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观现在明白了。

那场异端暴乱有斯明特受制后的手脚，像是出现在之前关口的十三枚禁品核能弹，他间接害死了展琳。

他在为此向他道歉。

‘叮，记忆恢复进度：90%。’

还有什么？

程观关闭手环，眼眸深邃遥远。

迷雾中的记忆拼图显现大半，余下空白代表的结局已然很清晰。

姬恒。

程观要行刺这位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从而完成在这个投影世界的最后的任务目标：获得帝国最高通缉令，流放混沌。

“程先生！”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程观侧头，看到了向这边跑来的沐钟子。

“您真的来了！”

于此同时，学院荣誉大厅中轻柔的音乐忽地终止，寂静片刻，红色警报骤然响彻整个学院上空。

沐钟子脚步一顿，面色错愕。

广播乍响：“全体人员请注意！敌袭！立刻随导向就近前往安全点！请勿在空地停留！”

“什么，什么敌袭？！”

“是宇盗！”

整个大厅顿时混乱起来，恐慌人群脚步忙乱，跟着陆续亮起风的悬浮导向光标，逃向最近的安全点。

沐钟子被人撞得踉跄了下，匆忙回神，心跳随着眼下氛围加快，抬眼却发现不远处的人不知何时消失。

下一刻，沉闷的爆破声远远传来，脚下地板登时一震，颤动摇晃起来。

沐钟子臂膀传来一阵令人心安的力量，扶稳了他：“快走。”

他侧头，视线被那只手上的银戒吸引一瞬。

在白皙修长的无名指根处，这枚闪烁着微光的戒指实在显眼，引人探究。

见人发愣，程观催促地拍了下他的肩。

“哦、哦，”沐钟子忙道，“您——”

“帮我拿着，”程观把脱下的大衣放到他手上，“别添乱，快走。”

沐钟子慌忙抱住衣服，点点头，立刻向导向光标所指方向跑去。

又是宇盗。

程观思绪回转万千，神色凝重，在警报中逆着人流走去。

方才那一响炮应该是在攻破防护屏障，并没有落到学院中。

塔尖区防护与警戒无疑最严，即使外来突袭，上空三层高级屏障也会留够帝国的反应时间——

轰！

地面再次震颤一下，无形的震波荡开，仿佛整个楼都摇晃起来，大楼的钢制玻璃登时碎裂开来，有人当场内脏破裂，口喷鲜血！

不对。

程观猝不及防，精神力迟一步展开，瞬间拢住这栋学院楼，形成粗糙防护，隔绝开了接连到来的余波和足以震碎耳膜的声波。

这一炮是落在了学院附近！

攻破塔尖三层高级屏障绝对不会这么快！

程观来不及细思，转瞬奔到楼中机房，掠过脚下半路被震晕的工作人员，精神力直接捣毁验证机器，撕裂金属门，冲了进去。

面对大楼防护系统登录界面，没有密钥的他指尖动作一顿，却见登录界面忽然消失，弹出一个窗口：

登录成功！

程观怔愣半秒，随后立刻操作系统，开启大楼最高等级的防护屏障——这足以抵挡密集攻击半小时。

随后转他而查看学院其他地方的情况，紧急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宇盗竟然越过了外围太空的探测设备，如同闪现般出现在塔尖区上空，又奇迹般只一炮便轰开了塔尖区屏障——因此学院防护措施来不及布置，只有不过一半的重要楼宇提前打开了防护屏障，躲过了刚才空降的一炮。

大门被摧毁，楼外区域人员伤亡惨重，血河漫延。

学院外情况只会更惨烈。除去塔尖区重要建筑设施，普通楼宇防护措施因资金问题多年未更新，或者根本没有防护屏障。

——因塔尖安全铁证的三层屏障和全面防护系统，谁也没有料到一切会发生得如此之快。

机房通讯器滴一声，传来总系统那边操作员的声音：“07号系统，收到请回复。”

程观摁住按钮回答：“07收到。”

“开启备用电源，80%，配合基站……参数调至45.78。”

“收到。”

十多秒后，学院上空最大屏障迟迟开启，积尘的反导系统启动，精准拦截一枚空中导弹。

砰——

导弹在空中炸了个烟花。

就此，诺亚中央学院防护完全，抵挡一小时不成问题。

程观紧促的心跳微微慢下来，他收回撑住操作台的手，直起身，冷静的瞬间立刻想通。

宇盗这样的袭击持续不久。

他们能够躲过一路的探测，天降神兵般出现塔尖上空，也就说明他们此行规模小而敏捷，武器库绝不足以持续长久攻击，何况，哪怕袭击如此突然，像学院这样的重要设施反应缺失的漏洞亦不会超过五分钟。

