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蠕虫虽体型庞大,但并不笨拙,它看到弱小的猎物在身上划出无关痛痒的伤口,轻扭下身子,似是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不急着用口器叼进胃里。
程观在找红点所在的具体位置。
他不断躲闪试探,终于在长刀落在这血红虫身中段偏上部分时与它重合。
他唇角翘起,再次落地时已然转变了攻势。
血蠕虫变异种,常年栖于沙地下,喜阴喜生食,一般直接将猎物吞入腹中,口中粘液和体内血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弱点在于头背复眼处。
程观脚尖一旋跳起,将长刀插入虫身,收紧腹部,借力向上一荡同时将刀拔出,腥臭的血液喷溅而出,滋滋腐蚀了皮衣的衣角,程观则稳稳落在了血蠕虫的背上。
血蠕虫登时怒吼一声,尖锐的刺鸣声几近撕裂耳膜!
最脆弱的地方被人踩上,血蠕虫登时暴怒,欲要翻身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猎物压死。
程观却不给它这个机会,抬刀快狠准地刺入一只昏黄的复眼!
瞬间,血蠕虫痛得僵直,给了空隙。
“肖黎!”
精神力瞬间如海般漫出,编织成网直直捆上扭曲的虫子,尖锐无比的精神力顺着寻上它身上所有被程观砍出的伤口,与程观再次抬起的长刀同时,猛地捅入!
巨大的口器长大到最大限度,发出无声地尖叫!
一瞬间血蠕虫上下仿佛埋了数十枚炸弹般,轰然炸开,血液四溅。
程观一把长刀极快地划过血蠕虫头背上所有的复眼,部分血雾难以避免地吸到了口中、碰到了皮肤,痛感立刻火辣辣地传来。
血蠕虫不停扭动,程观站立不稳,难以到达其头部复眼处,他正想将长刀拔出,瞄准头部复眼时就听远方一声:
“程观!”
话音未落,程观就眼前一黑,见那尖锐口器遮天蔽日,笼罩了他。
不远处的肖黎看着这一幕,胆颤欲裂,体内S级信息素顿时暴涨,所有精神力立刻汇集,如同巨剑般劈向那虫子的头部!
血蠕虫被迎头重击,头部复眼在精神力的强悍冲击下裂成了两半。
而在同一刻,一道黑色刀影亦从里刺出。
程观半身浴血,颇为狼狈地从高处滚落。
他的皮衣被彻底腐蚀掉,胳膊、脖颈,甚至脸侧都粘上了粘液,正灼烧出血。
背后血蠕虫的尸体重重倒下,扬起大片沙尘。
“咳、咳咳——”
程观用上了全部自制力才让自己没呕出声,才短短不到一分钟,血蠕虫口中那股味道全然缚上了他的身上,腐臭难闻。
他皱眉嫌弃自己,刚开口想让肖黎先别过来,下一秒就被飞扑过来的人死死拥住了。
“程观、程观……”
程观被勒得肋骨疼,嘶了声,嗓子有些哑,勉强安抚道:“嗯嗯,在,没事啊。”
“你也不嫌臭,我身上还有粘液,先松手。”
肖黎立刻松了手:”抱歉,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说罢,又开始上下查看程观的伤,期间手一直在神经质地颤,程观瞧见了,一把握住:“说了没事,小伤,几天就好了。”
“吓成这样,这么害怕我死啊。”程观调笑道,本意是调节下肖黎紧张的情绪,没想到人的脸更冷了。
“不要胡说。”
肖黎将呼吸罩扣他脸上,开了舒缓功能。
程观呼吸瞬间清新起来,清了两下嗓,火辣辣的喉咙好多了,他妥协:“好吧。”
没想到肖主角还怪真挚,才认识一天就这么担忧他生死。
也是,这偌大的流沙中眼下就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少一个人就没一半希望啊。
程观看肖黎要包扎伤口,伸手拦住,起身道:“先等等,找人。”
肖黎颦眉:“你到底要找谁?”为此在这茫茫死亡流水地带,对上血蠕虫,甚至差点丢了半条命。
程观这次没回答,拿起掉到在一边的长刀,走到血蠕虫的尸体旁,剖开了红点所在位置。
刀刃撕开血蠕虫的胃袋,一堆沙砾和未消化完的尸骨涌出,程观一眼看到了其中浑身是血的少年,他把人拽出来,试探脉搏后松了口气。
还活着。
提心吊胆一上午的智脑猛松了一口气,感动落泪,吱哇乱叫,在精神海放起了烟花。
虽然粘液腐蚀了杜水苏的大片皮肤,但只是表皮伤,脸完好无损,四肢完整,比起那些消化都只剩头颅的尸骨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果然还是有主角光环的,在虫子胃里泡了一个多小时都没事。
肖黎在看到胃里真吐出个活人时微微讶异,随后警惕道:“他是谁?”
