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房间在这层楼的尽头,与其他客房隔着用于疏散的侧楼梯,之后才知道从这里下到一楼,往左拐便是餐厅,去吃饭很方便。而餐厅外边的那两间对门的屋子,一南一北门上没有编号,很容易被人忽略了,听说是服务员与厨师的寝室。
“先生,请跟我来吧?”刘庆东跟着白发女人来到房间门口,房门是敞开的,从里面发出柔和的灯光。
“好长时间没人住啊?”刘庆东不明白这间房咋闲置着。
对方没有回答他,冷冷地向屋子里喊了一句,“小度,小度。”
瞬间有个合成的女声当即回应,“我在呢。”
“把房间的灯关上。”她的话音刚落,柔和的光便消失了,“小度,小度。”
“我在呢。”
“把窗帘拉开。”于是黑暗的房间明亮起来了,“先生,屋子整理好了,请进吧。有什么事可以喊我,我就住在您的楼下。”说完,不等客人回复,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女服务员一定受过坎坷磨难,或是天生性格格路,否则不会这样,从眼神里看得出来,暗藏着一丝哀怨,还有一丝无奈,还有其他什么的,刘庆东也不想深究了。
他眼下只对房间里的设施感兴趣,现在宾馆这么先进了吗?先不说装修的格调高雅,单说房顶安装的投影仪、墙上挂着的幕布、没有按键的坐便、还有床头柜上的智能音箱都是他头回见到的,过去宾馆里也没这些东西呀,真是科技进步啦,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啊!
最令他惊奇的是智能音响,这东西能控制不少东西呢,他学着服务员的称呼喊它小度,音箱立刻做出回应,真是有求必应啊。这种音箱他过去也见过,可那时的功能没有这般强大。他关好房门,将行李摆放好,向音箱下达指令,把所有的灯全打开,把窗帘拉上,投影仪放电影,再放一首他最爱的歌曲,周华健的《有没有一首歌让你想起我》,可让他失望了,被告知平台没有版权,还非得自作主张改成唱得烂大街的《花心》。
还能让部机器说了算?最后他选了齐秦的歌,刘庆东感到播放的声音有些震耳,会不会影响隔壁的其他住客呢?这份担心瞬间被打消了,四壁上包着隔音板呢,店家早就考虑到这些啦,而且墙的那边是楼梯啊,很少有人由此上下。
“刘老弟!收拾好了吗?去海边溜达溜达呀?小芹和佳佳在前厅等着呢。”是黄金铠在敲门,招呼他出外走走。刘庆东应声将房门打开,愉快地答应马上下楼去。
当他拾掇停当下了楼来,就见那两个好朋友肩并肩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呢,像是在谈论股票行情。
就听老黄的媳妇旁若无人粗声大嗓道:“我现在炒股的初心都变了,原来是想赚钱,现在就是想解套,只要能解套就是胜利。我都想把老房子卖喽,跟这倒霉市场赌一把大的,让它见识见识老娘的实力。”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抱怨。
闺蜜细声低语地劝她,“芹啊,不能意气用事,眼下房市这么低迷,也卖不上好价钱啊,真想出手再等等吧。你不就套了几百万吗?对于你不过是毛毛雨,你又没加杠杆。我买雪球都没急,你急什么?政府一定会出台政策提振市场的,你得有信心。”
瘦小女人口打唉声叫苦不迭,“现在可不比从前啦,生意不好做呀,亏得我都想关张不干了。股市也不争气,越盼反转越往下跌,成天打3000点保卫战,揉搓得心里油机搁奈地。”
“谁说不是呢?打个水漂还有个响动,几十万说没就没了,我这当母亲的对不起孩子呀。刘学高中毕业去澳洲留学,眼瞅着要泡汤啦,没钱!全套在股市里了,要不是你借了我三十万,我真想跳浑河自杀啦。”
见好朋友难过的样子,女老板反过来劝慰她,“都怨我当初鼓动你炒股票,要不哪儿有这么一出啊?咱都得往好处想哈,早晚有大牛市来的那天,等着吧。我算看透啦,就连胡主编都赔进去好几万,我们小老百姓能挣到钱才怪呢。”
她们见刘庆东从楼上下来,便转移话题,问对民宿的条件是否满意,216房间潮不潮等等,直到听说一切都好,两个女人这才放心。
三个人走出民宿,叫上搁外面抽烟的黄金铠,却不见黄志跟着,刘庆东自然要问喽。做父亲的告诉他,孩子跟同学约好了踢球,已经回学校啦。
