，为了防止固化和懈怠，五年会进行地区交换。”

“军区自管没有出问题？”

“阁主说得对，军区自管存在的问题很大。”沈溯叹气，“乌前辈想过方法调换军区管理层，但推行艰难。华国没有普及修行，有天赋能修行的只是少数，后备力量不足也是无法彻底换代的原因。”

“唔，宋剂。”陈杪商单手掐诀掐到一半，不知是有了什么想法，心思一转止住话口打消了念头，“算了，凡人因果凡人定，但愿大事上能分清路。”

宋剂了然，收回了已经准备掐诀的手，陈杪商向来谨慎，吩咐的事情他只要照做就好。

“听闻修行的学校已经建好？”

“是的，我们在十九年前，也就是组织建设崇吾的第二年，由崇吾和一些正教门派在江东深山建了棨煞学院。在学生到达一定境界后参与崇吾各个部门的基层实习，但能进棨煞的都没有多少人，更别说能达到崇吾标准的。培养难之又难，好在质量尚且过关。”

“今年我会入学棨煞。”

於楸池在一旁静静看着，听到这里，她将手放到手边的装置按钮上，随时打算招呼下属：“需要我帮您安排吗？”

“不用，为了后面能顺利出手不受凡界天道禁锢，我需要圆满此行的因果。进棨煞算是一个铺垫。”陈杪商摆摆手，“今天就到这，你该休息了小於。”

於楸池到底年纪到了，身体在工作里消耗好些年，加上今天见到陈杪商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他们才聊了一个多小时，於楸池看起来已经有些倦怠。

於楸池也知道自己再坚持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小沈，你要多上心，有任何事情及时和我汇报。配合好阁主的工作，有需求尽管提。”

“放心吧首长，保证完成任务，及时和您汇报情况。”

陈杪商临走前又给於楸池送了一道轻身诀，也不知道能维持她的身体多久，陈杪商有点惆怅，国家领袖的更换对时代还是有较大影响的。

三人告别后，依旧由陈杪商掐了个移动法阵。

这次沈溯适应了许多，至少能站着和陈杪商聊聊天。

“阁主，问梦真的这么神奇真的能梦到东西吗？”沈溯听说过染意问梦，也听过前辈讲过当年的问梦，就是没有亲身试过，不知道究竟是真还是人的潜意识。

陈杪商看了一眼沈溯求知的都快溢出来的眼神，嘴角上扬两分，眼底都多了些笑意：“有疑惑吗？”

沈溯细细想想，半分肯定半分不确信道：“有，应该是有的。”

“等哪天想知道某件事时，来一趟染意，或者来找我。”

“什么事都可以吗？”

“染意问梦，问心中之思、日夜所惑，什么问题都可以，”

或许是想做的事情做完了，陈杪商的心情看上去很好，甚至还拍拍沈溯的肩，提示到：“问梦须有惑，问梦者心诚。”

“……心诚？这和问梦有什么联系？不是有困惑有问题就可以吗？”沈溯脚踩在自己办公室的地面上，脑子还在空中转。

陈杪商不再多解释，阵法收束，青绿色的光垂在地面，又在空气中散去。

三人落地，脚下绿色的光刚刚消失，另一道橙色的光跟在后面闪起。

“下次见。”陈杪商冲她点头道别，下一秒手就被宋剂握住，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阁主再——”沈溯还没来得及道别，眼前的橙光就已经消失不见。

真急着做作业啊。

陈杪商被宋剂拉着，站在光柱中发了两秒呆，突然转头问宋剂：“怎么还用阵法……”

宋剂被问得沉默，无奈的笑意弥漫上眼尾：“忘记了。”

