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最后还是没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站点。还好月色明朗,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徐林在周围看了看,没见到有什么人影,这周围地势开阔,也不像是能藏个土匪窝的。

杨开生好了火,就把火石放回了口袋里,抬头却看见玉千龄盯着他的口袋:“你平时都带着这些?”

杨开一边打开干粮口袋,一边回道:“已经很精简了,往日要带的东西还会更多。”

毕竟跟着主人出门在外,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除了常规武器和暗器以外,还要做好露宿野外的准备,火石已经是常备了,还有各种调料,各种药品,还有毒药和迷药,如果是某些爱好奇怪的主人还得准备些奇怪的东西。

干粮都是些方便保存的东西,不是味道寡淡的糗,就是味道同样不敢恭维的肉干,比不得那些珍馐美馔,玉千龄一看就没胃口。她带的那些小点心早就吃完了,就等着到下一站买新的,结果耽搁在这里,睡也得睡草地上。

“我才不吃这个呢。”她嘟着嘴,坐到了一边,又不好发脾气,毕竟也是因为她才耽搁的。

步青遥将面饼拿在手里,软声道::“你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刚在车上也不吃,将就一下吧。”

图牙一边嚼着,一边道:“玉姑娘吃不惯这些也是情有所原。徐林,你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打到些东西。”

徐林放下刚咬了一口的面饼,一言不发,就要起身去那边看看。

步青遥连忙叫住他:“徐大哥且慢,这大晚上的,多危险,她若不吃,那就不吃吧。”

徐林回过头看了看,应当还是阁主的话比较好使,他也就坐下来了。

吴老四把面饼掰成小块再丢进嘴里,看着他们笑出了声:“哈哈哈,小姑娘可知道,这些东西,放二十年前也是稀罕物。”

二十年前。杨开动作一顿,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这才问道:“吴伯以前是哪里人?”

“哪里啊,我说出来你可能不知道,就是一个小村子,叫吴家坝,也不挨着什么名胜。”提起旧事,吴老四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可惜二十年前乾原大旱,饿死的饿死,走的走,我也有这么多年没回去过了。”

他为棠熙阁赶了十几年的马车,大家都知道他是孤寡一人,也知道是那年饥荒逃难出来的,家人也都在逃难中走散了,看在多年情分上,棠熙阁也帮他留意过,但是一直都没有音信,多半也不幸遇难了。

“乾原那次饥荒可是天灾**并行。”图牙消息最为灵通,那年大旱他虽然也不过是个小孩,但是常年在棠熙阁内收集各地信息,也算是有所耳闻,“本来就是大旱连月,谁知那太守竟然隐瞒不报,等到闹起饥荒了,已经晚了,恒都离着那么远,送信的人跑死了几匹马,等到那些粮草从庆丰调去,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

玉千龄虽坐到了一边,但也听见了他们说话,她转过头说:“没吃的,为什么不走?”

“走?走去哪啊!”吴老四叹了一口气,“本就是贫苦人家,全靠这点田过日子,离开了这里,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总想着,或许马上就下雨了,也许赈灾的粮草已经在路上了,可是直到我姑娘饿死了,都没等到。你是没见过那个时候,甚至是易子而食......我是没有选择了,才离开乾原的,谁知道路上也能散了,辛亏遇上了个好心的人家,看我还算壮实,能干点活儿,但是我那妻儿......”

