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笨，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我说：“我需要你在五年中摸索出经营之道，五年之内，赚的算你的，亏的算我的。五年之后，我可能不会再向之前那么资助你，可能一分—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亏的钱算你的，但是你赚的钱，分我六成——”

六成可能太多了，钱是人家辛苦赚的，我担心她不同意，说：“五成，四成也行，最低三成。”

如果只有四成，怕不够沈夫人花的，我只有多找一些人了。

我现在实在是像一些黑心资本家，全凭投的钱来赚取利润，还是用周鹤越的钱投资。可是我这也是为沈夫人的未来考虑，用周鹤越的钱养沈夫人，有问题吗？没有，吧？

她认真考虑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不喜欢男人，我是说，我不喜欢和男人合作，我喜欢努力奋斗的女人，但是这样的女人太少了，大多依赖于父、夫，只想带孩子。”

“你有手艺，相信你可以赚钱，你性格坚韧，能吃苦，这可是成功必备的要素。”

“最后的一点，我喜欢工匠，尤其是女工匠。”身为理科生，相比士农商，对工人更加的偏爱。

她苦笑道：“世人都觉得工匠低贱，周小姐还真不一般呢。”

“那是他们目光短浅。”我说:“这件事也不许让别人知道，不许让别人知道你和丞相府有关，我能提供的只有金钱上的帮助，其他事只怕不能给你帮助。”

要不然别人清算周鹤越时，把店铺也一锅端了。

“怎么样，你愿意吗？”

她略微思索一会儿，我不觉得她会不同意，这比她自己推个小推车来卖要好得多，而且有个铺子，她和她女儿都可以住进去，还可以雇人帮忙，避免别人刁难。

“好。”

果然不出我所料。

“五年之后，我赚的所有钱分你六成。”

这倒是让我没想到，反而让我良心感到不安，“即使你不答应六成也是可以的。”

她摇摇头，道:“这是小姐应得的，如果我能赚很多，即使是四成，也是相当多的钱了。”

如果我不帮她，她说不定还是只能做小生意，赚的所有钱还没有那四成多呢，后面我也不是坐享其成，也是要去打工的，加上周鹤越的遗产应该够沈夫人的花销。

“在前期千万不要心疼钱，把生意做起来、做大做强才是最重要的，万不可因小失大。”

“我知道了。”

谈妥当后，我拿出准备的契约，以防她日后不认人，她爽快地摁了手印，在上面签上她的名字——邹行，她竟然会写字，寻常人都只是画个十字意思一下。

若是寻常人，也没有这样出色的手艺。

我问出了我的疑虑。

她神色黯然，道：“我的相公曾是福源庄的掌柜，所以认得几个字，技术也是跟他、还有店里的师傅们学的。”

福源庄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首饰店，我也去逛过几次，设计很一般，但是很有钱，各种用料都是顶级的。

“那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没给你留些钱吗？”若是她把钱给败光了，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感觉我也危险了。

她捏紧拳头，狠狠道：“那些杀千刀的，欺负我们孤女寡母没有依靠，霸占我相公的财产，把我们赶了出来。”

若露愤愤不平道：“这是吃绝户啊！”

我问：“他们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吗？”

邹行冷笑道：“就留了几件衣服。”

实在是太残酷了，我还天真地以为周鹤越至少会留给我一些财产，他赚了那么多钱，一定有很多人都想来分一杯羹，我以后也会变得像她一样，只有几件衣服，这和直接判死刑有什么区别。

我不敢想象当时她带着女儿，在丈夫尸骨未寒时被人欺负、无人帮忙时该有多绝望，我不敢想象在这个年代，她一个女子带着女儿是怎么活下来，那个破旧的小推车，也是她好不容易努力得来。

“只可惜我没给相公生出个儿子，让他绝了后。”她的眼角泛起泪光。

这种话听了就让人生气，“这不是你的错，没生出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因为别人将只有儿子才能传后，才会发生吃绝户这种事，女儿也可以传后。与其烦恼没有生出儿子，不如好好培养你的女儿，让她变成和男子一样顶天立地的人。”退一万步讲，即使没有后代，又有什么关系。

“我会好好教女儿，多谢小姐指点。”

反正她也只有这个女儿了。

和她又商量了一些相关事宜，比如如何联系若露，汇报一下工作，每个月要将账本给我看，我不会管，但是我要了解情况。

鉴于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铺子也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就先免了看账本，等明年春开始，但是任何一笔开销都要记上。

虽然告诉了她怎么联系若露，但是也不能联系得太勤快了，会引起别人怀疑，不如一次多给点，遂问她：“这些钱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够了。”

“京城的房子应该很贵吧，不要只开一间小铺子，赚不到太多钱的。”

她笑道：“小姐的这些钱真的很多了，而且，要是一开始就买一间大铺面，很容易被人家针对，尤其我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寡妇。再者，我也不能确定我一开始选的地方就是对的，若是要换地方，浪费了很多钱。当然，我也不会买太小的铺面，等做大就太慢了。”

她是个心里有数的，我这个外行人还是不要瞎指点了。

邹行还向我保证：“五年之内，我定会让我们的店超过福源庄。”说话时，我从她眼睛看到了愤怒和野心。

“我期待着。”

我怕她把钱全都花在经营上，其实我也希望她的生活条件好一点，便又说：“你可以先给自己和女儿置办些冬衣，买些日常用品，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这些钱有一部分是给你的，当做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她直接跪下，吓我一跳，我忙让若露扶住，才没让她磕头。

她说道：“周小姐今日帮助我们母女，让我们不再受寒受饿，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她说完又要磕下去。

实在不能理解，我不想跪别人，也不想别人跪我，我让若露拉住她，说：“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多赚点钱吧，以后也不许跪我。”

她应下。

等她走后，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并没有睡着，吃绝户这种事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看到邹行从一个阔太太变成一个穷寡妇，还是让我感到恐惧。

我不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让我从零开始去奋斗，又要顶着男尊女卑的压力，我做不到。

只盼着邹行能靠谱点，等以后我落寞了，她还愿意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