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袁晏的同僚,名叫温菁,李知州大人说袁夫人如今就在此处,托我前来照顾一二,还请姑娘带我见见袁夫人,我好去信向京里报个平安。”
青城州里的人,大多听过温菁的名头,她当年王家鱼庄一案,在青城州里闹得沸沸扬扬,现如今她也是兴业办下令追捕的逃犯,听她自报家门,方盈反而更生警觉:“温姑娘想必是找错地方了,这里不过是一间乡野酒肆,知州夫人怎么会在此处下榻,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既然这里是袁晏和李寻能够安心托付的地方,自然不会让温菁轻易见到人,温菁从袖中取出一个香袋:“这个香袋是袁夫人亲自绣给袁晏的,里头的香料也是袁夫人自己配置,你将这个香袋交给袁夫人,她自然能看出我是袁晏的人。”
方盈直视着温菁的眼睛,这个女人曾经背叛过袁晏,但她也曾是袁晏最信任的人,如今袁晴晴的安危是几方博弈的筹码,高远山既然把袁晴晴交到她的手里,那她就不能让袁晴晴有任何闪失。
方盈从温菁手中接过香袋,对着温菁说道:“温姑娘既然觉得袁夫人一定会到此处,那这个香袋我就先收下,若是夫人来了,我定将这香袋转交给她。”
此刻危急关头,方盈的小心自然无错,温菁也可以理解:“那就有劳了。”
方盈带着温菁的香袋回到酒肆,温菁停在酒肆门前的马车却迟迟没有离去的意思,温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认定袁夫人就在店内,不见到人,她是不会轻易离去的,那两个驾车的汉子打眼看去身手不凡,却也没有进店强行搜捕,或许这温菁真如她所言,只是受袁晏所托,来确认袁晴晴的安危。
方盈寻了个由头,来到了梅林酒肆的库房,这库房的西侧,正是她自己的卧房,卧房门前守着几个汉子,是高远山从造办处安排过来的人。
她推开房门进去,一旁的软塌上,卧着一个即将临盆的产妇,不是袁晴晴却还是谁:“方姐姐,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袁晴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香袋,她的绣功不好,可是她给袁晏的香袋,袁晏每日都配着,每次回青城州,袁晴晴就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调配里面的香料,上一次为袁晏替换香料,还是年节下袁晏来李府做客的时候。
“外头来了个姑娘,说她名叫温菁,说是受袁晏所托,来看看你的安危,这一个月来,简阳王的人四处找你,要不是这间酒肆远在城郊,明面上与袁府、李府又无来往,恐怕你早就落入简阳王的手里,所以温菁虽然这么说,我还是不敢领她进来见你。”
方盈将香袋递到袁晴晴的手里,她打开香袋一看,当初袁晏病了一场,她担心袁晏身上不好,夜里难以入眠,特地多加了一味白檀进去,这果然就是袁晏身上的那一个。
袁晴晴想了一想,对方盈说:“方姐姐,哥哥现在身在京城,没有我的音讯,心里一定不安,若是简阳王拿着此事做文章,到时候恐怕哥哥会顾及我的安危,受简阳王利用,不论是为了哥哥,还是为了胥国,如今还是请温菁进来,若她真是哥哥的人,也好把消息带出去,让哥哥放心,若她不是哥哥的人,高公公派来的人就在外面,把她捏在手里,我们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方盈却不赞同袁晴晴的决定:“你的产期就在这几天,不论如何都不宜挪动,依我看,咱们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当初王家鱼庄事发之后,我也和哥哥聊过这位温菁姑娘,虽然她做过错事,可哥哥还是将她看得很重,我信得过哥哥识人的眼力,也信得过哥哥身边的人,她能找到这里,又带来了哥哥的信物,还是请她进来吧。”
当初李寻能将袁晴晴交给高远山,送来这处城郊酒肆,又何尝不是因为相信袁晏识人的眼力,既然袁晴晴这么说了,方盈也只得依了她的意思:“好吧,我这就去将那位温姑娘请进来。”
方盈来到温菁的马车驾前,含笑说道:“温姑娘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杯茶水,也尝尝我们自家的梅子。”
温菁听了这话,知道方盈是终于松口,请她进去,她拦下了随行的侍卫,独自跟着方盈向店内走去:“自然是要尝尝的,此处山清水秀,想必种出来的青梅也是格外的甜。”