横穿过滨海马路,就是围绕渔港的堤岸,没有什么比得过那大群大群的海鸥,它们高昂啼鸣营造出异乎寻常的震撼力。刘庆东他们也不例外,远远的望见,便不约而同地奔向那里。
“大兄弟,大妹子,看房不?嘎嘎新的现房就在马路对过儿,好学区,大开发商,推开窗户就是大海,吹吹海风,东边看日出,西边看日落,景儿既好个美;海虹、海蛎额、刺锅额下楼赶海可劲儿捞,血好歹。跟俺去售楼处哈,捏里有沙盘、样板间儿,今儿天真耶,那里还能哈冰饮料,不要钱儿免费。”他们被个老婆子拦住了,穿着打扮是本地人,看面相有六十多岁,为抵挡烈日的暴晒,头上戴着遮阳帽,还用纱巾将帽子和脸围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鼻梁骨处的一道缝儿。往五官上看,眉清目秀,双眼爆皮的,虽然上了年纪,还能依稀辨出年轻时的妩媚动人。在她的手里掐着一沓花花绿绿的宣传单,原来是卖房子的促销员。
“啥是刺锅额?”老黄的媳妇曹芹不知道说的是啥东西。
闺蜜给她解释,“就是海胆,当地人的叫法,刘学他奶奶用它包饺子,可好吃啦。”
“海胆饺子是好吃,我们陈董事长的最爱,什么龙虾刺身帝王蟹全看不上眼,就中意海胆饺子,啥也不蘸空嘴吃,吃那个鲜味儿。哦,佳佳,你老婆婆家就住在附近吧?”看得出老黄是常吃这口。
韩佳顿时阴沉了脸,“往北边走,过了转盘,渔家幸福里小区。那是刘宝申他妈家,我们离了,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你这房子多钱一平?”女老板接住递过来的宣传单。
“搞往常二三万一平,真的一点儿都不来旋,开盘捏天老鼻子人了,摆队摆到老船长腚后以儿,一个瞄着一个,摆了一天一宿,人都站哈了。就有懒蛋子呆恨,逼赖赖地插当儿,俺们村最与其的徐老蔫都激眼了,低喽那婢养的一顿卷啊,警察来了没好使,上去三个人才把老蔫拉开。他对象说是那回给气着了,转过年就得脑溢血隔儿屁啦。喃们算是来着了,眼目前在搞活动,降到一万出头,首付十万就能拎包入住,介么便宜的房子,白捡的一样。”
听她喋喋不休地推销着,像条扯不开的裹脚布,纠缠着他们不让走啊,几个人极力表示没有购房的打算,可无济于事,老女人还是义无反顾地大讲特讲所卖房子的物美价廉、地理优势。看这一套不见效,见机行事改变营销策略。
“哎迈呀,听喃们的口音,俺们是老乡啊,是沈阳来的吧?俺也是,六岁就出来啦,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哈。”她打起亲情牌套开近乎。
“大姐,你也是沈阳的呀?原来住在哪个区呀?”卖钢材的女老板想考考她,让其答不上来,原形毕露。
没想到人家对答如流,“俺家住在大东,大东边门小白楼那块儿。六岁跟俺爹去了齐齐哈尔,后来考大学分配来滨城。”
“你忽悠人啊,小时候听我爸说过,沈阳有大小白楼,小白楼在皇姑华山路,是小鬼子的警察署下属分所,已经拆了;大白楼在中街西口,原来是五交化大楼,后来开金店啦。我打出生就在沈阳,你这个小白楼可没听说过。”韩佳以老沈阳人自居。
“不会错的,是在大东区,那里有座小白楼。”老女人坚持自己说的是真的,“俺们是老乡,喃们就帮个忙呗,跟俺去趟售楼处签个字,领过去一个人,俺就有十块钱的奖励,俺一天发传单不容易哈,可怜可怜俺呗。”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刘庆东动了恻隐之心,至于她说的那座白楼,隐隐约约他记得好像有,在107中学上初中时,遇到学校热饭盒的汽锅出了故障,常去群英饭店吃午饭,好像听人讲附近确实有座小白楼,但他一时也叫不准了。
可两个女同伴就是不信,一口咬定对方在忽悠人,被骗去售楼处那不是傻子吗?
“你那个小白楼根本不存在。”
“沈阳大白楼、小白楼在哪儿?老辈人没有不知道的。”
就连黄金铠也跟着添油加醋,“你这个把戏骗别人可以,拿来骗我们门都没有。那次公司组织去洛阳旅游,就遇到过跟你一样的,一口广东腔非说自己是沈阳新民人,我们有几个同事就是新民的,还真信了,楞是被他蒙住了,花大脑袋钱买了金首饰,后来才知道,黑商家与导游串通好了,根据身份证信息编瞎话糊弄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