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那人,我怎么觉得有些面熟?”蒋怿薇回头又看了一眼,跟上贺程,“是不是那个,以前经常来我们学校找你的,叫什么迪……”
“沈迪。”贺程说。
“对。”蒋怿薇想了想,“我记得你俩不是高中同学吗,怎么突然对你下这种狠手?”
贺程咬着牙,疼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倒也算不上突然。”
他扶着门框,对蒋怿薇说:“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蒋怿薇摆手:“免了吧大忙人,我还不至于少你这顿饭。”
贺程只当她是开玩笑,他过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让大美女抽个空,真请她吃饭。
蒋怿薇是贺程在这个医院的不定期绯闻女友,两人之间但凡有丁点儿风吹草动,院里那群年轻小护士就要牵到嘴边上来遛遛,男才女貌配一脸。
但就是众人眼中这么登对的两个人,这么多年了就是不在一起。
蒋怿薇也想问这个问题,贺程到底看不上她哪。
现在像她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貌美肤白,胸大又有脑的独立女性,有,但肯定不多,也算万一挑一的人了,可就是入不了他眼。
她不是没表现出来,从小到大攒的一身傲气在贺程这泄得干干净净。
两人私下也有互动,但都是人情饭,吃完走人,事后该怎么处还怎么处,她不信贺程看着这么深谙世事的一个人感情上是根木头。
界限划得这样清楚,说白了就是不喜欢,更郁闷的是认识这么多年了,就没见他身边有过人。
蒋怿薇比贺程小了一届,以前就认识,独立干练的女人给人印象深刻,贺程很欣赏她,但也仅止于欣赏,他不喜欢女人,这点他从未怀疑,也无法克服。
贺程进办公室,曹易从医嘱上抬起头,目光在他花五花六的脸上停顿片刻,跃向他身后:“背怎么了?”
贺程放慢了动作,在办公桌前小心地坐下:“没什么,一点小伤。”
如果伤到骨头才算大的话,挨几下拳头确实谈不上有多严重,但对像他们这种做精细手工活的人来说,硌那一下无异于区区致命伤了。
曹易眉头微动:“一会查房我替你吧。
“不着急回家了?”贺程这会居然还有心情调侃他。
曹易起身收拾东西:“他出差了。”
作为他们心外公认的手术机器,曹医生果决专注、心思深稳,显少有事情能影响他,就连这会说话都是,面无波澜得像是公事公办。
自从定科后,曹易多数时候都跟着贺程,职级上贺程比他要高一级,年龄上差三岁,曹易算是贺程的学弟。
贺程点点头,简单地处理了伤口,非手术日,又托某个出差的人的福,他今天居然提早下班了。
贺程回到家,门口多了双鞋,他把钥匙扔在鞋柜上,故意弄出了点动静。
齐萍擦着手,从厨房匆匆出来,慌张的模样还有几分被抓包的窘迫:“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贺程轻咳了声,对他妈这种时不时过来扮演田螺姑娘的行为,说实话还有些不适应,在亲情逐渐回暖的这几年,交出房子的钥匙算是关系破冰的关键一步。
但有时候也会思考,这样做是否真的合适,至少在坦然地面对自己时,心里那道隔阂其实并没有真正消除。
“脸怎么了?”齐萍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贺程偏头躲过了。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无意识地在围裙上擦了又擦,重新笑道:“我给你煮了点绿豆汤,糖没多放,这两天天气干,容易上火,你多喝点。”
“吃晚饭吗?”贺程问。
“不了,等会还要赶回去。饭菜都好了,汤在锅里,你自己关火,我先走了。”
“嗯。”贺程想说你不用一直过来的,但没说出口。
齐萍在门口换鞋,末了转过身:“你爸他也想来的,这几天单位有事走不开,让我先过来看看,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不用替他充好人,他想不想来,贺程心里清楚,但他不准备揭穿她:“回去路上当心点。”
“哎,妈不用你担心,照顾好自己。”带着几分拘谨和讨好的笑,齐萍推门走了。
贺程去厨房关了火,顺手拿了个空碗,给自己倒了点绿豆汤,三两口喝完,正准备拿衣服洗澡,有人敲门。
齐萍站在门口,把一盒药递到他手里:“用用吧,用用好得快点。”
隔着塑料袋看一眼包装就知道是什么,比他们医院药房里的差了不知道多少。
齐萍以为他不想接,硬塞到他手里:“进去吧,晚上早点睡,别熬夜。”
贺程关了门,看都没看,扔进了橱柜里,他收拾了几件衣服去洗澡,洗完他赤着脚,边擦头发边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猫的影子,不知道又躲哪里避暑去了。
