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小景,是怎么死的。”梁顾停顿了一下, “小景,是被我逼死的……”
他得意地看着叶宁震惊的表情,“这故事又臭又长又老套,我都懒得给别人讲。”
“你看,我几乎从来不提我爹,因为我那个烂爹,就是个渣子。我跟小景玩得正好,鬼知道他那头怎么和何音勾搭在一起了。他招惹何音,还让何音怀了他的孩子,我妈知道了,气到中风。这种事我怎么能容呢,我就派人把那孩子打掉了。”
“对了,就在小景家里,当着小景的面儿。”梁顾瞟了一眼叶宁,夸张地摇头撇嘴,“嚯,当时,一地的血,太吓人了……”
“何音后来被送到医院,命保住了,人却疯了。我一肚子怒火没处发泄,就把气撒在小景身上,我带他出海,是为了方便在船上折磨他,他受不了,就跳海了。”
“至于我爹,哈哈,我爹,车祸,你品,你仔细品……哈哈哈哈……”梁顾笑得哆嗦,笑得停不下来,不得不用手指去擦眼泪。
叶宁脊背发凉,他颤抖着,低下头,死死闭上眼睛,咬着牙,双手握紧了绳子,指甲抠进肉里。
看到叶宁激动的样子,梁顾倒有些意外,他凑近叶宁,“你反应这么大,怕了吧?”
叶宁努力克制着,渐渐平静,他睁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能这么轻松地说起这些,你确实比我想的要变态。”
梁顾点头表示赞同,“所以啊叶宁,我就是个恶魔,坏透了的那种。你最好认清形势,你乖一点,我就对你好一点,怎么样?”
叶宁沉默许久,嗤笑一声,“梁顾,我没什么好怕的,尸山血海,我也不是没见过。就凭这个,你就想吓唬我?”他斜眼瞟着梁顾,“告诉你,死,我一点都不怕。”
梁顾挠挠额角,“我也没说要杀你,我知道你怕什么,想恶心你,我有的是办法。”
“好啊,”叶宁的体力消耗已经到了极限,有些恍惚,他挣扎着,笑着吐出几个字,“那就随……你的便……”他慢慢地垂下头,再也没有吭一声。
“叶宁,叶宁?”梁顾用力拍叶宁的脸,叶宁毫无反应——他晕过去了。
梁顾愣了一会儿,起身解开了叶宁手腕上的绳子。
叶宁沉重地跌落下来,梁顾赶紧接住他,他安安稳稳地落进梁顾怀里,头枕在梁顾颈侧,呼吸扑在梁顾的胸口。
好乖,好暖,好踏实。
梁顾用力,抱紧了他——
这样多好,只有这样,叶宁才不会梗着脖子瞪他,不会从眼睛里、从舌尖上往外飞小刀子,一刀一刀地刺伤他……
真好……
***
将叶宁安顿好,夜已深了。
梁顾独自坐在露台的长椅上,看着秋夜里萧索寂寥的远山,心里明白,这一夜,注定是无法入睡了。
他听见海浪的声音,在耳边拍打,在叶宁到来之前,他曾夜夜伴着这海浪声入眠。
他闭上眼睛,又回到那片漆黑静谧的海上,孤零零的一条船,一点灯光。
楼梯咚咚作响,尚且年少的阿东慌慌张张地地跑过来,“梁顾,梁顾,小景不见了!”
“不见了?”梁顾惊讶道:“他身上有伤,他能去哪儿?”
“不知道啊,郁清秋刚还在他房间,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肯定在船上,快去找!”
他们三个人四处寻找,大声喊着小景,忙乱中,郁清秋忽然伸手往高处一指,“梁顾,在那儿,快看!”
小景在二层甲板的尽头,他坐在最高的围栏上,背向着大海。
他瘦瘦小小的,太不起眼,黑暗中,真的很难发觉。
梁顾心头一颤,急匆匆地跑上甲板,“小景!”
小景慢慢抬起头,一双美丽的少年的眼睛,黯淡无光。他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梁顾——”
“小景,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梁顾小心地往前挪着步子。
“你不要过来。”小景抬手阻止他。
梁顾只好停在原地,“好,我不过去。你先下来,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小景摇头,一条腿勾在栏杆上,身体后倾。
“不要!”梁顾头发奓起,汗毛倒竖,“小景!别动,千万别动。你下来,你过来,什么都好说,我这就放你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景听了,眼里慢慢浮起泪水,“你给不了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梁顾伸出双手,拼命摇晃,“不不不,不是的。小景,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脑子很乱,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解释,你下来好吗?”
