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一个名人说得对——当你发现了端倪之后,一定要紧抓不放,后面一定会有更大的端倪出现。
哦,你问这么没水平的话是哪个名人说的?
……不好意思,是我。
总而言之,他们四个人,绝对有瞒着我的事情!
面前这三个人就不说了,一定不好套话,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独身一人的丁欢颜,不管韩小果今天怎么劝,我都要去见她一面,把事情问清楚。
我再次提出自己的诉求,“我真的要去上厕所,韩小果!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厕所我非去不可!”
好奇怪的诉求,为什么我上厕所还要争得他们的同意啊?
陈温元依然别着脸谁也不看,我总觉得他快碎掉了,希望是错觉。
曹西华倒是完全没有反应,只一个劲地看着韩小果。
得,最后还得看韩小果的态度。
……韩小果也快碎掉了。
我真是受够了,难道我是什么负心渣男吗,一个两个都用那种被伤了心的眼神看我!
我要抗议!!!
韩小果突然抱住了我。
等等,等等等,抗议什么的一会儿再说,“干、干嘛突然……抱我?”
原谅我没出息地腿抖了。
韩小果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我肩膀上,眼泪“簌簌”地掉,半晌才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对我说,“我不拦你了,我要说话算话的。”
“……对不起。”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我就知道韩小果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于是我揉了揉她的脸,大方道:“我原谅你了!”
“那我先走一步?”我看向陈温元。
不知为何,我潜意识觉得他可能有话要对我讲,毕竟曾经是同桌,毕竟……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陈温元注视着我,漆黑的眸子映着灯光,竟显得异样温柔,我不由打了个冷颤,一时觉得他看我的目光和刚才看那幅画的目光十分像。
错觉,都是错觉。
我摆了摆手,“一会儿见。”
他们三个没说话,沉默地看着我。
——让我想起了著名散文《目送》。
什么鬼?
暗自唾骂自己,我加快了脚步,路过那幅画时还是没忍住偏头看了一眼,突然产生了在和黑衣礼服的女人对视的错觉。
她无情无义的表象褪去,露出这种错觉下才有的忧郁,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双手似不舍的挽留,向我伸来。
一种令人内心发毛的恐惧油然而生。
我立刻转过头去。
最后在离厕所很近的休息室找到了丁欢颜,她正拿化妆镜补妆,见到我诧异地挑了挑眉,完全没有上学时内向社恐的模样了。
“好久不见。”我对她说。
她冲我笑了一下,笑容很甜,也很亲切,“好久不见。”
“你变化好大。”我决定先引出话题,多聊一会儿再说。
丁欢颜摇了摇头,“也许不是变化大,而是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呢?”
我怔了一下,不太相信这句话,毕竟我不能想象她怎么做到在高中三年都故意装作沉默寡言的,那对于我来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果然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不像我们这些人……”
“你是被时间抛弃了的人啊,佳奈。”她很温柔地念着我的名字,却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我觉得我们沟通不下去了。
“咚咚咚”!
休息室的门被急切地敲响。
丁欢颜像是早有预料,施施然站了起来,拉开了门。
“你是报案人?”门外响起了严肃的问话声。
什么报案?发生什么事了?
丁欢颜却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对,是我。”
我上前走了两步,看到门外站着警察,他没有转头看我,只是公事公办地问:“几点发现的死者?”
丁欢颜靠着门,似乎瞥了我一眼,我不确定,但是她轻描淡写地说:“没多长时间,就刚刚十几分钟左右的时间。”
她太淡定了,习以为常似的,让人害怕。
警察继续问,“你和死者的关系?”
丁欢颜这下给出了特别的反应,她慢慢垂下了头,语气莫名,“她是我的同学。”
同学?我们的同学?
脑子像是过载的机器,艰难地处理着这段信息——到底是谁死了?
怎么会突然出命案了呢?
警察例行公事地问完话,却没有让我们离开,作为死者的同学,今天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所有人都要被问话。
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韩小果和陈温元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
韩小果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丁欢颜,接着两人像是用视线交流了什么信息,韩小果这才将我拉到一边。
“到底是怎么了?谁死了?!”我下意识向两人询问,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什么都知道。
韩小果摇了摇头,“……佳奈,你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好吗?”
