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程给这样一句解释,在沈迪听来,就像是个没有可能的笑话,耳旁风过,今晚贺程说的每一句,在他这都有招笑的嫌疑。
他粗暴地抓起贺程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近距离的凝视下,两人呼吸交错,“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慈悲。”
“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心软的。”贺程说。
渐重的喘息声逼近,给了贺程沈迪想要吻他的错觉,然而不等他动作,下一秒,沈迪偏过头,抬起身,用力撕扯起他的衣服。
贺程出来时只穿了件棉质衬衫,在沈迪的蛮力面前,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他似乎也不关心这些,他拉下沈迪的脖颈,朝着他的双唇贴了过去。
所有如同饮鸩止渴般的身体接触,此刻都不及一个吻来得实际。
毫无预兆的一拳,让贺程不得不放下企图,重新跌回到坚硬的木板床上。
他捂着腹部,痛苦地将身体蜷起,燥热的汗水混着冷汗浸湿了他的头发。
“你没以前禁揍了。”沈迪垂下眼皮,冷冷地看着他。
“亏你敢说。”贺程连呼吸里都带着痛苦,却仍旧挤出几分笑,“你这是在强*我。”
“要这么算,你强*我还少吗。”
贺程咀嚼着这两个字,转过脸,“你从来没有愿意过?”
这个问题把沈迪问住了,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否认,会大吼大叫着说他从来没有,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人总要为年少时的一时脑热付出代价。
“愿意啊,当然愿意。”沈迪说着,渐沉了脸色,“只是愿意过的那么多次,我没有一次不在后悔。”
贺程撑起身,就在沈迪以为他终于按捺不住本性要反击了,贺程却笑了笑,“可你今天出现在了这里。”
“你想说什么。”
“说你还对我念念不忘,所以你出现在这里。”
贺程无法摒弃他们在同一天回到这间房子而这间房子又“恰巧”被沈迪买下的巧合背后的宿命感,“我想应该不是那天我叫住你的关系。”他轻握住沈迪的手臂,抱着他,“你真的过得好吗?”
“这是你希望我过得好的态度?”沈迪豪不怀疑他一而再纠缠的用心,两具布满汗水的肉*体这样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令他作呕,他用力推开贺程,“可惜了,你已经不配知道。”
在没有遇到贺程之前,沈迪只知愤怒为何物,不知伤心为何物,遇到贺程后,他放下愤怒,把伤心学了个透。
而现在,他第一次知道,这二者居然还可以合二为一成一种感情,一种他无法名状,却在一次又一次反复回想起这个人时,带给他五内俱焚的绝望。
怀里人退出去时的坚决叫贺程失落,“这可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被你上,不珍惜机会吗?”
沈迪直起身。
贺程深吸了口气,倒回去,“沈迪,回到我身边吧,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沈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令他窒息的屋子。
客厅里,他第一次因为失去方向而踢翻了桌椅。
随着门被用力带上时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落下,周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贺程靠在床头,自嘲地笑了笑,说出去都不一定有人信,短短四天之内,同一个地方,居然连着挨了同一个人两次揍。
沈迪的力气比以前大了不少,贺程也绝对相信他没留力,就这么恨他?
房间很小,小到几乎只要一挪脚,就能碰到那张还留有余温的椅子,刚进来的时候,沈迪就坐在上面,正对着窗口的,是贺程用了三年的书桌。
当时物资分配明确,这张是他的,客厅里那张更破一点的是沈迪的,反正大部分时间他都用它来打游戏。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泛着金属的光,贺程走过去捡起来,发现是一只铁制的糖盒,晃动中还能听到里面糖块挤压发出的“哐哐”声。
刚沈迪就是用它,砸碎了书柜的玻璃。
贺程眯起眼睛,灵活的手指转了转,耳后的刺痛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你又凭什么恨我呢,我们两个,谁又比谁干净。
直到回到车边上,沈迪才发现车钥匙忘拿下来了,手机和钱包都在车里,这里靠近外环,最近的一条大马路在十分钟脚程之外,还不一定有车。
他靠在车上,后背因为持续紧绷用力,整条脊椎连着周围的肌肉刺痛得他几乎无法站立。
他此刻极力避免着与贺程的再一次碰面,因为他无法保证,在那张惯于玩弄人心的面孔前,他会做出怎样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你这样,会让我误会是在等我。”失神的片刻,贺程已经下了楼,平静的语气里,对沈迪还留在原地似乎并不意外。
沈迪一言不发地往楼梯口走。
余光里贺程抬手,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沈迪接住,是他的车钥匙。
