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说这价格一事,李知州在规则设置时将价格考虑进去,想必是出于简阳王主导造办处开源节流的考虑,既然选择了在民间采买,要堵住言官的嘴,这酒的价格既不能过高而让百姓议论皇室纵情享乐,又不能过低而被议论是皇室从商贩们身上吸血,因此假借李府之名,声称是常年的酒水供应,可怕就怕那些商贩起了打点知府的心思,故意做低了价码,价格也就未必公允了。
做这场品酒大会,本就是为了尽可能公平公正地挑选贡酒,那就要尽可能排除掉那些干扰的因素,在商言商,让价格和品质都回归到市场的选择上去。如果酒贩为了与李府搭上关系,放低了价格,他日产品因御酒之名广开销路,恐怕因价格暴涨引来非议,又或是为避免舆论压力维持低价以致持续经验困难,并不能带来健康的发展。”
袁晏言必,却觉得有些不妥:“但以李府之名举行品酒大会,本就是李知州的意思,如此一来,价格必然能尽力压低,也是替造办处减轻了开支,我不过一点拙见,也未必妥当。”
钱代倒是看穿了袁晏的顾虑:“袁参军且安心,我是随着李知府,从京城一路来到的青城州,从前我便是郡主府上的幕僚,这李知州从来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凡事只管直言就是,不必怕驳了知州大人的面子,对内他只管事办的是不是漂亮,不在意这些虚礼。”
那也不一定,可能李寻只是向下管理做的比较体面,说不准心里一笔一笔账也都清楚着呢,但钱代这么说,袁晏索性也就不在是否得罪李寻上多纠结,反正方案初稿是要过李寻这关的,到时候也趁势能看看李寻做事的风格,如果真有什么不满,再见招拆招地说漂亮话找补就是了。
“可是若不以李府的名义,又以谁的名义办这品酒大会合适呢?”钱代几次提笔又搁,也难有个决断:“袁参军既说了在商言商,那必然不能以官家的名义,李府、各处衙门乃至造办处,都不合适,又要有承办的能力,又要不能为利益所动,与酒坊勾结。”
袁晏正顺着钱代的方向思考,不知不觉便与钱代对视,那钱代突然眼前一亮:“在青城州,还有哪家能比林家更合适来办这一场品酒大会,论财力,林家可谓是富可敌国,纵使酒贩们想讨好林家,只怕那点手段林家也不放在眼里,论威望,林家家主乃是青城州商会之首,供应林家酒水又算得一笔不可多得的大买卖,他们哪有不尽心的呢。”
果然作为VIP,关键时刻都是要预备爆金币,懂事地拿出家里的资源的,袁晏相当懂事地接过话来:“钱参军既然认为林家合适,袁某也定当尽力,今日便回外家同外祖父商议。”
钱代所称的林家家主,正是袁晏的外祖父林墨殷,就袁晏在袁府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袁公子”之所以人近而立还这么一事无成,离不开这位林老爷子对外孙子毫无底线的溺爱,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从小到大,只要袁晏想要,这位外祖父就没有不满足的。
周管家在一旁应到:“正是了,这林府大气的很,林家家主又将袁公子如此放在心上,有袁公子说项,哪还有不成的。”今天袁晏走马上任,林家家主就托小厮将李府里里外外都打点了一遍,不管用得着用不着的,都拿了林府好处,如此财大气粗,想来区区一个品酒大会,就是能让外孙子出出风头也是好的。
“事不宜迟,袁参军这就动身,去林府上问问林老爷子的意思,我们也好在日落之前,给李知府呈上方案大纲,定下了大纲,还有诸多细节等着落实完善呢。”事情落在钱代头上,他心里便是片刻也搁不下,即刻就要袁晏着手推进。
袁晏无法,只得来到厢房里找金谷,虽然他的理性判断,这个赞助商谈下来的难度不大,可是他现在连林府的大门究竟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要去对着一个老爷爷,初次见面就伸手要钱要资源,他多少有点良心不安了。
金谷领着袁晏和钱代来到了林府,周管家事忙,也就没有跟来,托袁晏向林老爷问好。袁晏一行在林府门前下马,林府的小厮也不等向府内通传,直接领着袁晏就往里走,足见袁晏是这林府的常客,虽是外孙,但地位比之内孙子也不差什么。
