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
蒙面的异端通过关口的广播沙哑大喊：“十分钟后监察官大驾不到，一分钟杀一个人！”
这段话循环重播，嚣张招摇，埋伏在关口的A组众人听得戾气横生，暗暗捏紧拳头。
为首的人微微侧头，倾听耳麦命令后，对身后的人递了个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接着，抬手，对侧面几位做了个手势。
防爆屏障已经在外部铺设一半。
直升机的螺旋桨铮鸣渐近，异端处理庭各人闻声望去。直升机低空悬停，卷梯抖落放下，一个人身手利落地跳了下来。
烈风阵阵，卷起那人鬓侧半长黑色碎发。
“监察官！”
程观脱了制服外套，白色衬衫简单套上黑色防弹服，他向这边走来，头后副官扎的高马尾随动作轻甩，发梢微卷。
他拒绝了一旁人递来的配枪：“不必。”
带了也肯定会被要求卸下来。
队员失落收手。
关口内的异端应该通过门口监控看到了人，循环广播停下来，警惕道：“卸下所有武器，包括刀具。”
程观停在紧闭的金属门前，张臂展示了下空空如也的双手。
“摘掉耳麦。”
程观依言摘下，扔到一边。
“如果出现任何威胁器械，我会立刻引爆炸弹……”那头声音顿了顿，“脱掉马甲。”
负责双方交流的副官闻言眉宇沉压，登时开口打断：“够了。”
得寸进尺。
程观轻挑下眉，没有出声阻止。
副官一把夺过麦，声音铿锵：“如果你们再提出任何无理要求，我们将拒绝一切沟通，就此让关口成为你们的坟墓。”
“……”
广播安静片刻。
金属门震动一下，开放了权限：“只许他一人进来。”
众人屏息，看着监察官迈进门内，下一刻，金属门重新紧闭。
程观刚走进，后背处便顶上一处硬物。
一名异端持枪架住程观，枪口撞了下他的肩胛骨，声音嘲哳难听：“往前走。”
屋内，呜咽啜泣断断续续，听到开门声，人质们神色殷切地看来。
其中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手臂紧紧环着一个眼睛通红的小女孩。他目含警惕，闪着惊惧的碎光，尖瘦的手不断抚着小女孩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抽泣。
两人之间，小女孩还拽着一只卡通玩偶。
她本被开门声吓得颤抖了下，含泪的眼小心瞧来，见到来人时却愣了愣。
……好漂亮的哥哥。
童真的恐惧一时被来人面容冲刷，消失须臾。她咽下一个哭嗝，脑袋有些晕乎地想。
和贫民窟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程观触及那小女孩再明显不过的视线，神色未动地掠过。
他暗中视线迅速扫过四周环境，锁定几处出口位置。
先前试图入侵内网的罪犯拉着公务人员走出柜台，那名公务人员……程观想起，叫蒙维，面若金纸，满头虚汗，双腿颤抖已然精神紧绷到接近虚脱。
感受到对准太阳穴的枪口时，他一抖，好险没当场晕厥过去。
“中央区的大监察官，幸会。”身形略微瘦小的异端昂首，面具下的视线黏上了他的脸。
“嗯，你确实很荣幸。”
否则除了像现在成为危险性极高的异端，这种人怕是一生也难见他一面。
暗地里，超S级的精神细丝轻易躲过任何侦查，缓缓展开。程观直奔主题：“想要什么？”
“监察官倒是个直爽的人，”异端低笑一声，面具遮掩了所有狰狞，“我要的东西得很简单，只需要大监察官亲自打一个电话，就能换这十个人的命。”
“哦？”精神力摸到了潜藏的核能弹。
炸弹不止明面上的那一个。他完全足以一人脱困，但眼下的十个人质……
“大监察官同旧贵般二少的婚期在即，整个诺亚无人不知，作为旧贵族的未婚夫，用你的性命要件东西应该很轻松吧。”
那可说不定。程观内心耸肩。
虽然他不记得这门婚约怎么来的，但八成没有真心，十成是肮脏的利益。
“所以，你要换什么？”
异端触及那双翠绿的眼，眸色愈发浑浊，他手上的枪怼了下蒙维的脑袋，吐露出了真正目的：
“……我要你从旧贵那儿，拿到诺亚智能内网的高级密钥。”
无形的精神细丝一顿。
程观眼珠微动，似是认真瞧了面前瘦小的人一眼。
“现在联络你的未婚夫，五分钟内要到这串字符，否则……”
异端声音多了些神经质的癫狂，言语的笑意同面具上的滑稽笑容重合：“我们就一起死吧。”
乌拉乌拉乌拉——
一阵混有电子杂音的音乐忽然响起，打破了关口内窒息的寂静。
