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轻松欢快的管风琴,大厅的灯气管道也由仆人们换了燃料。水晶吊灯的棱柱将光散射,让下方的舞池灯光迷幻起来。

禾聿和何婧媛回到席间时,众人正在鼓掌。子书翌的致词结束了。

希尔瞪了禾聿一眼。

暗红色的幕布褪开,后面是已做好准备的交响乐团。

宴会的舞会交响乐是固定的曲组,指挥的纤长手指挥动,悠扬婉转的音乐奏起。

方桌对面的米拉夫妇微微侧头,注视着彼此的双眸。看着看着,两人就滑进了舞池。

希尔和何婧媛都诡异的对这种活动不太喜欢。何婧媛兴趣缺缺地戳着餐盘中的嫩牛排。

一个风度翩翩的男性Alpha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朝希尔伸出右手。

希尔下巴撑在她自己手心,左手随意垂下,接受了他的吻手礼,眉头皱了皱。

Alpha喜出望外:“蒂帕小姐,我的荣幸。”

希尔懒洋洋地放下高脚杯,站起来,稍微拨弄一下自己的发尾。踏入舞池之前,希尔回头,又眯着眼瞧了眼禾聿。

禾聿装作看不见,垂下眼帘。

希尔走了,何婧媛就兴奋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宴会厅中心的舞池吸引了去,何婧媛悄悄侧过来坐,扯了扯禾聿的衣角。

她用眼神暗示禾聿在希尔的位置上坐下。但禾聿当然不可能这样做,伯爵大人可是个小心眼。

禾聿轻轻摇了摇头,依旧只是站着打量舞池中光鲜亮丽的人。

子书昭在揽着军事大臣家的Omega小女儿的细腰跳舞。她嘴角擒着笑,Omega在她温柔的眸光里红了脸,头几乎要埋到子书昭怀里去。

舞池里最不缺扭动的腰肢,子书昭和那个可爱的Omega很快被其他人的身影挡住。

男性Alpha背对着禾聿时,希尔果然看过来了。

禾聿冲她笑了笑,转头就看见二皇子阴沉着一张脸冲何婧媛来。

她朝他出现的地方看过去,是皇帝皇后和大主教在的方向。他们和几位重臣并没有参与下面的舞会活动,而是斟上酒,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禾聿的视线又不动声色转回来,子书翌脸上已经换上笑容到何婧媛面前。

虽说两个Alpha并不是不能一起跳舞,但今天二皇子是主角,何婧媛又是一副犹豫的样子。

一时周围席间安静下来,舞池里竟都有人停下看过来。

禾聿悄悄往后退一小步,企图把自己彻底藏进黑暗里。

希尔跳完一曲回来,注意到凝滞的氛围和往后躲的禾聿。她坐下来,牵住禾聿的手腕把她重新拉到自己的座椅后。

她们的动作何婧媛都看在眼里,但现在她面前还有更大的麻烦。

今天是二皇子的成人礼,实在是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何婧媛还要为家族考虑。

何婧媛不情不愿地走了,希尔才侧头对禾聿小声说话,“你会跳舞吗?”

——

何婧媛是一个人来参加宴会的,她不喜欢其他人服侍她。她这样刚成年还在公学上学的学生,家业也不在伯兰城,一个人来其他贵族也不会看不起。

一个人来,自然也是一个人走。

希尔见禾聿一直心不在焉,叫她几次才听得见。

“去把你的事处理完,别再让我看见你们两个藕断丝连。”希尔知晓皇帝想要撮合她和太女后,心情就不佳,说话也没好气起来,只是维持着好主雇的体面。

禾聿连声道谢,朝何婧媛离开的方向小跑过去。

“大小姐——大小姐!”

何婧媛已经走出去很远的距离,禾聿追得气喘。

秀气的Alpha回过头,眼中还含着泪,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姐姐……你怎么来了?”

禾聿撑着膝盖喘了会儿,先没回她的话。

何婧媛选了条小路独自伤心,这儿已经离开皇宫范围,快要接近大教堂的位置。

上次禾聿从大主教那儿出来就是走的这条小路。

夜晚气温降得更低了,发丝在何婧媛额前飞舞,迷住她的眼睛,又落下两滴泪。

“大小姐,”禾聿直起身,抬起指尖拂了拂她的眼角,“媛媛,媛媛不哭。”

何婧媛呆呆的,她在禾聿面前一向呆呆的。刚刚在皇宫里觥筹交错那样子消失得一点都找不见了。

风太大,禾聿预感要下雨了,她记得这条小路上有一座小亭子,在教堂的白蔷薇花从之间。但还有点远。

贵族Alpha的礼服鞋跟也是不好走路的,毕竟设计来就不是为了走路舒适。

禾聿对何婧媛没有那种感情,但一点也看不得她受苦。

她自认早已心若磐石,可何婧媛自八岁还是个小豆丁起,便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

禾聿蹲下,让何婧媛到她背上来。

禾聿等了一会儿,“媛媛,怎么不动?”

