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阿炎和村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她皮肤白嫩,头发乌黑,身上永远是干净的。即使和他们一样,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也挡不住她身上的矜贵。
她身材纤细而丰满,不涂胭脂的嘴唇却有深色的胭脂红,勾人的狐狸眼深邃多情,眼角一颗朱红的美人痣,和着她一颦一笑入人春梦、惹人相思。
有个识得一点字的男人,在美人面前春心荡漾,将整屋子书翻了几遍,堪堪找到一句诗来,第二天便假意和她偶遇,卖弄地说了一遍。
女人抿嘴一笑,她听不懂这句话,只能从他对表情行动看出来这是夸奖的。
这男人以为霍阿炎会问他这诗什么意思来着,可看霍阿炎这反应,摆明了是听懂了。
男人一挑眉,想起霍阿炎来这的第一天说过的,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自然懂通诗画。
如此一来,霍阿炎才貌双绝便再次传开来。她光凭着一张脸,便能俘获这地大部分男人的芳心,再传出一个“有才”,任有家室没家室的,都止不住目光一双眼睛定定看她。
这样过了小三月,当初用她听不懂的话夸她的男人,在一个宁静的晚上,私下找到她,约她深夜去山里看月亮。
霍阿炎笑吟吟地答应了。
男人又叮嘱她,一定要偷偷出来,不能让其他人见着,尤其是杨陌。霍阿炎又一口答应了。
后半天里,他和往日一样,盯着霍阿炎就移不开眼来。不过没兄弟会调侃他,因为每个男人都差不多,见着了霍阿炎,眼睛就长在她身上了。
“你说外边的女人,是不是个个都有这么漂亮?”
“怎么可能,赵老头出山了好几次,每次回来都说,外边的女人还不及咱们这里的女人好看。”
“这说明什么?阿炎当真称得上是绝色美人啊!”
到了夜里,夜深人静,杨陌的鼾声传来。霍阿炎换上了第一天穿的黑红衣,长长的衣摆一直到膝盖下边,露出的一截小腿在月下朦胧发光。
星空晴朗,入秋后天气微凉,她及肩的黑发被一根木簪子挽起来,额前一缕漏掉的发丝随风而动,遮的她眼角的痣若隐若现。
霍阿炎比约她出来的男人到的还早,她盘腿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块上,静静昂头看月亮。
她喜欢安静,可不久,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如今的安静。
那个她记不清名字的男人从背后拥住她,口中在她耳边呼气:“你来的这么早啊。”
霍阿炎轻“嗯”一声,面无表情地伸手,顺着他的脸庞往下。
男人的手也不老实,他在她身上揉着,片刻就要去解她衣带。
“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答应我啊。”男人想看看她这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嘴里说了一串霍阿炎听不大懂的话。
她并没有抗拒,“茜茜姐说了,这种事是和喜欢的人做的。”
“对啊,我喜欢你。”男人表情很轻浮,这人霍阿炎有些反感。
霍阿炎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是吗?可我不喜欢你。怎么办。”
“对啊,这怎么办……”
在男人看来,抚在他面庞上**的手移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和霍阿炎说着话,不成想那双柔软的手,冷不丁地掰断他的脖子。
男人瞬间断了气。他还温热的尸体僵在原地,被霍阿炎轻轻推开,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落地声。
她不变地盘着腿,没去整理凌乱的衣衫,毫无情绪可言地昂头看月。
霍阿炎突兀地说:“你在吗。”
“在。”声音很迟缓,但的确有。
这个字音落下后,土地上飘起一点淡绿荧光的星点,随后慢慢凝聚成一个人来。
“我还以为你不在了。”霍阿炎淡淡说,“都没有人信仰你了,你不该消失了吗?阿山。”
样貌上,阿山不比霍阿炎要差。她的美是翠绿山间的流水,涓涓细流,泌入人心。
阿山轻轻笑了下,在她旁边坐下,“只要土地还在,我就不会消失。”
“但你不能在庇护他们了,是吗?”霍阿炎难得正眼看人一次。
阿山依旧是笑吟吟的表情:“是的,阿炎。你要做什么,我再也不能阻止你了。”
霍阿炎看着她的眼睛,想通过她的表情,看她有没有说谎。阿山坦然大方的和她对视,又见霍阿炎说:“那你想阻止我吗?”
“我想。”她道。
“为什么?”