他捏在手里,刚要转身,又有什么东西朝他飞来,沈迪躲闪不及,那东西砸在他面前,滚了几圈后到他脚边。
是之前在公司楼下买的糖。
沈迪捡起来,径直坐进了车里。铁盒的边缘因为几次三番的碰撞,已经不同程度地瘪了下去,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重量更是较他之前带上去时轻了不少。
他打开,里面至少有一半的糖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串十一位的数字。
两辆车呈直角停靠,对面贺程同样刚坐进车里,察觉到沈迪的目光,转头往他这边看来,车灯亮光里,他突然一笑,朝沈迪晃了晃手机。
不记打。
沈迪突然启动车子,毫无顾忌的一脚油门,朝着贺程撞了过去。
过快的车速完全不容人反应,贺程的耳边充斥轮胎摩擦地面时尖锐的噪声,副驾一侧的车门随撞击变形,接着他脚腕传来一阵剧痛。
动力及惯性顶着贺程的车足足横移了七八米才停下,时间这一刻犹如静止,隔着各自挡风玻璃的视线再一次撞上,沈迪当着他的面,撕碎了那张纸条。
一下一下,碎片从降下的车窗里被扔出来,随后他再没看贺程,倒车后一个掉头,离开了案发现场。
贺程小心地捏了捏脚腕,除了肿胀,形态还算正常,骨头没断,大概率是扭伤,每动一下痛感都十分强烈。
他想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应急绷带固定,拉了两下没拉开,发现是被变形的车门卡住了,贺程微微苦笑,下车去后座随便翻找了条领带。
衣衫不整,形容狼狈,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糟糕过了,尽管车子还能正常启动,贺程却没有急于离开,他在算自己还有几条命可以搭在沈迪身上。
算到最后也是一笔糊涂账,大概从今天他决定来这里开始,以后无论再经历多少像今天这样的,甚至更严重的伤害,他都不准备再放手。
沈迪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贺程一直将他放在一个可有可无的位子,哪承想石头缝里的人,有天居然也在他心里生了根。
贺程说想他,沈迪听着像笑语,但这一个“想”字有多真,不会有谁比曾被它实实在在折磨过的他更有发言权。
沈迪直到进门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拿着那盒糖,像是上面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转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客厅里灯亮着,厨房传来水声。
“哥,你回来了。”沈瑞的声音从里面遥遥传来,“吃饭了没?”
“吃过了。”沈迪说。
“怎么这么晚,又加班?”沈瑞从厨房端了盘新鲜的李子,顺便带了一手水出来,沈迪递给他两张纸,“几点到的?”
“刚到没多久。”
“妈没让你回去?”
沈瑞缩了缩脖子,“你先别跟她说,我在你这待一天,后天再回去。”
“那你后天早点走。”沈迪要进房间,沈瑞拦下他,“哥你脸好红啊。”
“嗯?”
“真的,你不会是发烧了吧。”
沈迪刚想说没事,沈瑞的手掌就贴了过来,“这么烫,我就说吧,我陪你去医院。”
沈迪自己感受了一下,“不用了,我睡一觉。”
沈瑞眼尖地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伤,“你手怎么了,跟谁打架了吗?”
“没打架。”沈迪翻过手背看,一道不大不小的擦痕,已经结痂了,“不小心蹭的。”
“哦。”沈瑞将信将疑,“那还要去医院吗?”
“你把药找出来,我一会吃。”
沈瑞不怎么情愿地点了点头,对他这个哥哥,他向来是不敢反驳的,从小到大,沈瑞依赖他,却也最怂他。
说是一会吃,沈迪自从躺下后就没起来,沈瑞每隔半小时进去看他一眼,直到沈迪不胜其烦扬言要反锁门,他才彻底带上门出去。
沈迪平躺着,手臂横在额头上,望着头顶出神,不为别的,他只是突然有点不敢闭眼。
黑暗里无数纷繁画面正从他眼前仓皇地流过,他奋力奔跑时后退的芦苇,一脚踩在贺程头上时溅起的泥水,令人窒息的空荡的工厂和绝望的砸门声,他面红耳赤地躺在贺程身下濒死的喘息,还有最后,翻倒的桌椅和门上的血印……艳丽的色彩勾勒出一幕幕难堪的场景。
过了不知道多久,半睡半醒间,眼皮越来越沉,沈迪努力想要撑开,一开始还有光渗进来,渐渐地,一切归于黑暗。
他又回到了那一片比他人还高的芦苇丛,他在其间奋力地奔跑着,叶片割破了他的眼皮,细长的鲜血如同血泪般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只是跑,小小的胸口即便疼到要裂开也不敢停下,因为恶魔就在身后,咫尺距离,对他穷追不舍,第一次,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惧。
那是他努力想要摆脱,却永远都摆脱不掉的一段噩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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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想与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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