无声,只有呼呼的风刮过禾聿耳膜。她感到背上重量,便起身颠了颠,往小亭子去。

还有余温的液体滴落到禾聿的颈间。

何婧媛盯着禾聿的发旋,盯着禾聿的腺体。

阿聿姐姐许久没背过她了,自从她16岁分化成Alpha,不再做她的贴身佣人之后。

何婧媛看了一会儿,静静地把脸贴到禾聿背上。

小亭子出现在眼前时,雪白的东西从天空降下。

不是降雨,是冬天来了。

禾聿加快了脚步,在雪还没下大之前进了亭子。她把何婧媛放到大理石凳上坐下,站起来拂掉她头顶的雪花。

还好因为亭子内种有教堂的蔷薇花,这里说是亭子,更像是教堂的小型温室花圃,漆黑的亭柱花纹间,都加了玻璃挡风。

“大小姐,你等等,我出去捡些木头。”

何婧媛还是呆呆的点头。

禾聿干这些活儿是很有经验的,很快温室内生起火堆来。

“阿聿姐姐,”何婧媛不再哭了,她声音颤颤弱弱地,“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禾聿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握着根棍子搅和柴火。

“看你走这条小路,我不放心。”

何婧媛抿着唇,禾聿和希尔握在一起的双手又从她眼前闪过。

她垂眸,也不再想追问这个了,还有更多被她刻意忽视的疑问。

“阿聿姐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禾聿扒拉的动作一顿,没想到她现在会问这个。

“很久了,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自从来了伯兰城后,有很多时候,我感觉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小的时候,何兰春很忙,禾聿会背着她去很多地方。

虽说两人只相差四岁,可**岁孩子的身形与十二三岁并不可比。禾聿到了何家,伙食稳定后,身量更是刷刷往上窜,好像要把之前落下的都长回来似的。

她一直知道阿聿姐姐并不像她一样无忧无虑,她的眼睛里总是有很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可那些东西自她银灰色的眼睛被眼罩遮住后,好像也慢慢消失不见了。

阿聿姐姐的功课也很好,比何兰春为她请的家庭教师教得还好。只是她不想让人知道,何婧媛也就不告诉任何人。

慢慢的她也到了青春期,觉得自己能试着理解姐姐了,可姐姐似乎已经把那些泛着冷光的眼神与情感都丢掉,变成了现在这副老实温吞的样子。

姐姐调去守卫处后,她更不能天天粘着她了。

她本以为她们两个人来到伯兰城,在这座陌生的都城,阿聿姐姐可以依赖她。

“姐姐,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蒂帕伯爵欺负你了吗?”何婧媛握住禾聿的手腕,不想让她再盯着篝火看了,“你告诉我,我帮你…”

禾聿叹了口气,把那根棍子也扔进火堆里,反握住何婧媛的手。

“没有,不用担心我,媛媛。”

何婧媛浑身一颤,声音更加颤抖哽咽起来,“那你…是真的喜欢上蒂帕伯爵了吗?”

禾聿笑起来,“没有,我向你保证。”

何婧媛被她骗怕了,刚想继续追问,禾聿就松开她的手。

禾聿抬手到自己脑后,解开了眼罩的结。

触目惊心的纵向伤痕暴露在何婧媛眼前。除了多年前上药敷药的时候,何婧媛还没正视过这条伤疤。

她又呆住了,一动不动地望着禾聿的动作。

夜已深了,禾聿微微侧过身,让久不见光的瞳孔对着黑漆漆的亭外适应了一会儿。

寒风从亭子的缝隙间灌进来,禾聿敏感脆弱的左眼止不住颤动。

“媛媛,我从没有变过。”

橙红色的火光照应得她银灰色的瞳孔异常清亮。何婧媛双目发直,喉头滚动。

人就在她的面前,但奇怪的思念从何婧媛心底深处涌出。门缝被吹开得更大,细小的雪花飘进来,消融进火堆里。

亭外,雪堆在花圃的蔷薇枝头,恍惚间,何婧媛竟又见到这些圣洁的花苞绽开。

好久不见了啊,阿聿姐姐。

的确很久不见了,她好想念。

“哎呀,怎么又哭了呀?”

何婧媛猛地吸两下鼻子,嘴一撅,又抹了抹眼睛,站起来。

她拉着禾聿出了亭子。

外面真的很冷,禾聿左眼被刺激了一下,习惯性的又要闭上。

何婧媛拉起她的手,两人相对而立。没过几秒,头顶便堆起小簇的雪花。

“姐姐,那个!”何婧媛眨眼暗示,“跳舞!”

今天禾聿和希尔是没有跳舞的,希尔不可能荒唐到在这样的场合和自家护卫共舞。

禾聿回忆起来了,会心一笑。一只手背到身后,微微弯腰,另一只手牵起何婧媛的手,高过头顶。

何婧媛小声哼唱起熟悉的旋律,踮起脚尖。

禾聿配合她,抬起手腕,何婧媛在她怀里转过一圈。

她们一起渡过的第一个冬天,小小的何婧媛便拽着她跳过这支舞,这也是唯一一支她会的舞。

还有未凋谢的蔷薇花,在这寒风中送来清冷幽深的香气。

何婧媛闻着不舒服,想着禾聿的易感期已过,便放心施展开自己的信息素。

茉莉花香是清淡的,但在懂它的人面前,又是独一无二的浓郁。

禾聿很快就嗅到了她这些小心思,现在她不会被这个影响,便由着她去。

这首小曲哼完,何婧媛跳过了瘾,停下,昂着头,双眼亮晶晶的望着禾聿。

“媛媛,你的易感期应该也快要来了,”禾聿突然想起来何婧媛正是一个多月前这时候分化的,“现在雪小了,我送你回去。”

何婧媛就垂下头,眼皮耷拉下来。

看得禾聿有些好笑,忍不住拂掉她头顶的雪,揉了两下。

禾聿又要戴上眼罩,何婧媛条件反射地握住她的手腕。

禾聿轻轻摇了摇头,食指放到她唇边,“媛媛,这是秘密哦。”

何婧媛又感受到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她明白阿聿姐姐对她真的不是喜欢,但这颗心还是无法自抑地跳动起来。

姐姐没有爱的人,那么她做独一无二的人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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