她扭过头,刚突然忘了,只有人类才会说谎,山神不会说谎,也不屑于说谎。
阿山:“因为我是山神,我答应过他们的祖先,要尽全力守护他们的后代。”
阿炎迷迷糊糊,杂乱无章地说说:“我记起来了,他们的祖先,两千多年前,那个姓霍的男人,他和天神相爱。那位天神是你吗?阿山。”
阿山没有回答。
……
男人的尸体不久就被发现了。村里有个大夫,为他检查了半日的尸体,一口咬定,这是被人扭断了脖子。
“阿炎,可能有坏人闯进来了,你最近少出门,不安全。”杨陌叮嘱道。他拿了一些武器,又说:“今天我和小东守夜,你们安心睡觉。”
“好的。”家里的两个女人点头。
热水在脚上冲了一遍,霍阿炎把木盆里的水留到一滴不剩,才把它立在墙边。
汤茜坐在炕上,木盆里热气直冒。
霍阿炎看着木盆中的水出神,她是一座火山,虽然是一座死火山,但还是不喜欢水。阿山和她不一样,她曾经是法力无边的天神,因为犯了错,被放逐到凡间看护这一片小土地。
两千多年,物是人非。阿山现在连她都不如了。
霍阿炎许久才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水。”
“为什么?”汤茜的语气一天比一天冷淡,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不耐烦。
霍阿炎:“茜茜姐,如果你不想和我说话,可以不和我说话的。”
“谁不想和你说话了?”汤茜不知怎的突然暴躁起来。
“哦。”霍阿炎看不透,和汤茜对视半晌,选择低下头,看着地板。
冗长的沉默。
“茜茜姐,为什么讨厌我?”上了炕黑了灯,她知道汤茜还没睡。
汤茜猛地翻了个身,对上霍阿炎平静的眸子时,瞳孔莫名一缩。她提高音量,声音尖锐:“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
“从两个月前,你的表情一直在说讨厌我。”她想了一下,又怕不正确,“不止是茜茜姐,村里的女人都是这样,都讨厌我。但是男人都喜欢我,我不喜欢那些男人。”
“呵,男人都喜欢你?大小姐,你可真是受欢迎啊。”汤茜酸不溜秋,一手扯霍阿炎的头发,一手在她身上乱掐。
村里的女人就是这样打架的,霍阿炎看见过,只是没见过汤茜这样。
“疼。”她蹙眉说。
“贱人,疼死你。”
霍阿炎并不是很想让汤茜死,不过她也不想被人扯着头发,不想和人有肢体接触。她照着记忆里的样子,五指插到她头发里,轻轻一甩,将汤茜甩开。
“啊!”
汤茜还没媷她几根毛,就被甩到炕的另一边,她喉咙里发出尖锐的惨叫,顿时把守夜的杨陌和小东引过来。
一听这声音是自家传来的,杨陌拿着砍刀刷一下跑远,小东紧随其后,不多时就直接撞开门冲进杨家。
“阿炎,小茜,怎么了?”
霍阿炎垂着眼睫,说:“没事。”
杨陌下意识先喊的霍阿炎,随后打了道坎,才叫的自己妹妹皆未婚妻。
汤茜睁大眼原地怔了怔,那一下摔的她没多疼,她现在却浑身颤抖。
“小茜,怎么了?”隔得近的几户人家相继赶来,入眼就见霍阿炎头发凌乱的坐在地上,低着头好像在哭。
“这是……怎么了?”
霍阿炎的眼泪是生理性的,实在是汤茜把她掐得疼了,她又没刻意忍着,眼泪自然是顺着脸颊滴滴流下。
“茜茜姐掐我。”
众人惊讶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汤茜。
她接着补充,“茜茜姐掐的我疼,我就把她甩开了。然后茜茜姐也疼,就喊了出来。”
“小茜,你没事掐她做什么?”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我……”汤茜不敢把心中所想的说出来,这种话说出口对她来说不难,只是她觉得,她一但说出来了,也就是承认不如霍阿炎了。
霍阿炎满脸轻描淡写,“她讨厌我。因为太多男人喜欢我了…她是嫉妒我。”
她很纯真地眨眼,这样的动作放在她身上,竟然一点也不显得做作,“你是嫉妒我吗?”
“你他娘的!”
汤茜跪着在炕上爬了几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她的巴掌就落到霍阿炎脸上。
结实挨了一巴掌,她一声不吭,只是流的泪更加多了。她从炕上跳下来,捂脸躲在众人的身后。
“小婊子,我弄死你今天。”汤茜实是发狠了,霍阿炎从来不知道汤茜反应这么快的,几乎就在她下炕的同时,汤茜就往她扑过来了。
杨陌上前捉住汤茜的手腕,“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汤茜大叫着,霍阿炎觉得耳膜都要被这叫声刺穿,“她勾引我男人,我打她怎么了?怎么,你难不成要帮这野女人?”
动静这么大,越来越多的人挤进来看热闹。
睡裙袖子不长,松垮搭在霍阿炎抱在胸前的手臂上,露出小臂上青青紫紫的淤青。
“阿炎,你这怎么搞的?”平日面上对她笑嘻嘻地几个姐妹围上来,声音假意地关心她。
“我没事。”鼻子有点堵,可能是在山上吹风,吹凉了。她吸了下鼻子,看上去是在抽泣。
“据说是她勾引杨陌,被汤茜打了。”这一说法在众人中耳语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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