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崔满年轻时候娶了天山派宗亲家的贵女,妻子诞下女儿,去世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这些年也从未听说过他亲近女人的传言。

如今他已是一峰之主,若此事是真的,那可就要在整个修仙界闻名了。

“哪里来的疯子!”崔满自然不会轻易认下来,赶紧给自己的弟子使眼色让他们上去将人带走。

魏斋张开结界,将身后之人牢牢保护起来。

“郭郎,难不成你想在所有宾客面前将我们娘俩毁尸灭迹吗?你女儿成婚,她母亲已经故去,我倒不介意当一回她的高堂。”女人的声音沉闷又沙哑,却极尽嘲讽之意,将这段关系摆到了明面上。

崔满侧身对着女人,眼睛看都不看:“我乃玄天峰峰主崔满,非你口中所唤之人。”

女人不屑:“好一个崔满,崔峰主。”

江熄看着这场面变得混乱,心中有些打鼓。他日后要借助玄天峰稳住人心,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出岔子的好,可如果崔满真是抛妻弃子又背信弃义之人,就算今日不清算,明日也会被人唾骂。

这玄天峰早晚得完。

正在江熄思考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捏住了。

崔桐已将面前的玉扇放下,紧张地看着他,眼角已经快急出泪来了。

江熄这人倒不是怕女人哭,但一想崔桐被无故牵连,自己刚刚还那般起誓过,心中便也软了几分,这个场面对于天渊派的名声也不好,于情于理他还是出手制止为好。

他打量了下不算冷静的魏斋,吸了口气说道:“魏斋,今日是我大喜之日,若真有什么误会,能否给我个面子等明日再议,我会给你寻份公道。”

久不开口的魏斋闻言看向他:“我提醒过你,那时面子就给过了。而公道,我不需要别人给。”

原来魏斋那晚的吞吞吐吐是因为此事,江熄往前走了几步,抿了抿嘴:“今日不仅天渊派的人在,还有不少外门宾客,你们之间的私事……”

魏斋冷笑一声:“你以为为何选今日?”

选个能令天下人看笑话的日子,这选法没毛病,让江熄选也会选今日,但今日也是他江熄重要的日子啊。

放在平常,谁敢让他江少宗主面上无光,他肯定要让此人偿还回来,但一看到魏斋牢牢护住的身后之人,江熄有些五味杂陈。

母亲在江熄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他不满魏斋的闹事,但如果是为了母亲,他能够理解。

“少宗主不必多说,来人,将他们请出去!”

崔满动了怒,直接喊了出来,江熄也朝询问他意见的周北墨点了点头,他虽然明白魏斋母子的复仇并无错处,但是作为一派少宗主,他也得顾全天渊派的脸面。

周北墨的剑已经出鞘,结果被一股力量推了回去,他一转头,看见宋晚枫起身走了过来。

他安静太久,甚至让人忘记这只猛虎也应邀前来,但只要他一露出犬牙,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见血吃肉。

“崔峰主若是问心无愧的话,听听又有何妨?不过也怪老夫记性太好,我依稀记得,这位夫人腰间的玉佩是元溪门的信物,而崔峰主当年是不是去过那里做任务?”

对于这种小宗小门,不少人都表示很陌生,这时候是蓬莱派的萧掌门开了口:“元溪门是我派地界上的宗门,早在数十年前就解散门派了,宋峰主真是见多识广。”

宋晚枫淡笑道:“略知一二罢了。”

那女子神色落寞,指着崔满道:“不错,我的确来自元溪门,乃是第二十三代门主的女儿,而元溪派支离破碎,全是因为他巧舌如簧愿入赘我派,结果获得盗取门中至高心法后抛妻弃子,令我父气急而终。”

“他实乃修仙派之耻!”

“一派胡言!”崔满招来佩剑,灵压令周边的红绸齐齐扬起:“你胡编乱造这些,有何证据!”

抛妻弃子这种事向来难以证明,当初江熄去个花街柳巷都能因为被人能说出身上特征而喜当爹,何况此事已是旧事,自证更是难上加难。

但女子只是轻轻笑了笑:“我哪有本事证明,但是郭郎你刚才喝得酒里有‘问心蛊’,如果你回答得违心,便会受到问心蛊的反噬。”

“问心蛊!”

这三个字一出来,不少本想看热闹的人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无他,问心蛊的蛊虫是用施术者的心头血和心头肉养活,需要九九八十一个月才能长成成蛊,就算养成了,施术者也基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此种蛊虫能察觉到最细枝末节的情感波动,因此被问心的人,只要是违背本心回答,蛊虫便会撕咬其心脉,直到宿主真心回答,除此之外无法可解。

因着这种蛊虫损人不利己,早就被药宗及其他门派所摒弃,已销声匿迹多年,故而崔满也不相信,但还是捂着心口,眼睛瞪圆怒目道:“你不过是在威胁我,用这种话狂骗我,实在愚蠢!”