他现在工作的医院是他以前就读大学的附属教学医院,最近学校在跟某投资医药机构合作,想要在Z市建一个心血管药研发中心,学校领导这边比较重视,特地来问他们医院借调临床经验比较丰富的主治医生,工作并不繁重,前期主要是为一些可行性论证的立项提供技术指导,后期就主持临床试验,到时候工作量相对会增加,不过周期很长,暂时还不会对他现在的工作产生影响,就是时不时会去外地出差。
贺程给猫的食盆里倒满猫粮,又装了两大盒子水,原来的猫砂清理掉,换上新的,同样装满。
他这次要去三天,独守空房对那只在人类世界差不多已年过半百的猫来说早已驾轻就熟。
这只连名字都懒得起的猫起初并不是他的,是沈迪的,一两个月大的时候被他捡回来,到现在养了差不多快有十年了。
贺程不喜欢小动物,他不过是为了迁就沈迪,才允许这东西一直在自己屋子里住着。
刚捡回来的时候,明明是一只小奶猫,却异常的凶悍,一见贺程就炸起全身的毛,弓身驼背地呜呜直叫,像极了沈迪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一见它就觉得有缘,怎么样,是不是跟我很像?”沈迪龇着两颗虎牙,学它,抱在手里爱不释手,结果下一秒就被咬了,一口出血。
贺程脸都黑了,半夜拎着他往医院跑,这种连急诊都算不上,他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又回来,去药店买了碘酒,第二天才去的医院,打了疫苗。
养了不到半个月,两人人手一本病例本。
贺程要把它扔出去,沈迪不肯,他以前没养过,他妈对猫毛过敏,没机会给他养,好不容易才有一只,他新鲜劲还没过。
再说,疫苗都打了,才咬了几口多不划算,那小牙齿咬着,跟挠痒痒差不多,如果不是贺程紧张,他根本不会去医院。
他沈迪命多大啊,多少伤口都挺过来了,这就想放倒他?
沈迪给它买最豪华的猫窝和猫树,放在贺程简陋的出租屋里简直满室生辉,猫粮也是拣最好的买,有时候一袋顶贺程半个月生活费。
贺程觉得好笑,一个抄根棍子眼睛眨都不眨就能把人打得胃出血的人,居然连抱着猫的姿势都上网查了半天,生怕自己一个蛮力折了它肋骨。
头几个月家里鸡飞狗跳,后来被房东知道了,指着合同上不准养宠物的条款把他们给轰了出去。
贺程受够了,一定要扔了它,有些畜生养不熟,你对它再好,它也只把你当陌生人。
沈迪大吼,它都吃了几个月猫粮了,你现在放它出去吃垃圾,你有没有良心,我不管,没它就没我,你自己选。
贺程彻底无语,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跟一只猫争人的地步,他想让沈迪知道,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在乎他,在他心里,他也只比那只畜生重那么一点。
因为他能满足他某些生理需求,而那只猫不能。
贺程拎着东西搬回了宿舍,沈迪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他。
半个月后他又来了,让贺程搬出去跟他一起住,他在S市有房子,贺程只要愿意,根本不需要他累死累活地打工做项目来承担房租。
贺程没有听他的,重新租了房子,两人还是住在一起,包括那只猫,在什么都没有变的情况下,两人索性默契地选择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大概是沈迪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他走的时候怒气冲天,什么都没带,包括他的衣服用品,这些贺程后来都扔了。
想连猫也一起扔了的,只是这么多年养着,居然也养出感情来了,他没舍得,他那时候要走,送去朋友家寄养了三年。
而当年那只精力过剩的猫,经过冗长的岁月洗礼,早已沉淀如水,你看见它的任何时候,都是懒洋洋的,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准备睡觉。
狗尾巴草就是甩出花,它现在也懒得动一下。
有时候大概是通灵地觉得贺程逗它很苦很卖力,会配合地伸出爪子,象征性地挠两下,意思意思安抚他,搞得贺程很无趣。
他躺在沙发上,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趴在他脚边,贺程把它抱上来,一人一猫的呼吸频率很快趋于一致,有节奏地起伏着。
只是被柔软却压强巨大的猫脚掌踩在肚子上的时候,那种生无可恋的疼痛让他不可抑制地又想到了白天走廊上,那场惊天动地的会面。
意外吗?沈迪会揍他。
贺程笑了笑,好像也谈不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逗与不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