“先别回染意，找个地方吃饭吧。”陈杪商也不在意阵不阵法了，她只感觉到饿。应该说从觉醒到现在，除了一杯果汁她什么也没吃，她真的饿了。

神明不需要进食，刚刚觉醒的神要。

神力在与身体进行融合，当下凡间的灵气浓度还很低，不能满足他们刚觉醒的需求，进食是一种维持身体活动机能很好的办法。绝对不是因为陈杪商爱吃。

两人停在云端，宋剂看着陈杪商，陈杪商看着底下的夜市。香气从地面涌入云层，直勾陈杪商的脑子。她指着底下一家食客很多的店问：“吃烤肉吗？”

“吃。”宋剂回答的很干脆，陈杪商吃什么他吃什么，向来是这样。

陈杪商满意地找了个不会被看见的角落从云上一跃而下，再大大方方走进烤肉店。两人点了六大盘肉，陈杪商一个人干掉四盘，吃得身体开始犯困。等宋剂收拾完剩下的烤肉生菜小吃，陈杪商已经在位置上撑着脑袋小憩了一会。

吃完饭走出店门，夜市热闹人来人往，两人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没装监控的漏网之巷，划出一个空间走了进去。

空间的裂缝在陈杪商的房间内张开，宋剂一手牵着陈杪商一手拎着新买的果汁从里面走出来，偌大房间阵法不偏不倚的出现在卧室，多向前一步就能够到陈杪商的床。

“……”陈杪商看看床，再看看宋剂，无语凝噎。

房间没有灰尘，看起来冗雀卫生做的不错，甚至连这几年的新科技都装上了。在不远处堆着不少凡人的东西，甚至还有各式各样没拆的箱子，长的短的大的小的，纸质钢制样样俱全。

冗雀自从学会网购，无梦阁感觉是越来越满，再过些年怕是要装不下了。

陈杪商在屋里转了转消消食，回头看见宋剂坐在小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你不回去睡觉？”陈杪商也不管宋剂，在小榻的另一头坐下，顺势躺平，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宋剂坐在旁边低头看她笑：“你的作业还没写。”

陈杪商猛地坐起来，抿着嘴眼珠左右转转，犹豫了一秒又躺下了，“明天再说。”抬手习惯性想找表，往手上一摸，才想起来自己早上落在家里了，“对了，你让长侫把我之前的东西收拾一下，这两天送过来。”

说完，左手打了个响指，唤了一声：“冗雀！”

小鸟扑棱着翅膀从门口飞了进来，想往陈杪商身上躺，被宋剂伸手握住鸟头。

“啾啾啾！！！”小鸟暴怒，挥着翅膀差点和宋剂打起来。

“别为难一只鸟。”陈杪商亲拍宋剂的手背，把冗雀解救出来，“把我的手表拿回来。”

“啾啾啾！啾啾啾！”冗雀有了陈杪商做靠山，朝宋剂一顿输出，骂了好一会见好就收，脑袋蹭了蹭陈杪商的手才飞走。

“太惯着他了。”宋剂久违的感到酸。他和小无万万年，现在都要被赶走去别的屋子睡觉，一只化了形的山雀倒是一点不客气。

陈杪商可太熟悉他，瞧一眼就知道宋剂在想什么：“和一只千岁的鸟也能计较好些年，秋神莫不是掉进醋缸了。”

“你赶我走。”宋剂学着小鸟蹭了蹭陈杪商的掌心，再抬头眼巴巴地看她。陈杪商伸出根手指抵在他的脑门往外推：“回你房间去。”

“好狠心。”宋剂难得瘪了嘴，就是不愿起身。陈杪商也不接茬，只是催他离开：“明早还要上学，睡觉去。”

耍赖无果，宋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陈杪商的房间。

看着宋剂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陈杪商像化开一样摊在床上。

神力的融合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凡人身体融合神力和洗经伐髓差不了太多，今天光光两个阵法就把陈杪商累得够呛。若不是吃了一顿，现在应该是没力气同宋剂掰扯。

陈杪商拖着步子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心里把今晚听到的东西整理一遍，细细盘算着接下去一段时间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