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铭对着屏幕讲了大半夜荤话,许晏成勉强算接受良好,偶尔还能图文并茂一下,终于挂掉视频的时候许晏成想,殷铭要一开始就是这副德行,两人估计也凑合不到一起。
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殷铭的时候。
那时候头疼,脑子也昏,走路歪歪扭扭的,来接的人还没到。
他没跟那个男孩接吻,醉了也没有吻下去,他拍开搭到腿上的手走了出去,其实他不抗拒,他的确是同性恋,那个男孩笑得很乖,该是他喜欢的类型。
但是少了点什么,深处那股心知肚明的恐惧牵扯着他,父亲从小教他,永远不要触碰你无法掌控的东西。那个男孩乖巧地,几乎没有犹豫地要跪到他脚边,眼睛弯起,笑着说:“好呀,我也喜欢玩这样的游戏。”他就感到了害怕。
就像他跪在家里,跪在父母脚边,惩罚的鞭雨落到手心,他从最初的哭喊到后来的沉默,听母亲平静地倒水,父亲不紧不慢地擦着手里的鞭,告诉他,“你在我们的绝对掌控下,我们是父母,而你只是连作业都完不成的小孩子,你生气,你恨我,可你肚子饿了还是要吃饭,吃完喝掉你屋里那杯牛奶,把你昨天没写完的作业补上。你没有别的选择。”
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明天全家出去春游,他要想去只能乖乖认错,在今晚写完那些无聊的作业,可如果他不想去,他就可以在鞭落下的时候收回手,把作业全部撕烂丢掉,在他们去春游的时候自己窝在家里睡一整天觉,那父母就掌控不了他了。
但是他爸就是永远知道他想要什么。
在看不出那个男孩想要什么的时候许晏成选择了逃跑,他也不是故意撞人的,他平常不喝酒,想吐的时候就没忍住。
被一股大力拽到旁边墙上的时候许晏成磕得肩膀有些疼,不过这点疼也不算什么,他看过去,在昏暗的路灯底下,对上了一双烧着怒火的眼睛。
那股火没怒两秒就熄了,拽他衣领的手也松开,那人呆了一下,问:“你没事儿吧?”
许晏成:“呕……”
“我去,还吐,喝了多少这是……诶我给你送医院吧,你别……”许晏成向前砸到了他身上,那人又猛地把他推到墙上,脱下变脏的外套,犹豫了一下直接扔到了地上,那人又说:“你别吐了啊,再脱我就光了,还冷呢外面,我那新衣服算白瞎了。”
吐完舒服多了,许晏成靠在墙上看他,长得不错,刚才挺凶的,突然脾气就好了,他咳了两声,说:“不好意思,我……呕……”那人猛地后撤,许晏成干呕了两下,缓过来,摆摆手说,“不吐了,没东西了。”
那人又犹豫着走近,许晏成低头,看见自己鞋尖上沾了一点脏,他皱了皱眉,弯腰想去擦,整个人又晃悠着要栽倒,那人过来扶了他一把,让他在墙上靠好,问:“你又干嘛呢?”
胃里又烧又胀,许晏成皱着眉,说:“擦鞋。”
殷铭:“?”
他说:“你擦个*……你擦什么鞋,身上脏得还少吗?不差一只鞋。”
许晏成不理他,弯下腰又要擦,整个人拼命想往底下栽,殷铭又把他按回去,拾起来地上外套袖子,“行行,别动了,我给你擦,你别……对,你千万别这时候吐啊。”
许晏成脑子懵着,点了好几下头说:“不吐了……呕……没事,谢谢……”
殷铭:“……”
那点脏在鞋尖,许晏成微微低头,殷铭正蹲在他脚边,拿外套干净的袖口擦拭,其实也不过两秒,他神志不清,脚抬了一下,差点踩了殷铭的手,殷铭猛地一下躲开,抬头看他,许晏成垂下眼说:“抱歉。”
殷铭:“……没事。”他起身,许晏成清醒点了,发现这人还不走,在旁边犹豫地看着他,许晏成不说话,靠在墙上发呆,殷铭突然问:“你怎么喝成这样,失恋还是失业?失恋不太可能,那就是失业,也是,现在保险行业都不好干,这……”
“我是同性恋。”
“哦,你是同……”殷铭停了几秒,不知道该不该笑,“不是,这种东西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说……不太合适吧?”