说是你对象你又不信,程观就随口编了个谎:“嗯……他是城邦探险队的一员,叫杜水苏,探险队失联以后我一直在找他,手环里最后显示他的定位在这里,碰运气来找找。”
肖黎垂着眼:“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算吧?我单方面认识他。”程观糊弄过去,“先把人带回去吧。水呢?”
肖黎递给他。
程观接过瓶子,给昏迷的杜水苏润了几口,顺便洗了下黏糊糊的脸,然后把自己的呼吸罩扣到他脸上,开了氧气模式。
肖黎默默地看完他做完这一切,神色不是很好,又见程观要俯身抱起他,阻止道:“我来。”
“嗯?”程观一愣。
“你身上有伤,我来就好。”
“……哦。”行吧,英雄救美的行动还是留给主角比较好。
肖黎皱着眉,背上人后闻到那股酸腐味后嘴角绷得更直了,垂下的眼睫挡住了冷得肃杀的眼神。
程观叮嘱:“累了换我啊。”
肖黎没应,反而问了句:“你为什么要抱他,不是背他?”昨天都是背着他的。
“嗯,这有什么区别?”程观疑惑,“顺手啊。”
当然有区别。
肖黎不说话了。
程观随意擦拭掉伤口上残余的粘液,拿着破破烂烂的外套,忽然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肖黎疑惑。
刚刚一缕隐约的香甜气息浮过程观的鼻间,在干燥的沙漠仿若清泉般,等他想要寻找源头时却了然无踪,他皱下眉,一摆手:“算了,没什么。”
两人背一人地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大巴车。
程观对着车板上昏迷的杜水苏头疼,看看桶里剩下的水,又瞧脏兮兮的、散发着迷之腐臭粘液味道的人,最终还是决定上手,扯开了少年的衣领。
“你在干什么?”
这声带着质问的话语让程观下意识动作一滞,莫名冒出被人捉奸在床的心虚,回过神来后立刻满头黑线:“……你说我在干什么。”
谁知肖黎脸色比他更黑,端着的一盆清水咚地放到地上,蹲在他旁边,抿嘴不说话。
“他身上太脏了,总不能这样直接把人放到床上。”程观咳了声,指挥小孩,“你去把车窗打开,通会儿风。”
肖黎目光扫过紧阖着眼的人,顿了顿,又侧头看了眼程观,片刻后,起身去开了车窗。
干燥炽热的风吹进,散了这一室怪味,空气却依然凝滞。程观捏鼻子火速处理完了腐臭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将人塞到被子里,两眼望天,内心叹息——他什么时候干过这样伺候人的活。
肖黎一把拿过程观手中的湿布:“我来吧。”
懂事。程观登时松了口气,任凭他揽活。
“随便擦擦脸就行,其他让他醒来自己处理。”程观起身,拍拍肖黎的肩,愉悦地出去透气了。
肖黎神色如常地点头,将湿布的水拧至半干,抬头时透过车窗看到了某人半个晃悠的背影,他收回视线,手上的布展开,目光落到杜水苏脸上,如同看着一项物件般毫无波澜。
半晌,啪地一声轻响。
整张湿布无情地盖住了那张清秀白皙的脸。
*
今日死亡流沙的风意外地大,良久,程观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
黄沙被轻盈地卷起,不知又落向何处,流沙地带的地势又要焕然一新了。
原主身上带着这个世界的通用的智能手环——盖因这个手环并未带在手腕上,而是放进了外套内兜,才得以未被萨拉雀头扔掉——这个手环差不多是他世界智脑的低阶版,可惜无信号和电量不足,程观只有在搜索此世界相关知识时才会用到。他转身抬手从外面关了车窗,余光瞥到手腕时一顿。
他看到手环亮起的界面,那自始至终画着大叉的信号似乎默默亮起了一格。
但那信号一闪即逝,程观立刻摘下手环,在刚刚抬手的高度又晃了晃,紧盯着最上面的信号格。
灰色的信号格寂静许久,忽地,又亮了下。
“小狐狸!”
肖黎探出头:“怎么了?”
“好消息,”程观正在界面的敲打着什么,微弱的一格信号连网页都加载不出,但是发出一条信息足矣,“有信号了。”
沙漠城邦大多各自为营,寻求专业救助极其困难。程观思考片刻,看了眼肖黎,内心拍板。
那条消息后面转着圆圈,电流缓慢地将信息加载,通过无形细弱的线路触角跨越探测困难的流沙上空,去往这片大陆上仅剩的昔日之地。
它将在绿洲的中央研究院公共通讯器上弹出,可能淹没在众多骚扰信息中,也可能得以被人发现阅读:
北纬32°12′东经105°29′,531小队陷入流沙,寻求援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