女人表情冷淡:“是真是假,郭郎不妨试试。”

每一次这女人轻吐“郭郎”的时候,江熄都觉得浑身上下不舒坦。这对曾经大概也如胶似漆的男女,此刻一个用最温柔的称呼做着威胁,一个虚张声势故作清白之态,滑稽里充斥荒谬。

当江熄还不太懂为何众人对问心蛊望而生畏的时候,女人已经开始了她的问话:“崔满我问你,你当初是否偷了我元溪门至高心法?”

崔满嘴唇动了几下,眼神看着朝他投来的目光有些飘忽,但最后还是斩钉截铁说道:“无稽之谈。”

看他说完后还好好站在那里,玄天峰的弟子们跟着松了口气。

然后紧接着,他捂着胸口的手开始颤抖,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脚步虚浮到差点直接摔到地上。

这一场面令女人刚才脸上的冷静直接破碎,她上前一步又问了同样的话,每一次崔满回答的都是没有,直到他疼到蜷缩在地上。

“你是否偷了元溪门至高心法?”

女人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像是某种催命的符咒,崔满的头砸在地上,手指扣着土地,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十分可笑。

噬心之痛终于让他意识有些不清醒。

“有。”他听到自己回答道,等疼痛似乎减轻了一点后,他又为自己辩驳:“我并非是偷……而是你父亲赞赏我,才……”

“赞赏?我爹救你在先,结果你谎称自己是散修、遮掩姓名、骗我感情,然后承诺要光大元溪门,我爹才不设防,让你有机可乘进入密室,之后至高心法不见踪迹,这还不是偷?”

她这番话说完,其他人再看地上挣扎得如同虫子一般的崔满,没有一个人上前替他说话。

而江熄觉得这剧情自己有点熟悉,就如现在的自己……利用向还寒修炼后转头找了更有利于自己稳定地位的崔桐,这么想来,不知向还寒日后会不会打击报复。

但应该不会吧,崔满是骗心骗功法,他对向还寒可不是这样。

崔桐听完这一切后半晌才找回声音:“爹,她说的都是假的,对吗?”

崔满不答,但女人却没饶过他:“崔满,我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

崔满捂着胸口,他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咬牙开口:“假的!你退下!”

然后灼心之痛袭来,如成千上万只蚂蚁撕咬,血肉被吞噬的感觉被无限放大,于是崔满大吼一声,晕死了过去。

但这并没有结束,魏斋伸手,一个木灵根术法“菩提根”便将崔满的四肢牢牢困住,然后举起。

崔满的身体随着摆布升到十多丈的地方,周围还形成几个木刺,让妄图想救崔满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魏斋,你这手段实在太过卑鄙!简直丢了木灵根的脸!”小比时候败给魏斋的杨灿使出木花之术,一朵木莲花正在崔满身下牢牢托举着。

魏斋朝杨灿冷眼道:“那你得怪我身上流着的这人卑鄙的血。”

“你!”

杨灿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几个弟子也已经拔出佩剑,盯住魏斋的举动。从刚刚崔满的说辞来看,他无疑是过错方,但是他们身为弟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不想看到崔满树倒猢狲散。

经过这一番折腾,昏死的崔满也再度醒来,他看着乌压压的人群,胸口涌上一阵血气,咳了出来。

“崔满之卑鄙,不仅是抛妻弃子,无情无义,他贪墨成性,我已搜出数本账册,他早年怂恿弟子为他寻法宝,致使年轻弟子葬身。你们敬爱的就是这种师尊吗?”魏斋扬声道。

“这不可能!”玄天峰的人指着魏斋说他血口喷人。

“你们不信?”女人却笑了,仰头大声问道:“崔满,你说我儿说的对与不对?”

听到这番问话的崔满浑身颤抖,仿佛血脉逆流般淤塞,他身上已经没了多少力气,那只蛊虫似乎已经啃食了大片的心脏,求生的**让他说出“是”,但濒死的痛觉让他脑海中出现很多画面,他在里面看见了小时候的崔桐。

那个控制着小小符纸变成蝴蝶的女孩,会每次都担心他伤口的贴心小棉袄,她一天天长大,而今日是她订亲的日子,本该风风光光,本该开开心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没做!”他咬牙道。

他不说真话,女人就继续问,面对噬心之痛,他能够做到的只有咬住自己的舌头拒绝回答。

见崔满不答,藤蔓之下便有人不信魏斋与崔满的父子关系,宋晚枫给出了解决之法:“听闻天池派可通过血咒之术明了血缘上的关系,所以此事定夺,还是得有劳宋少宗主出手了。”

一时间,不少人附和,里面甚至有崔满的弟子,他们有些仍然相信自己的师父。

面对这种局面,宋子竣这个局外人被赶鸭子上架,抬手同江熄行了一礼。

这种事情若是阻止了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江熄也只好点头。

“多此一举。”魏斋虽如此说,但还是咬破指尖痛快取血。

那血甫一从魏斋的皮肉下流出便凝成血珠,有生命般被宋子竣引至半空中,与崔满的血相遇。

宋子竣念了一番诀,以自身灵力为系,将两人的血慢慢靠拢,不多时,两个血球挤在众人的注视下溶成一体。

“融则有血脉,散则无。”宋子竣解释道。

看到事实真相的时候众人哗然一片,原本只是蚊声的议论一时间已经能够掀破房顶。

崔满瞪大眼看着地面的魏斋和那女人,只想立即将他们两人从这世上抹杀,他当初怎么就忘了,怎么就让这女人活下来了!