所有目光汇集到声源处，小女孩慌忙按住玩偶，少年也手忙脚乱地帮忙，想要关掉音乐，却不知又触及哪个部位，玩偶嘹亮地喊了句：
“妞妞，早上好，该起床了哦。”
“……”
小女孩对上程观的视线，见他唇角微扬，似乎是在笑她，登时脸蛋爆红，转头死死埋进了少年的怀里。
看守人质的高大异端拿枪向小女孩那头迈一步，气势不善。程观见状，笑意消散，冷声道：
“站住。”
这句声音不大的命令，带着常年发号施令的自然和压迫，竟让异端下意识顿住脚步，心下一滞。
随后一扭头，颇有些恼怒的意味地看来：“你——”
“你敢动她。”程观撂下这句，侧头，轻扬下巴点了下简易通讯器，“拨通电话。”
身形瘦小的异端同那位交换一个眼神，他悻悻按下，面具下的表情狰狞一瞬。
通讯器闷响两声，人质心有戚戚地屏息等待，少年颤声安抚着小女孩：“没事，没事……”
程观垂眸，看着通话界面。
直到一声滴，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出现：
“喂。”
*
关口内监控再度遭到网络攻击，失灵了。
看不到里面情况的季副官焦头烂额，来回踱步，耳麦各组汇报一茬接一茬，她尽力压下心慌，冷静地统筹一切。
“防爆屏障初步铺设完毕……”
“A组三小队就位，关口上方目前并无异状，等待突破命令。”
“居民已全部撤离，周边警戒拉起……”
季副官旁边的技术人员盘腿坐在地上，凝重地咬着烟珠，键盘上的手快得重影，正在尝试恢复监控。
“怎么样？”季副官皱眉看向屏幕飞闪的字符。
“两分钟，”技术人员鼻尖冒汗，焦虑地嘴巴一张就突突一串，“不对，对面的信息技术绝对不是塔底区域所能触及的知识层面，而且现在关口里面有四个人，有老大在他们不会有时间发动如此全面的网络攻击，这异端团伙绝对还有潜藏在身后的阴货，艹，在老子手下搞偷袭成功的还是第一个……IP！IP出来了，好啊，老子不把他家底摸个底朝天就不姓黄！”
苦大仇深的键盘声瞬间密集如连发子弹，季副官直起身，正要打算叫人提前备好新键盘，耳边忽然传来紧急呼叫：
“D组请求联络指挥，收到请回复！”
她立刻回道：“收到，请讲。”
“黑匣子是核能弹的远程控制器，关口内不只明面一枚核能弹，而且、而且！”
“我们抓捕行动惊动了他，控制器设定好的程序已经启动，所有核能弹将在五分钟内引爆，波及范围难以估计，目前铺设的防爆屏障远远不够！”
“什么？”
对面气喘吁吁：“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恐怖袭击，请、请所有人员迅速撤离！”
季副官霍然起身。
完了。
她心脏停滞，立刻侧头死死盯向紧闭的关口，一滴冷汗从鬓角滑下，浸湿了衣领。
不，不能。
*
诺亚塔顶区。
高度仅次于高塔的双星楼安静伫立，顶层足以俯瞰诺亚，边缘的污海如同灰蒙天际。
反重力训练场中，莹蓝屏幕上压力等级达到令人心惊的深红，沉浸虚拟战斗的男人动作仍未有丝毫停滞，弓腰，脊背连手臂的肌肉绷出完美的力量线条，蓄力一拳，猛地砸碎了硬度极高的金属板！
“滴，滴，滴。”
在高重力场中，常人怕是被重力死死摁在地上，一步难动，更别提力气战斗。
男人的作战背心湿透，他随意拿过一旁的毛巾，擦过脖颈的汗，走向作响的私人通讯器。
他眉眼锋利漆黑，整个人仍浸在战斗状态中，心中戾气难压，纠缠着他陷入狂躁失控。
哒。
打火机轻响，半敛的凤眸如渊，闪过一刹火光。他叼住一支细烟，烟雾缭绕中坐在擂台台阶上，长腿随意伸曲，鲜血淋漓的手划通了联络：
“喂。”
“亲爱的，是我。”
那头声音如泉，清冷自然，一小撮浇在浓郁的暗火上。
没有浇熄，反顷刻被吞噬蒸发，焰更浓烈。
男人听出了对面人的声音。
——是他那便宜弟弟的未婚夫，琉璃似的美人，漂亮夺目的大监察官，让般若寒一周之内就神魂颠倒地提出结婚。
他吐出一口烟雾，声音微哑，带着反问意味：“亲爱的？”
“嗯，”对面似乎并没有听出他的意思，语气中带着一丝故作的亲昵，“你在忙吗？我有些事想问你。”
男人敏锐捕捉到那头背景中压抑的抽泣声和刻意的安静，凤眸微眯，他手指夹住烟，回道：“不忙，你说。”
“那好，亲爱的，我想问你……智能内网的高级密钥是什么？”
男人轻声重复，平静中暗藏危险：“高级密钥？”
“嗯，我现在很需要它。”
那头叹息，轻微地呼气仿佛通过了电磁信号，温热地擦过他的耳廓：“……不然我可能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