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这碗饭不是这么好吃的。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封雪其实还没摸到娱乐圈的边。但即便是有想吃这碗饭的心，就不得不被很多东西束缚。

她没办法再自由安排自己的个人时间。除开上课和睡觉，剩下的每分每秒几乎都在和镜头打交道。

拍摄日常vlog、广告商单、各种写真……封雪甚至又参加了其他各种新的综艺节目：在脱口秀节目当气氛组，在一档推理类综艺当了几期的飞行嘉宾，还在恋爱真人秀综艺当了观察员。

总之，不管跟法律沾不沾边，封雪都跨界刷了一把存在感。也因此，她逐渐开始面对各种质疑，认为她已经丧失了初心，不再像节目上那么纯粹。

从那档节目出来的实习生们，身上永远都会带着出厂设置的标签。一旦有任何行为看似违背了这个标签，就不再符合人们对他的期待。

当初与封雪一起实习的小伙伴们，有的毕业入职律所，有的跟她一样继续深造，还有的已经脱下长衫正式入军自媒体行业。

而封雪感觉自己一直是被裹挟着往前走的，不管是做律师还是做网红，她似乎都有很充分的理由和条件。但你若要问她怎么选，她不知道。

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

随着节目的结束，实习生们也一个个谢幕，又有一批批新人等着上场。娱乐圈的更新换代就像火箭，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活在随时会被替代的危机感中。不怕被骂，只怕被大众忘记。

于是，封雪需要不停地在镜头前刷脸。因为精力不足，她签约了一家经纪公司为她处理商务活动。而最近，她的小助理提出了一个炒冷饭的营销计划。

当初在节目热播期，知名度最高的除了封雪，就是她的小师弟梁彻，而两人还坐拥一批忠实的CP粉，直到节目播出一年后，都还在勤勤恳恳地产粮。

小助理把两人在某视频平台上的CP视频做了数据分析，“封雪，你看，直到最近，你们都还有一个视频登上了影视类的热搜榜前二十，可见你们两个的受众多广。”

简而言之，她的经纪公司希望两人能够合作炒一炒CP。如果能做一对荧幕上的契约情侣，那就更好了。

不用说，封雪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开什么玩笑？为了成名，她已经牺牲了很多。而付出的代价，她自己选择，自己承受。而现在要她拉上别人，一起承担风险，不管是出于道德上的考虑，还是作为师姐的责任感，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小助理早就料到封雪的回答，只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别着急拒绝嘛，说不定……你师弟也愿意呢？你不问怎么知道？”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封雪，点开了那个新上榜的CP视频。20万的播放量，同时还有200人在看。视频的标题是《风车CP｜为你，千千万万遍——盘点小梁对雪雪子说了多少次“好”》。在抒情的bgm中，一个个画面闪过，他们一起熬夜做课题，一起下班吃饭，一起面对盘问，一起笑一起闹……不管封雪提出什么要求，主张什么立场，跟什么人起冲突，小师弟永远都是支持她的那一边。

下面的评论区也很精彩，粉丝还做了一个表情包，造了一个四字词“雪中送彻”，特指梁彻在封雪被围攻和孤立的时候永远默默说“我觉得师姐说的有道理”、“我比较认同师姐的观点”以及“我想跟师姐一组”……

封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师弟好像真的没对她说过一个“不”字。此刻，面对小助理饱含深意的眼神，她竟然语塞了。

“而且，炒CP的好处不光体现在流量，更重要的是，它会让你轻轻松松就获得比以前多十倍、百倍的关注。”小助理循循善诱，“你不用再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节目，不用接一些可有可无的拍摄，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回归自己的生活。”

不得不说，小助理这番话很有说服力。但封雪一股执拗劲上来，愣是守住了防线：“不了，以后也不要再提，我绝对不会问出口的。”

她想，她现在的生活已经够乱了，不要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小助理的试探以失败告终，而封雪也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又是一年毕业季，跟前世一样，梁彻也考上了P**学院，未来继续做封雪的师弟。他发了一条微博宣布自己的升学去向，封雪也在评论区送上了祝福，私底下还请小师弟吃了一顿便饭。

两人约在三里屯一家西餐厅。环境高雅，气氛也很好，就是灯太少，暗得封雪几乎又没认出梁彻。

他戴了鸭舌帽和口罩，只能隐约在帽檐的阴影下看到鼻梁的反光。看到封雪的瞬间，他迅速摘下口罩，挥手示意。

“怎么遮得严严实实的？你感冒了吗？”封雪奇怪。昏暗的灯光把他的眉眼映得更加深邃，一双桃花眼黑沉沉的，有些氤氲的压迫感。

梁彻笑了，一下子又变回那个她熟悉的小师弟。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解释道：“我有些粉丝比较……总之现在出门都比较小心。”

封雪了然，小师弟成名后，偶尔会受到一些较偏激的粉丝纠缠，她也有所耳闻。心下不由庆幸，果然不能答应炒CP的事，不然他的梦女粉肯定不会放过她。

他们从高中聊到大学，又聊到未来在P大的生活。两人的生命轨迹重合度之高，连封雪自己都感概，好像总有分享不完的话题。

说到高中，她提到了一位老熟人：“师弟，你还记得那年晚会，你拉着赵逸池给我们拍照吗？当时那场面可搞笑了。”