她的语气像是在祈求,我最受不了这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警方问话很快,毕竟酒店到处都有监控,只是没想到最后我和韩小果她们还是被扣下了,连带陈温元、曹西华一起。
这时我才知道酒店走廊里的摄像坏了,在案件发生前,我们班只来了十几个人左右,先前他们大多数都在包厢里,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在死者被害的这段时间里,只有我、韩小果、丁欢颜、陈温元和曹西华出去了,且长时间没有回去,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成了嫌疑对象。
明明只是想聚餐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且我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死了……
现场被封锁,休息室被警方临时征用,第一个被叫进去问话的就是丁欢颜,作为报案人,她显得过于淡定了。
韩小果和陈温元沉默不语地垂着头呆在一边,曹西华抓了抓自己的寸头,忽而看我了一眼,只有我,什么也不知道,焦灼而恐慌地踱来踱去。
我从小到大也没被警方问过话啊!
可他们四个为什么都那么淡定?!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突然攥住了我的心头,我从没这么茫然过,感觉自己同时经受了四个人的隐瞒和欺骗。
——他们绝对有什么瞒着我。
可为什么?丁欢颜和曹西华就算了,我和他们本就没什么联系,但韩小果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她到底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还有陈温元……
可怒气来的快泄的也快,十分钟不到,丁欢颜就从休息室出来,我也没什么气生了。
她出来时依然带着一股香水味,笑眯眯地往韩小果身旁一靠,对我眨了眨眼睛,那颗泪痣直晃得人心慌。
第二个被叫进去的是陈温元。
我想也许是因为陈温元在走廊呆的时间最长,当时我去找丁欢颜,推开休息室门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陈温元也在往我这边走。
但陈温元很快就出来了。
接着是韩小果、曹西华。
当曹西华被问完话之后,一直呆在休息室问话的警察也走了出来,他笑容可亲地说:“录完口供,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我们虽是嫌疑人,但也仅仅只是临时的,坏了摄像的只有走廊,命案发生时我们几个在做什么,稍微一调查就能一清二楚,甚至连带我们去警局的必要都没有。
可是……我呢?
太奇怪了,警方问话了所有人,却独独遗漏了我。
“……我不需要问话吗?”我问道。
高个子警察没有理我,倒是韩小果率先捂住了我的嘴,在我耳边悄声说:“别管这件事了,佳奈!”
“怎么可能不管?”我有点不解,“死的可是我们同学,我必须配合警察找到真凶!”
“佳奈!”韩小果这辈子第一次吼了我。
陈温元拉住了我的手臂,也低声劝我:“佳奈,走吧……”
他们两个至始自终都是最奇怪的,我此刻已经有些叛逆心理了,扭过头去看丁欢颜。
丁欢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像是在看一场无比熟悉的闹剧。
她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态度——游离的、无所谓的,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一场闹剧。
“我觉得这很不对!”我终于甩开了陈温元的手,濒临崩溃,其实按理说这并不到崩溃的地步,可能是潜意识在向我预警。
可我当时不懂,只知道抓着韩小果的双肩问:“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样!我们的同学死了!她死在了我们的聚会上!!!”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你们为什么都不伤心呢?”
韩小果终于没忍住哭了,眼泪悄无声息地落。
我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竟觉得他们都不是我认识的那些人。
终于,陈温元偏过了头,他没有看我,只是对我说:“做你想做的事吧,佳奈。”
又是他第一个让步,先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可我并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我只想知道谁杀死了我的同学。
我最后看了一眼他,冲到了高个子警察面前。
“等等!我……”
而后我怔住了。
因为高个子警察像是没看到我一样,一下子穿过了我的身体,自顾自地走远了。
大脑一阵轰鸣,我有些站不稳了。
这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吧?
不然的话,一个人,怎么可能穿过另一个人呢?
我求助般看向其他四人,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只要答案能够骗过我自己,我就信。
可他们同时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终于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一般推开所有人,向厕所跑去。
我知道命案发生在女厕里,案发现场先前被警方围住了,我根本没想过冲进去查看。
而如今却没有一个人拦我,也不可能拦得住我。
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然后对上了一张带血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一张对自己微笑的脸。
那张脸被人用针线强行缝出了微笑,鲜血流了一地。
我看到另一个自己安静地躺在血泊里,而厕所的镜子正对着我,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棱光。
镜子中,赫然是一张带血的、微笑的、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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