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诊所，萧毅不顾柳长林反对给落地玻璃都贴上了应景的装饰，又沿着吊顶挂了一圈小灯笼，这才罢手。

反正也管不住他，柳长林所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玩起了手机。

学府路，锦绣苑小区……78#601……没想到这个地址居然就定位在了街对面。柳长林一直没留意过对面的小区叫什么名字，毕竟这小区在学院路并没有设置大门……

“长林，你快来！”萧毅站在梯子上神色慌张，冲他直招手。

“对面是不是着火了！”

对面？柳长林起身朝着他指的方向张望。

78#顶楼！不就是长夏给他的地址！从他俩这个角度看去，顶楼一间房火苗正从窗子里蹭蹭往外冒。

萧毅蹿下梯子拿出手机就要拨打火警电话，柳长林适时按住了他的手。

不对！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关注楼上的火情，这栋楼的住户也异常安静……这不合常理。

柳长林心中默念净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再凝神去看，果然刚才的幻象荡然无存。那栋楼好端端的立在那里，哪还有什么大火。

萧毅心急火燎。长林不让他报警肯定有他的用意……虽然不知道柳长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萧毅还是下意识认定听他的总没错。

柳长林悄悄伸手在他后背隔空虚画一道符。

“你再好好看看。”

柳长林不明就以，听了他的话定睛再看。

呃？怎么会？

“你是不是眼花了？”

柳长林神情淡然泰然自若，萧毅不由得怀疑刚才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临近傍晚，天刚放晴，夕阳恰巧打在六楼的窗户上，火红火红的好似着了火一般。

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萧毅挠了挠头。幸亏长林及时阻止，要不然他岂不是报了假警！

柳长林端了杯热水塞到他手里，让他去沙发上坐着。等他老老实实离开可以看到那栋楼的范围，柳长林才又转身看向楼顶。

熊熊大火再度蔓延，覆盖了整个楼面，黑烟滚滚遮天蔽日。冲天的火光中有一道视线越过真实与虚幻的界线直勾勾森冷地落在了他身上。柳长林低头喝了口热饮，随手拨开墙上的开关，电动窗帘缓缓落下，将内外阻隔。

多多好像也有所感应，在他脚边来回转圈。柳长林在萧毅看不到的角度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安抚它焦躁的情绪。多多听话又乖乖窝回沙发边上，萧毅对身边的狗一无所觉，柳长林倒觉得这场景有些意思。

瞥见他过来了多多趴在地上摇动尾巴。有什么扫过垂着的手指，萧毅倏地抽回手，一脸疑惑。

好像有东西……

柳长林若无其事在他身边坐下，多多很自觉往外挪了挪，腾出位置。

“怎么了？”

萧毅低头视线沿着沙发巡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

“没……”他摇摇头，只怕说了长林又要笑他神经质。

柳长林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的感知似乎日渐敏锐了……但这种转变并非每个人都能坦然接受，吓疯吓傻的大有人在。

萧毅……柳长林不动声色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萧毅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旋即放弃了思考，端着杯子喝了一大口。甜甜的还不错~~俊朗的眉眼舒展开冲着柳长林呵呵傻笑。

他大概能扛过来吧。

着火了！

浓烟无孔不入充斥整个楼层。萧毅捂着口鼻在陌生的楼道里穿梭寻找逃生通道。

不是吧？！竟然上锁了打不开！他退后两步试着冲撞这扇阻碍他求生的门，可他用尽全力这门依旧纹丝不动。萧毅咬着牙只能折回房间，锁紧房门，以期火势不要蔓延的太快。

这是哪？他打开窗，对面的街景既陌生又熟悉。楼下已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他一探出头立即传来阵阵惊叫声！

“天哪！楼上有人！”

他挥舞双手想要呼救……

“咳咳……”

一开口就被呛得不住咳嗽。不行了！黑烟铺天盖地正往房间倒灌！他赶紧关上窗伏在地板上，以减少烟尘对眼睛和呼吸道的刺激。房门经不起烧灼渐渐变了形，火苗从门缝里窜了进来！

灾祸突如其来！萧毅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排山倒海摧枯拉朽，正吞噬他全部意志，让他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无助地静候死亡来临。

正当他绝望之际，一道门被砰的撞开！

萧毅猛地抬头，浓烟弥漫的房间里一个少女的身影凭空出现，被熏得乌黑的墙面突然就敞开了一条原本不该存在的通道。

“快！”女孩用清脆的嗓音大声呼喊着，拼命朝他招手。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气得一跺脚，三两步赶上来奋力将他拽起。

萧毅也不想这么没用，但他这会儿手脚发软根本使不上劲，只能仍由她费力地半拖半拽，将他拉进望不见尽头不知通向何处的甬道。

她……是谁？看年纪倒像个高中生，小小的个子，齐耳短发，清秀苍白的脸因为用力微微泛起红晕，一双明亮的眼眸透着浅绿，似曾相识。

“看好没有！”小女孩气鼓鼓的，手上一松，任凭他脚下不稳摔在地上。

“你能自己走了吗！”

劫后余生，萧毅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昏暗的通道尽头又是一扇门。

“别休息了！快走！”小女孩向后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焦急地催促。烈焰涌进通道，裹挟着热浪极速向前延伸！

嘴上虽然嫌弃，她还是扶起他，两人互相搀扶向着门的方向把腿狂奔！

砰！

萧毅狠狠撞开门一脚跌了进去。身后，门和通道在空气中破碎消融。

他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瘫坐在床上，漆黑的房间内只有窗外孤悬的月带来一点光，萧毅额角发梢汗出如珠，身上衣物也早已被浸透了。