“没事,”许晏成仰头看了看昏黄的路灯,视线又落到他脸上,平静道,“你又不认识我。”
殷铭点了点头,“也是。那你没对象?”
许晏成摇头。
殷铭说:“太巧了。”
又没人说话了,殷铭在他旁边站着还不走,许晏成疑惑,问:“你还有事吗?”
殷铭说:“我在为我的新外套默哀。”
许晏成:“……抱歉。”
殷铭拒绝了他的赔偿,还在旁边跟他闲聊,许晏成也无聊,他走不动了,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说起喝酒,殷铭好奇道:“那你喝成这样就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
许晏成说:“嗯,我害怕。”
殷铭说:“正常,我那时候也害怕。”
许晏成点点头,“哦。”
对他的平静感到不满意,殷铭接着聊:“时间长了就好,我刚开始跟家里也闹得不愉快,就搬出来,后来逢年过节回去几回也就没事了。”
“挺好的,”许晏成偏头看他,“我家里不知道。”
“这有什么,没出柜的多着呢,不催你找对象就成……”殷铭又确认,“你没对象吧?”
许晏成:“没有。”
殷铭:“太巧了。”许晏成无动于衷,他又说,“我也没有。”
许晏成不说话,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许晏成:“太巧了。”
殷铭:“……”
上车的时候许晏成恍惚想起刚才那个人好像掏出手机想跟他说什么,估计是又想让他赔外套钱了但不好意思开口,许晏成心里有些愧疚,特意嘱咐了保镖多给点。
后来确实很巧,第二次见面许晏成才意识到,殷铭那时候拿手机是想跟他加个微信。
那天两人都默认是第一次见,殷铭从外面追到他车上要跟他签合同的时候发型很乱,呼吸也急,面不改色地自夸自擂,许晏成觉得挺合适的。
第一印象不错,许晏成就急切地想确认什么,殷铭脸皮厚,也爱笑,第一次的时候明显很惊讶,但犹豫了两秒就凑近他,勾了勾半开的衣领低声道:“我可没什么经验,老板温柔点。”
许晏成不是什么温柔的人,殷铭蹭着他的腿笑,说话带上断续的喘,“合同上可没说……你这么能折腾人。”
殷铭喜欢他,他所有藏在眼底的过线的情绪都在诉说着更热烈的渴求,许晏成看得见,就像他每次都闻得见他身上没有消散干净的烟味。
绝对的服从可信度为零,就像他从来没有真正地、心服口服地崇敬过他爸,他只是被钓着,被管着,被约束着,因为那一份情感寄托和利益往来才继续生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所以殷铭在他面前不抽烟,和他在一起从不喝一口酒,眼底的服从和渴望都是假装,这些都让许晏成满意至极,一个人为什么会违背自己的习性和需求生活在另一个人的管束之下?他爸明白,他也明白。
后来翻车了,许晏成不理解,殷铭怎么知道他真的养着一只金毛,又怎么会以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破釜沉舟的、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司马光砸缸的态度来对待他。
他手劲很大,有时候又轻,逼得人要发狂,他在耳边低声地笑,问:“许晏成,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被压着弄?”他说,“你左腿还能动,这样吧,你乖乖蹭,蹭一下我动一下,怎么样?”他问:“你怎么还不哭,许晏成,五分钟前你就能哭了,别憋着。”
场面很混乱,殷铭跑路的时候也很混乱,许晏成被他一通物理攻击加言语羞辱弄得手脚发酸呼吸不畅,他躺沙发上看殷铭冲出门,关门前两人还对视了那么一小下。
挺离谱的。
订婚都骗不来人,安然让他去滑跪,他不懂,安然说你去了就懂了,于是他就过去看殷铭放飞自我。
他一直不觉得他们在谈恋爱,他只是在殷铭身上寻找一些别的东西,但什么东西都要等价交换,殷铭好像突然开了这个窍,许晏成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们勉强也算是在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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