另有小厮去向府内通传,一听外孙子上门,林老夫人先就迎了出来,心肝儿肉地喊着将袁晏搂在怀里,林家二子一女,袁晏的娘亲林可是林府上老来得女的掌上明珠,袁晏又是孙子辈里最小的一个,他从小就生得珠圆玉润,小嘴又甜,哄得两位老人只把他当个活宝。
半月前“袁晏”在青楼同王参军家的公子争风吃醋,给人脑袋开了瓢,因此叫袁老爷狠狠教训了一顿,一连半个月都没能下得了床。
这次袁老爷是动了真气,乃至声泪俱下地顶撞了一贯敬重的老丈人,直说惯子如杀子,以至这半个月来,林家老夫妇同袁晏竟不曾见面。
林老夫人不知道,这袁晏皮囊之下,已经换了个人,见袁晏不如往日恣意活泼,只当是被他父亲打得狠了,唬破了胆,更是心疼得垂泪,袁晏只能手忙脚乱地哄着,在他“过世”之前,他的外婆对他也是百般疼爱,他想到那个世界的老人,面对他的死讯不知道要何等伤心,一时心里发苦,眼眶也红了。
那边林老太爷也从廊下走出来,他纵横商场多年,如今虽到垂暮之年,但大佬的精气神犹在,他走到婆孙二人跟前:“好了好了,叫外人看见,成什么体统。”
袁家女婿向来对他恭顺有加,难得向他说了句重话,他也能领会其望子成龙的一番苦意,但看见妻子与外孙这番光景,也不禁心疼。
如今袁晏在知府的府上做参军,虽然多少苦了孩子些,可为袁晏长远计,也得狠狠心给他谋个前程,他带着同僚上门,想必是为了公事,林老爷将他们二人带到了堂上,预备谈正事,想了想,还是悄声吩咐侍女,为袁晏备上他爱吃的点心酒水。
袁晏同钱代向林老爷子说明来意,外孙子上任头一日,林老爷子哪有不支持的理,立时答应下来,安排了府里一位陈管事全权协助品酒大会一事,钱代连说不忙,又谢过林府鼎力支持,还要等他向李寻汇报过后方能着手,又一再保证,必向李寻言明此事的关窍,李寻想必也不会反对。
林老太爷一边同钱代说话,一边看着袁晏吃点心,这钱代也是办差多年,人情练达,将袁晏今日建言献策一事向林老爷一一道来,直夸袁晏不愧是林府之后,从前当真是埋没了袁公子之才,如今在李寻府上做事,大展宏图之日指日可待。
林老太爷看外孙,一向是认为袁晏才高八斗,他日要一化北溟鱼的,钱代一番话说得正合他的心意,他忙命家下人预备酒席留饭,可钱代心里还记挂着回去向李寻汇报交差,不敢耽搁,只能一再谢辞。
袁晏看得明白,接过话头拦着林老太爷留饭:“外祖父,品酒大会一事若是真由林府承办,还怕没有宴请钱参军的时候么。今日我们先回李府,将方案报过知州大人,此事若成,明日一早,我们还得过来商议细节,布置场地,自然就在这用午膳了。”
“也罢,公事要紧,既如此,你们就先回去禀报知州大人一声。你们也不必忧虑,此事定能依晏儿的主意而行,虽说此举实为为圣上定贡酒,可如今并不对外言明,那李知州新官上任,青城州的百姓还未见其政绩,就见其大张旗鼓为李府办品酒大会,恐怕对李大人官声有损,有我林府出头,何乐而不为。”
林老太爷年纪虽大了,可年轻时也是商海浮沉之中,坐上青城州首富的位置上的,一双慧眼如炬,青城州是商贸之城,胥国也不实行抑商之策,这些巨富大贾,社会地位未必要比官员矮上几分。
钱代应了声是,带着袁晏离了林府,回到李寻府上。他以林府为主办方修改了原定的方案,并参考了袁晏的意见重拟品酒大会的考官,待李寻从衙门中处理完政务回来,他就将新的方案呈了上去。
李寻看过方案,一见承办主体变更为了林府,马上就看向了袁晏,钱代忙向李寻言明,袁晏虽然对承办主体一事建言献策,但选用林府乃是自己的意见,又向李寻解释了此举的意义,李寻也不是没意识到,以李府名头举办品酒大会有所不妥,但他并非沽名钓誉之人,凡事只求结果,但既然有两全其美之策,他也乐见其成。
“就这么办吧。”钱代跟了李寻几年,他办事李寻向来放心,而这个袁晏虽只是几处建言,却处处关键,还拉来了林府助力,看来以后不能简单将其看作与青城州富商交际的一个吉祥物,多少是能派上点其他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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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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