两人进了店门,各自都有默契,也没为温菁添茶倒水,直接就领着她进了内院,门口守着的人照例给温菁搜了身,这才放她进去。
看到袁晴晴平安无事,温菁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这样一来,不论是袁晏还是皇上,都可以安心了。
“温菁姐姐。”
袁晴晴与温菁此前在兴业办里打过照面,也算是熟面孔了,况且当时温菁与袁晏的感情传得沸沸扬扬,袁家人对这位温菁也没有不熟悉的,看到温菁进来,袁晴晴起身见过礼。
“你快坐下,这么大的身子了。”温菁连忙搀着袁晴晴在软塌上坐下,袁晴晴如今临盆在即,身子重,但气色看着不错。
“东南水师已经打进了青城州,之前被简阳王拿下的港口,如今又回到陛下的手里,李知州处理完水师入驻的事,就过来看你。如今见你安好我就放心了,这就着人向京里送信,跟你哥哥说一声,如今你平安无事,他马上就是要做舅舅的人了。”
现如今进京水路重回东南水师与漕帮的掌控之下,京城与青城州往来消息,总比之前方便的多,只要能赶在万宁军攻入京城之前,把袁晴晴的消息带给袁晏,就不必担心袁晏会因为袁晴晴而受简阳王左右。
方盈见状,还是伸手拦了一拦:“温姑娘莫急,现在外头情况未明,若是要传递消息,也等李知州来了再说,倒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外头风声紧,若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莫要走漏了袁夫人在这里的消息才好。”
方盈话虽这么说,其实也是防备着温菁,只是她这话说得原也有理,在温菁动身前往梅林酒肆之前,虽然听说东南水师已经控制住了万宁军,但青城州毕竟是简阳王的封地,说不准会有新一轮的反扑,只有等到李寻脱离简阳王的掌控,她们传递消息才更加稳妥。
“姑娘说的是,那咱们就在这等李知州到了再说,方才匆忙,还未来得及问姑娘尊姓大名?”
“方盈,梅林酒肆的掌柜。”
温菁笑着说道:“还有劳方掌柜给我准备些吃食,我一路南下,现在终于算是完成袁晏所托,也可以好好坐下来吃顿饱饭了。”
傍晚时分,李寻才匆匆赶来,李府和府衙之中,简阳王的人马已经被完全拔除,这次东南水师进军青城州,按照皇上的指示,不扰黎民,也不换州官,军方投降者,一概既往不咎,此刻李寻仍是青城州的知州,待到安顿好东南水师,安抚好城中百姓,李寻这才得空,前往梅林酒肆,接回已经连日未见的夫人。
借着此次与东南水师的会晤,李寻也确认了温菁的身份,她如今确实在为皇上办事,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加害袁晴晴,有了李寻的首肯,温菁立刻动身北上,将袁晴晴安然无恙的消息带给袁晏。
温菁走出梅林酒肆,在夜色之中渐行渐远,方盈送走温菁,回到室内,只见李寻与袁晴晴二人,正执着彼此的手,在窗前烛火下夜话。
当时袁晏秘密向袁晴晴传来消息,说简阳王意图谋反,李寻立场未定,要袁晴晴即刻脱身,与袁通判夫妇一同南下,袁晴晴两难之中,决意留在丈夫身边,与他共同进退。
好在李寻并没有让她失望,他收到简阳王的号令,第一时间就与造办处的高远山联系,暗中将袁晴晴转移到此处,既全了他对青城州百姓的一番苦心,也全了与袁晴晴的夫妻之情。
李寻安排了马车,正要将袁晴晴带回李府,可袁晴晴站起身来还未走两步,腹中便一阵剧痛,一股暖流浸湿了她的裙子,方盈在一旁看着,惊呼出声:“袁夫人这是要生了,快!快挪回到床上去!”
好在这段时日袁晴晴在梅林酒肆将养,大夫稳婆一向备在院子里,袁晴晴剧痛难忍,斗大的汗珠从脸颊滚落,李寻扶着她到床上,见袁晴晴不住地喊疼,自己也跟着慌了神。
方盈虽然不曾生育,但这些时日照料袁晴晴,每日都在预备着生产一事,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还算稳得住,她一面传来大夫稳婆为袁晴晴接生,一面吩咐丫鬟小厮准备剪子热水,又忙忙地向厨房去熬参汤给袁晴晴吊住精神。
回来一看,李寻的眼圈儿已经红了,袁晴晴这段时日以来奔波腾挪,又加之担惊受怕,胎像本就不甚稳妥,胎儿已经足月,却迟迟不见动静,今日突然生产,仍是十分凶险。
袁晴晴的哭喊声一阵高过一阵,方盈也不知不觉间也揪紧了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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