那么，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如此费劲心思闯入塔尖区，肯定不止制造恐慌。

——不，制造恐慌应该也是手段。

隐约的线索串联，程观脑中冒出猜测，他悚然一震，目光扫过自己指间，当即转身向外走去。

各方遭受袭击的第一反应必然是启动防护系统，所有的防护系统同时连接着智能内网，暴露颇多。

眼下又隔绝开了外部攻击，那最容易放松警惕而封闭的地方便是……安全屋里面。

被盯上的这个安全屋不是学院，而是一手构建智能内网的双星，他们的目的就是智能内网的高级密钥！

脑中思绪不断，程观熟练地摸到学院的机甲库，一路门禁权限逢他畅通，心下愈发笃定。

现在，他无名指根上，原本在般珞珈手上的旧贵银戒——就是高级密钥。

般珞珈竟然把这种东西悄无声息地给了他。

怪不得他要摘，这家伙堵他嘴，还说什么他戴好看。他原本真就以为这不过表面赋予了权力意义的精致装饰品。

没想到这装饰品就是权力二字。

一想到今早还跟正常人似的要送他来学院的人，他心里就有些火气。

直觉告诉他这突然发生的事袭击绝对在那人预料之中。般珞珈……到底想干什么？

程观动作迅速，取出压缩的轻型机甲，直接拉开机甲库天井：

“十三，去。”

一道电子音立刻应声：“好的，主人。”

手环触碰机甲接口，智能体无声潜入，压缩的机甲登时激活展开。

程观进入机甲操作舱，利用精神力开启联机，加上十三的配合，顷刻牵动剩余数架相同轻型机甲激活，解除压缩展开。

滴——

链接了超百架机甲的精神海翻涌，程观额角冒汗，推升座下机甲，身后机甲群同步动作，随后，浩浩荡荡地飞离天井。

眼下距离袭击爆发已经十五分钟。

帝**还没有踪影，仅有部分武装队出现，在保护人群，对抗宇盗。

斯明特那边应该出事了。

武装队本负责地面区域安全，因此装备有限，难以对抗有备而来的宇盗。

“快、快！”

“军部的人是都死绝了吗？！”

异端处，李雪莉脸色铁青，猛地挂断始终未通的通讯：“防护屏障呢？反击系统呢？帝**呢？护卫队呢？这么点宇盗都快把帝国踩死在脚底下了！”

她深吸一口，听着外面炮轰声紧紧握拳，拍案道：“都给我听着，不等了！”

“全组出动，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去救人！”

“是！”

异端处武装三队紧急出动，越庖代徂，开始就近搜寻护送人群。

孩子的哭喊同街上血污残骸搅混在一起，天空灰蒙，宇盗的机甲停止了炮弹，陆续降落人员，开始扫射。

温格带一队人殿后，扛枪同人拼火。

“队长！”

他们明显火力有限，对方有空中机甲加持，他们拼不过对面。

温格亦知双方差距，他听着耳麦人员安全入楼的声音，立刻发令：“且战且退，不要硬抗——”

他话音未落，眼底忽地出现一小片阴影。

那时一枚机甲投来的小型游弹。

队员睁大了眼，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砰！——

游弹爆炸了。

在空中。

疾风刮过，温格心脏骤停，怔愣地看着闯入视线的机甲群。

下一秒，又是一声巨响，一枚游弹以牙还牙，倏然向空中发射，击中宇盗的机甲。

一架，一架，又一架。

机甲群行动果断，一发炮弹都不偏不费，精度可怕，转眼肃清这片区域。

地上劫后余生的A队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看着头上碾压式的对决。

这时，超S精神力的恐怖能力首次切实地落入他们眼中。

有不明情况的队员试图分辨来支援的队伍：“这、这是？”

温格一眼辨认出了这些机甲的操作风格，咽了口口水：“……”

一架机甲他敢猜，可这一群……

“温格。”程观率领机甲群迫降他们面前。

温格木了：“监、监察官！”

“用这些机甲去支援。”程观断开同其他机甲的连接。

温格当即抛下疑惑，训练有素地领令，声音铿锵：“是。”

程观不多作废话，甩下了机甲群，转身驶离。

*

滚。

滚。

军装板直的上将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手背青筋暴起，剧烈地颤抖着。

二十分钟前，就是这只手向帝**发下禁令，命令所有军队按住不动，违者军法处置。

滚。

斯明特眼球爬上血丝，他的精神在尖叫挣扎。

从前它们只会监视他，利用玛丽莲威胁他做事，然而这次，他反叛意图提前暴露，脑中声音前所未有地尖锐密集，竟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失去控制。

外面在降临灾难。这么久了。

死了多少人了？

是他，是他，都是他导致的！

斯明特猛地攥拳，神色狰狞可怖，伸向桌子的抽屉。

玛丽莲……

滚。

他的喉咙中压迫的声音粗粝，咕隆隆低吼，仿佛被逼至绝境的困兽。

要听话，要听话……

哐当一声，抽屉摔落在地，斯明特死死抓住一针净化剂，刹那间他的指节如碎骨般疼痛，每一根神经都在折磨他，逼迫他放手。

“嗬，嗬。”

斯明特。

脑中的声音在叫他，似乎很不理解他的行为。

一个很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斯明特抬手，将针狠狠刺入臂中，力度之深，针头几乎刺到了骨头上，血管霎时破裂，涌出鲜血。

他不顾死活地将针剂的液体推入。控制不住力道的手捏碎了空针管。

你为什么……

“滚！！！”

斯明特厉喝一声，刹那撕裂那道声音，呕出鲜血，控制权回归手中的那一刻，他顾不得疼痛，强行支起脱力的身子，形容狼狈地去抓通讯器。

支援、支援，去杀了那帮宇盗，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