他的声望,他女儿的幸福,他的一切,都在此刻要全部毁了!

他气血上涌,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是魔气。

怎么回事?

不仅崔满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都震惊了。

“崔峰主的身上……身上是魔气!”

“难道那个背后操纵魔气的人是崔峰主?”

崔桐正六神无主,看见这一刻的时候只顾着拉住身边的江熄:“不可能,我爹不可能行这种事!”

江熄则是连忙去看宋晚枫,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坦然地看着好戏。

“师父,周峰主,麻烦你们去看看。”江熄皱眉道。

两人点头,踏剑升起,在崔满的身边构筑起一圈结界。

崔满感受到已经断裂的经脉在魔气的滋养下开始连接,他只是一瞬间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慌。

如果是抛妻弃子只是让修仙界骂他无耻,但若是做实修炼魔道的话,便是会被追杀并被戳脊梁骨一辈子。最好的例子便是姚荣来,若是他能被及时控制并能有人为他证明清白还好,若是神智被魔气控制而误杀旁人,那崔桐怎么办。

“不是我!”他朝陆尧生吼道,连瞳孔都在震颤:“我被控制了!”

他用全身力气开始压制,并且试图回想他是在哪里被谁所陷害,是魏斋和那女人,还是宋晚枫。可是他的神智已经难以控制,他看见自己的手上开始出现血纹,他知道,现在的他只要凝力去撕魏斋的藤蔓,逃脱是必然的。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作为第二个姚荣来成为替死鬼,成为自己女儿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原因。

始作俑者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有一句话必须要说。

“桐儿,爹对不起你。”

说完他大吼一声,那声音痛苦中有着疯狂,然后这个平日唯唯诺诺的峰主,穿着最满意的锦服,手放在脖颈上,一个灵力爆发,拧断了自己的脖子。

黑色的血喷洒溅开,从高空落到被巨大的木须撑破的地面。

落到地上的血慢慢呈现出原本的鲜红色来,人死魔气便会消散,这意味着……崔满死了。

所有声音都褪去,针落可闻,只有方才歇斯底里的女人仰头笑着,一滴眼泪流了下来:“死了,死了好啊!”

说完后,本就苍白了脸仿佛没了一丝一毫的血色,好在魏斋扶住了她。

陆尧生和周北墨将崔满的尸首从蔓上取下,魏斋收了功法便要走。

他知道离开天渊派不会很顺利,但没想到第一个来拦他的人是萧玉。

“崔峰主的事情虽然结束了,但刚才魔气的事情小友得解释下。”

此前他们蓬莱派被人诬陷与魔道为伍,萧玉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次抓住魔道之人的机会。

杨灿等人原本备受打击后跪在地上,此时也都站了起来,朝着魏斋说道:“刚才能与我师父接触的只有你,定是你使了卑鄙手段污蔑我师父。”

魏斋冷笑一声后回道:“我不至于为了他去修魔道。”

但杨灿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如果真让他就这样出去了,他们玄天峰的名称就算彻底垮了,他挥手在魏斋面下降下荆棘:“魏斋,你还敢硬闯不成!”

魏斋操纵佩剑一边斩开荆棘,一边又施法操纵菩提根幻化成木笼,将几个朝他动手的弟子困在其中。

魏斋带着母亲打斗,令其呼吸急促起来,捂住胸口,嘴角涌出血来,魏斋见状并不想多言,脚下一踩便是一条木藤,将前方的人甩开:“让开!”

木藤的威力不小,有几个实力一般的弟子被抽打了出去,多数御剑而起,在空中俯瞰着魏斋。他们并不觉得魏斋能够离开,在场还有好几位峰主和外门厉害的人在,总不能让魏斋为所欲为。

眼见魏斋指尖凝聚灵力还要动手,一个人走了出来:“魏斋,你母亲先交给我看顾,别逞强。”

人群中走出来的是平日里最默默无闻的坛主向正雁。

众人都知道魏斋和巳渊坛的关系不浅,于是纷纷给向正雁让出一条路来。

或许是见到熟人的缘故,魏斋确实放下了一点警惕,而且眉宇间露出一些逃避的眼神来。

江熄稍微松了一口气,这要是真打起来可就难收场了,他朝陆尧生看去:“师父,后边的事交给您了。”

陆尧生点头。

一场盛大的订亲宴最后死了老丈人,玄天峰满山的红绸在午后便成了白幡。

花花:要安排小向出场喽~

下一章:他回来了,周四下午更,记得来玩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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