这些往事都过于沉重,谁都没有接下去。

步青遥瞥了一眼杨开,他一直低着头专心拨弄着火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杨开似乎也是二十年前入的瑞王府,也一样要找失散的亲人。

杨开终于放下了木棍,那火已经被他拱得不能更旺了,抬起头说:“夜深了,都休息吧。”

他转向徐林,继续道:“就劳烦徐兄和我一起守夜了,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徐林点点头,就地和衣而卧,说睡就睡。

图牙从包裹里拿出一条毛毯,寻了块平一点的地方铺好,就朝玉千龄招招手:“玉丫头睡这吧。”

玉千龄离家时才七岁,往后便一直在棠熙阁内,也算是阁中的人看着长大的,文棠熙一生未嫁,也没有子女,便对步青遥和玉千龄视如己出,阁中的人平时也没那么多讲究。

也不知道是不是篝火太旺,烤得他心烦意乱,杨开没留在原地,他往后走了几步,退到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既能观察到周遭,又算是半隐进了黑暗,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他拿出了别在腰间的暗器,他很注重保养自己的武器,小小的几枚飞镖,在月光照射下折射出一道银光,原本他还会为它们淬点毒,但是自从离开王府后它们便再也没有泡过毒药。长夜漫漫,杨开以往守夜时就是不断反复地查看清点自己的武器,这样才会觉得时间快一点。

但是他刚过来没多久,就看见才睡下的步青遥又坐了起来,看样子似乎还想过他这里来。杨开收起了暗器,轻声问道:“阁主不困?”

“前几日睡得好,倒是你,好像就没怎么好好睡过。”步青遥上前来,他用袖子扫了扫光裸的石头,就当是座椅了。

“我习惯了。”

影卫常年轮班,作息早就异于常人了,但话虽如此,步青遥还是说:“你去睡吧,我来守夜。”

但是杨开并没有动,他坐在那里,看着篝火,看着篝火旁的人,缓缓道:“睡不着。”

也许是想着自己从今以后不再是影卫了,杨开便松懈了,那些想说的而不能说的话在此刻都想倾泻而出,不然它们就会像沉甸甸的石头一样压在心上,长年累月烙下一个印子,还怎么都洗不掉。

但他又悬着那颗心,触不到底,晃晃悠悠地在空中,和他这条命一样随时可能砸下来,给他这寡淡的人生溅出个红红火火。

他不再说话,步青遥却没有放过他,他酝酿了一下,也许是怕问得太突兀,但是说出口来还是很突兀:“我听说瑞王府的影卫都是挑的小孩培养,你是多少岁开始当值的?”

杨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但是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机密,他也就随口回了:“十六。”

“十六......”步青遥算了算,“那得有十二年了。”

他想了想:“我觉得应当是和你交过手。”

只有老瑞王喜欢乱跑,杨开也只有那个时候才离开过如州,可是老瑞王在世时步青遥也还是个小孩,哪里来的交手,而小瑞王沉迷声色,除非是有任务,他也是呆在王府里。

杨开忽然记起了什么,玉千龄那双弯刀,在初见之时便让他觉得熟悉,毕竟这种武器并不常见,印象也要深刻一些,他抬起头问道:“你们刺杀过瑞王?”

“咳咳。”提起这事,步青遥有些尴尬,“那是千龄年少不懂事,希望你不要怪罪。”

“也无妨,想要他命的人本来就不少。”杨开无端想起了影七那白皙皮肤上的红痕,语气也冷了几分,“他自幼被送往恒都,老瑞王过世以后才被送回来接任,也不知道在哪里养成的德行,如郡的事一概不管,只图享乐,下手也没个轻重,都是些贱命,死了就死了,王府外几乎每天都有人哭诉。”

他这番话若是放在以前,那是大不敬,步青遥是听说瑞王品行不太好,没想到连杨开的评价也这么严重。

他原本以为杨开留在瑞王府应当也是对瑞王忠心耿耿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他不禁有些好奇:“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留在那里呢?”

杨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理由有很多,家人,毒药,但是他都没有说,他只是用一种打趣的语气回道:“怎么?阁主想要刺探机密?”

步青遥看他本分了这么多天,还以为他不会开玩笑,没想到人开起玩笑来还挺熟练。

他不由得也笑了出来:“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那点手段。”

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兵刃相向,但是现在又和谐得很,杨开低下头,回忆起还在地牢时他的一言一行,微微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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