小景回头看了看深幽冰冷的海水,再转过头来,展露一个解脱的笑,“梁顾,我最想要的,是和你,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话音未落,他放开了勾着栏杆的那条腿,向后仰去。
寂静的夜,响起沉重的入水声……
梁顾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像每次噩梦惊醒一样,满身冷汗,手脚冰凉,虚软得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痛苦地用双手遮住脸,把眼泪捂在指缝里。
“小景……”
***
叶宁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
他两只手一左一右,被手铐铐在床头。
手腕上磨破的地方仔细地包扎了纱布,脸上的伤也清洗处理过了,床边的架子上挂着吊瓶,白色的营养液一滴滴顺着输液管流下来,流进他的血管里。
这房间他很熟悉,他看着窗外的铁栏杆,半晌,笑了。整栋别墅,唯有这一间的窗子加了栏杆,对,就是他的那间“牢房”——兜兜转转,他又回来了。
门开了,梁顾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保镖,以及一个戴口罩的年轻男人。那男人染着粉红色头发,白色T恤外套着黑皮铆钉马甲,手里还拎着一个皮箱。
“你醒了?”见叶宁睁着眼睛,梁顾有些意外。
叶宁厌恶地皱了眉,和他冷眼相对。
梁顾也不生气,掀了他的被子,从下摆开始,一颗一颗解他的衬衫扣子。
“你干什么?”叶宁恼怒地问。
“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梁顾解开最后一颗扣子,手指落在叶宁的锁骨上。
温热的触摸害得叶宁起了一身鸡皮,他缩着脖子躲梁顾,“你别碰我!”
梁顾的手指一点一点来回摸索,最后停留在左侧锁骨靠近咽喉一寸的位置,他满意地点头,“就是这里了。”
他回头和那个年轻男人示意,“过来吧。”
那男人看起来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紧张,他打开工具箱,一件件拿出工具。叶宁渐渐看懂了,他带来的是纹身用具——他是个纹身师。
叶宁脸色苍白,转向梁顾:“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景这里……”梁顾点点他的锁骨,“有一颗痣。”
叶宁瞬间明白了,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所以你要纹一颗痣给我?”
“艹你大爷!”他暴起,朝梁顾梁顾猛地踹出一脚,“你个死变态!”
手铐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没能踢到梁顾,反而被梁顾一把捉住了脚踝。梁顾瞪着他,“还不老实?”
纹身师见状,唯唯诺诺地说话了:“那个,如果他乱动,我,我没办法……”
梁顾看着保镖,一偏头,“你们几个——”
四个保镖一拥而上,牢牢按住了叶宁。
“放开我!”叶宁拼命挣扎,涨红了脸,“梁顾,你敢!我杀了你!”
“快点。”梁顾指示纹身师。
纹身师哪见过这架势,只是收人钱财不能不办事,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戴上手套准备操作。
他先拿出了一盒膏状的药物,打开来。
“这是什么?”梁顾问。
“麻醉用的,涂在皮肤上,可以减轻痛感。”
“这个就不必了。”梁顾冷道。
纹身师有些惊讶,又不敢违逆梁顾,只好收了药膏。
针尖落在皮肤上,叶宁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听着机器嗡嗡的声音,屈辱的泪水慢慢从眼角滑落。
那一刻,他碎掉了。
他不再是完整的叶宁,他被梁顾活生生打上了另一个人的烙印,从此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命运,不人不鬼,苟活于世。
他紧咬着牙,忍受那针刺的疼痛,直到纹身结束,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随着纹身师轻轻呼出一口气,一颗小巧浑圆的“痣”完成了。梁顾近距离观察了半天,表示非常满意。纹身师给那颗“痣”贴上了一层保护膜,又嘱咐了一些清洁护理的注意事项。
送走了纹身师,梁顾把保镖也清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叶宁两个人。
叶宁凝视天花板,目光空洞,面色灰冷,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
阳光透过窗子,笼罩着他,他脆弱得像一缕魂魄,仿佛一个不留神,就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梁顾居高临下欣赏着他在叶宁身上留下的“作品”,品味着他的又一场胜利,“感觉如何?”
叶宁并不看他,“梁顾,你会后悔的,你等着,我会带你一起下地狱。”
“好啊,我很期待。”梁顾面露微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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