菱歌抬眼瞧了瞧他，浅绿色的眼珠在暗夜里格外幽深。她张嘴打了个呵欠，旋即又团回枕边一秒入睡。

难道又是梦？

萧毅斜靠在沙发上，顶着黑眼圈述说自己的梦境。

烧了一天一夜，对面楼顶的火势依旧迅猛，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柳长林在落地玻璃前站了一会儿，没忍住伸手将萧毅昨天贴歪的窗花拨正。

“长林？”萧毅讲完都有一阵了，却发现柳长林长身玉立背对他站着，似听非听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他不禁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柳长林适时地转身走了回来，坐在他身侧。

“我看你就是睡眠不好，神经衰弱。”

“……”也对。萧毅发觉自己总是很轻易就能被柳长林说服。那聪明人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对吧。

柳长林冷眼嗤笑。反正上次的符纸说是一种心理暗示他也信了。顺手将桌上的热饮递到他手里，萧毅纠结了半晌早饭都没心思吃，这会真是饿了，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

“要不我们出去吃饭吧！”他可不想喝个水饱。再说了长夏回去前有交代，盯着她哥按时吃饭休息！他这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见柳长林打算摇头，萧毅当机立断，起身拿外套殷勤地招呼他穿上，等他整理衣物的时间，已经把“临时有事”的牌子挂好，一手按住开关随时准备关灯，万事俱备，只等他出门。

柳长林无奈收拾妥当，萧毅已推开门躬身请他先走。

臭小子！

一片雪落在眼睫上。

又下雪了？柳长林眨了眨眼，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零星雪花悠悠飘坠。在虚幻的大火中，一双怨毒的眼睛紧紧盯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就在他抬眼的瞬间，她被火光映照得晦暗不明的脸上多了一抹隐约笑容。

猛地一阵眩晕袭来柳长林忽觉脚下虚浮，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萧毅眼疾手快，在他身后扶了一把。

“怎么了？你也没睡好？”

见萧毅一脸关切，他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再次向对面楼顶看去，除了冲天火光，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样子，这事没预想的简单……

点完单等待的时间长夏发来了事主的信息和具体情况的陈述。柳长林粗略过了一眼便收起手机。反倒是萧毅面色凝重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两指快速移动，不知在输入什么内容。餐点很快送了上来，他居然一反常态，手机看入了迷，不发一言，饭也没吃上几口。

柳长林吃完便靠着椅背放空，并不着急催他。

“学长，这么巧！”一个身材娇小皮肤白皙的女孩走了过来，笑着跟萧毅打招呼。柳长林只觉得她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萧毅听到声音这才放下手机转头去看。

“葳葳？你怎么还没回家？”再有两天就到除夕了，萧毅没想到竟然会在学校附近碰到白葳葳。他四下看了一圈这时间除了他们几个也没其他人了，看样子她像是一个人出来的。

“学长你忘啦，我是本地的。这不过来走亲戚嘛。”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区。

“就是那边。家里人都在玩牌，我一个人太无聊了就出来逛逛。”

柳长林这才想起来白葳葳是哪位。她平常看着倒还顺眼，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长得挺清秀的。

顺着她指的方向，柳长林扭头看了一眼不禁眉间微蹙。

锦绣苑。

萧毅人缘是真不错。见他俩有说有笑，柳长林跟在身后有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这小子能谈上恋爱就不容易，有那么点机会可得把握住了。要不然有事没事就赖在他那里消磨时间也够烦人的……

萧毅自然不知道柳长林的心思，见他没跟上来时不时就停下脚步，转身去寻他。

“长林？”

柳长林心里骂了句蠢货！只得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没想到萧毅看是看懂了，但完全没有先走的意思，依旧站在原地等他。

白葳葳若有所思，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眼珠滴溜一转，流露一丝玩味的笑容。

三人走到门口才发现外头已是鹅毛大雪遮天蔽日，来时那会儿还只是零星小雪，吃个饭的工夫竟然下得这么大了。

白葳葳没什么问题，穿戴齐全帽子围巾手套雪地靴一样不落。萧毅也还行，勉强有个兜帽遮一遮，就柳长林穿个毛呢大衣，帅是帅，就是啥也挡不住。好在下雪毕竟不是下雨，体感上没那么糟糕，横竖诊所也不远，柳长林掀开门帘才跨出去，就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他正要恼，一顶羊绒帽子适时扣在了头上。

“头发弄湿了一会生病就不好了。”

虽说他体质不佳，但也不似萧毅嘴里这般孱弱。柳长林正想送他一个白眼，瞥见他手里刚摘下的标签。

……是昨天那家店。

他抬眼看向萧毅，却见他开心地笑着，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像一只等着表扬的大狗。

“……”算了。

他不再理会萧毅，掀起帘子径直走进了雪里。萧毅不以为意，跟在他背后耸了耸肩。

反正没脱下来就行。要不然就长林这身体状况，冻病了可不得了。到时候他怎么跟长夏交代。

那小姑奶奶，纵是长了三张嘴也不见得说得过她。

白葳葳睁着大眼睛左看右看，脸上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倒是省去了捂嘴的工夫，暗自笑个不停。

说起来她对萧毅也颇有好感，特别是那件事后。当初要不是他们帮忙澄清，她早就是众矢之的了，恐怕学都上不下去。只是萧毅跟柳长林的互动又让她不禁有种磕到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