“现在，他也是同行了。唉，还是Y**学院。羡慕不来啊……”她抿了一口鸡尾酒，有些晕乎乎。

“我知道，前段时间，他不是还在你们公众号上有一篇访谈吗？”梁彻眨眨眼，“我一直都还是公众号的忠实粉丝，每期都看。”

那个公众号，是她的初心。即便如今再忙，封雪也还在抽出时间运营。她没有忘记跟赵逸池的约定，虽然以她现在的粉丝体量，其实不需要再靠他引流。但能够做他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注脚，她还是觉得很荣幸。

“嗯……那篇文章，其实都是林语恒弄的，采访啊、撰稿啊、都是他。就是你的另一个师兄，你应该见过，他也是G中的，现在留在F大读研。我嘛，太忙了，跟他们好久都没联系了。”

封雪撑着脑袋，已经昏昏沉沉。心跳得好快，她摁了摁胸口，试图调整一下呼吸。

梁彻把她的酒杯移走，眉头皱起：“你喝太快了……这个酒度数不高，应该不会醉，要不趴下缓缓？”

她点点头，趴在桌子上，脸颊贴在手臂上，仿佛在跳。看不见梁彻的表情，只听见他突然问：“那，赵师兄还有回国的打算吗？”

什么意思？封雪疑惑，但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了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仿佛在静静注视着她。目光若有实质，封雪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打算坐起来，就听见梁彻又开口了，声音中带着愉悦的笑意：“师姐，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封雪坐直了身子，感觉好了不少。她也含笑道谢：“那我也提前谢谢你啦。”

见她胃口不佳，梁彻便主动提出离开，并送她回了家。临别前，他递给封雪一个礼品袋，“师姐，回家再拆吧，早点休息。”

读研后，封雪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便不再住学校宿舍，而是跟郑楠一起租房。两人一个在海淀，一个在朝阳，离得并不近，所以找了两个地方的中点，把一间不小的二居室，布置得充满生活气息。

这个点，郑楠已经到家，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加班。她给封雪打开门，看着她微醺的样子，调笑道：“约会回来了？”

封雪瞪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讲话。接着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礼品袋。

“哇！居然是——”郑楠惊呼出声：“他怎么送你这么贵的礼物？还特地换了一个普通包装。”

是一枚金色戒指，优美的线条环绕成经典的三环形状，光芒内蕴，如幻影般若隐若现。封雪认不出具体是哪一款，但她知道价格不菲。

做了公众人物之后，封雪的收入也不低。她惊讶的不完全是礼物的价值，更是它可能代表的含义。

虽然不清楚梁彻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无论如何，这个礼品袋已经表明，他知道如果直接送，封雪是不会收的。

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

这个戒指是什么意思？是为什么准备的？封雪不愿深想，她深吸一口气，把盒子合上，决定把它好好收起来，之后找机会还给他。

而梁彻奇怪的表现，不止这一个。封雪生日这天，她和郑楠一起简单吃了个饭，把捧着蛋糕的生日照发到微博和朋友圈后，照例收到了一大波来自亲朋和网友的祝福。

她一一回复了熟人的评论，郑楠却神秘兮兮地把手机递过来：“你看这个，你们的CP粉已经疯了，超话飙到了榜单前三。”

原来是梁彻单独发了一条祝她生日快乐的微博。她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说了几句祝福，并没有什么出格的。

还有两张配图，有点眼熟，再点开一看——

照片的像素不是很高，有点年代感。左边的少年青涩腼腆，身体微倾，笑意含蓄。而右边的女孩一袭纯白长裙，歪头比耶，清冷又娇俏。

是那张赵逸池拍的合照，在高三那次文艺晚会。那个充满戏剧性的夜晚，封雪想忘也忘不了。

评论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啊啊啊——好有姐感，简直是白月光啊！！”“豹豹猫猫，原来我高中就出生了！”“两人都几乎没怎么变，从以前到现在都这么配……”“居然已经认识这么多年，关系还这么好，祝友谊长存！”

封雪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了悟。到了现在如果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她就太迟钝了。她给梁彻直接发了微信：“是不是我的助理跟你说了什么？”

他几乎是秒回了消息：“师姐，对不起…我们电话里说好吗？”

紧接着一个语音通话响起，封雪按下了接听键。

“师姐，很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没有提前跟你商量。事实上，我也还没有决定，今天这个微博…只是一次试水。”

封雪的问题一下就被堵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羞愧。其实是她这边的人“自作主张”在先。

“我了解你的担心，但这件事可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很好，不是吗师姐？现在不过是更进一步罢了，对我来说没什么困难的。”

也许是隔着电话，封雪觉得他的声音跟平时听起来有点不同。有点低沉…更加平稳冷静，不像以往那样，开口总有种踟蹰不安的感觉。

“我知道你的意思…”反而是她变迟疑了，找不准该以什么样的口吻跟他讲话，“但这对我们俩来说，是没必要的事，你懂吗？我们…”

“师姐，我知道你不想做违心的事。”梁彻竟出言打断，径直道：“但我们已经走了这条路，也许你应该尝试用新的视角去看待这种事。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营销操作，而我愿意配合。”

“如果…你也愿意的话，” 他顿了顿，“就请一定要收下我的生日礼物。过几天，节目播出一周年的合体直播，就跟我一起戴上吧。”

原来，那个礼物的用意应在了这里。封雪开始回想自己与梁彻相处的点点滴滴，思考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师姐，好好考虑一下吧。”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