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忽然都没了动作,气氛不可控地沾染上了些尴尬的意味。
他倒无所谓,毕竟这会儿他正低着头,看不见对方,也就将就着假装自己感受不到这气氛。
但苏雀航是个受不住尴尬的。没一会儿就开口强行打破了这氛围:“你是本地人吗?是打算去……找朋友玩?”
他本来还在猜着对方是不是要去旅行,但又在突然间发现对方只是背了个包,就在一瞬间转变了自己的猜想。
对方像是花了点时间才终于理解了他在说什么,然后摇了摇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苏雀航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要深究的想法。本来就是抱着闲聊的心思,干脆也就转移了话题:“我叫苏雀航,你呢?怎么称呼?”
还没等他得到什么回应,开始检票的通知就先一步响了起来。
对方沉默了许久,所以猜测着他大概是不想回答吧,于是同那人道了别,拖着自己的行李往往检票口去。
直到苏雀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才终于想起自己乘坐的列车也开始检票了,这才收回了目光,拿着车票和身份证向检票口走去。
走到有些寒冷的站台上,列车还没有到站,也就只好无聊地等待着。
目光顺着铁轨滑出车站,一直奔向望不见的远方。
有时他也挺想跟着列车一起跑过高山平原,一起穿过北国的大雪,一起越过边塞的荒漠。
但转头又一想,一辈子窝在不见着光的小屋里,似乎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毕竟那些地方都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了。
收回目光缓缓低头看向静卧在地面上的铁轨,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了各种脱离实际的幻想。
又开始幻想起自己拖着脚步向前走去,倒下站台边,倒在铁轨上。列车会从远处开来,轰隆轰隆地将他的身体撞得鲜红,将他的灵魂撞得破碎。他的尸体会因此粘黏在列车上,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完成他那自由的漫无目的的旅行愿望了。
也不对,轰隆轰隆地转着轮子往前的好像是绿皮火车……
……火车应该会被清洗,他的尸体会被清理下来,连同尘埃污泥一同被清洗。被耽误了时间的人们应当会咒骂他。还有被要求加班的员工,他们应该也会骂上几句。
他的尸体会和那些脏东西一起被丢进垃圾桶吗?还是倒进边上的黄土地里……不对不对,那样好像不太符合规矩……
但这一切自然是都没有发生的。
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列车进了站,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的面前。车门在他面前打开,似乎是在欢迎着他加入这一趟旅程。
车箱里的温度比站台上高了许多,他的心情也因此变得好些。
拿着车票走过大半节车箱才终于找到了座位,他好像该从另一个门上车的。不过好在他的位置靠窗,那么这一路上都会有风景相伴,不至于让他过于无聊,过于孤独。
他抱着包坐到车座上,转头看向窗外,望向没有被站台挡住的远处糊糊的山。
“好巧啊。”
背后忽然传来的有些熟悉的声音先外面的风景一步和他交流,也暂时打断了他对远山的观察。
原来是刚才帮他捡回票的那人。
他对笑了笑算作回应。希望对方不要觉得他太失礼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了,他总是那样的没礼貌。
之后那人放了行李,坐到了紧挨他的那个位置上。
到了这会儿他才发现对方身上背的应当是个痛包,于是难免有些好奇,就悄悄地转移了目光想看看包里的人物是谁。
那痛层里用了黄色与金色为主色调的填充物,倒与那块流麻的柄图氛围很是适配。那图上有着不少银杏树,金黄的秋季的礼物被风吹落铺了满地。远处则是红得似火焰一般的天,分不清是落日还是朝阳,光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似乎要与这秋日融为一体。
他觉得这图有些眼熟,似乎是他改了好几版的那张……
诶?等等。
什么?
对方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可能以为他对这图感兴趣,然后就很积极地把痛包拎了起来和他分享。
那人说这是他追了很久连载的漫画,当时看第一本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可惜还没完结,只好苦巴巴地等着更新。还说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加个好友,到时候还可以分享些东西给他。
对方实在是热情,没一会儿的功夫,手机都已经在手里拿好了。
苏雀航成功加上了好友。很熟练地询问起对方怎么称呼,可在看到对方的名称时忽而又卡了壳。
不过没等他思考出什么来,他就收到了未读消息。而消息的发出者正是坐在他身旁的人。
松鸭鸭鸭鸭鸭:对不起我说不了话,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看到了这句话,苏雀航变得有些担心,抬起头来问:“是喉咙哑了吗?那要去医院看看吧。开药了吗?喉咙不舒服的话要多喝水吧。”
他摇了摇头,想到对方大概率会弄不清自己回答的是哪个问题,只好又拿起了手机解释。
松鸭鸭鸭鸭鸭:我的喉咙有些问题,已经很多年了,谢谢关心。
因为长期窝在家不出门的缘故,和他人的交流大都可以依靠网络打字解决,那样会使他的缺陷并不那么明显,甚至在那么几个瞬间,他好像也可以忘记自己的缺陷。
但事实就是事实,它不会因为他的遗忘而消失。
事实就是当他走到阳光下,与其他人呆在一起,可他却连和人平常的交谈都做不到。自身的缺陷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污秽,它会被无限地放大,会给他带来无限的麻烦。事实就是他只是单单听着后座陌生人的交谈。便不自觉地生出了嫉妒的心理。
“这样生活会很不方便吧?”对方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面,于是问道。
松鸭鸭鸭鸭鸭: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毕章他已经这样很久了,又不是前两天刚发生的事,他早该习惯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一直呆在屋子里不和别人见面就好了,自欺欺人也可以,只要假装不记得就好了。
没什么关系的。
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但这一切都是他自身的原因。至少与苏雀航是无关的。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暖和的几乎不像是深秋。
不记得自己神游了多久,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一旁的人已经安然入睡了。
大概是有什么魔力吧,苏雀航看着旁边的人呆了半分钟不到,竟也闭上了眼睡起了觉来。
总算安静了下来。
在确认对方睡着了后又垂着眼不知看着哪里又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在突然间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脑海里闪过高大的树木,闪过头顶褪不去的烈日。
转头望向窗外,暖阳照耀下的万物向他奔来,急急忙忙打过招呼后又向后奔去。
是那样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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