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融漓是被太阳晃醒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清风拂面,阳光正好。
原本懒洋洋趴在窗沿的梨子听见动静起身,跳到融漓怀里,融漓稳稳地接住它,顺手撸了一把:“怎么出来了,你主人呢?”
梨子窝在他怀里,蹭蹭融漓的手心。
融漓换好衣服,把他抱在怀里下了楼。
梨子不爱动,能趴着绝不站着,又有个宠它没边的主人,出门脚就没沾过地,不是在人怀里就是肩上。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寒冬的尾巴,如今住了几天,积雪融了大半,露出底下富有生命力的土地。
银海客栈位于狼人的领地,听前台说前段时间空之圣岛来了龟壳,首领亲自接待,布罗利弥漫着紧张又微妙的气氛。
说到这里,前台叹了口气,说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院子里瘦弱的树枝上压了厚厚的积雪,只要一点点助力就会掉下来,看得人心生不安。
在这个飘摇的年代,战事一触即发,尽管现在一切看起来还风平浪静。
战争,对于生在和平年代的融漓来说是个很遥远的词汇,即使看过关于这个年代的诸多史料,融漓也没有真正经历过。
这里迫近的紧张气息让融漓觉得不太舒服,想着尽快离开为好。不管查尔斯愿不愿意,事情总得解决的。以及......他昨天承诺过薇薇安的。
柳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虽说他们两分工,一个盯着查尔斯,一个看着薇薇安,但柳塘在查尔斯旁边放了一只珍珠雀后,就没怎么管过他。
平日里总在大厅的薇薇安也不在,融漓环顾一圈,回楼上敲响了薇薇安的房门。
没有回应。
这样的情况很少见,薇薇安向来起很早,但想到她昨晚应该很晚才休息,融漓也没再打扰她。
他往薇薇安门缝里夹了张纸条,就去找了地精们。
大家也都说今天一直没见过薇薇安。
融漓潜意识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正想着,不见踪影的某人从大门摸了过来,手中的瓶子里装着蓝色的石头。
柳塘看见他,连忙把瓶子收起来,走到他身边。
梨子一见他,立刻从融漓怀里跳出来,趴到柳塘的肩上。柳塘之前伤了肩膀,梨子很久没这待遇了,开心地蹭了蹭他的脖颈。蓝色的耳坠和红色的耳坠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融漓调侃道:“你这猫怎么像个小情人似的。”
柳塘看它眼神温柔,连熟人都不一定有这待遇:“是啊,可不就是小情人。”
“欸,你刚才拿进来的是什么?”融漓道。
柳塘道:“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融漓道:“我能看看吗?”
柳塘抚摸梨子的手顿了顿,显然在犹豫。
融漓本是随口一问,他遮掩的态度反而让融漓好奇起来,他佯装失望:“好歹咱们现在算是同舟共济......连我也不能看?”
“不是!”柳塘轻咳一声,“不是......不行,现在还不行。”
“那我拭目以待。”融漓挑眉,没再逗他,转而说起正事。
柳塘神色游离,摸了摸耳边的吊坠。
按镜空间中看见的影像,他们会绕过血族的领地,直接去往北国。
如果战事起来,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融漓打算靠柳塘的身份直接从血族领地通过,那条路更快。
计划是美好的,可现实是两位“关键人物”都躲得远远的,让二人颇为无奈。
“总之,先把查尔斯找回来吧,总这样算个什么事。”融漓头疼地扶额。
“哦?”柳塘顺手查看珍珠雀的动向,看到查尔斯的位置后,玩味地笑了笑。
一团东西风似的撞进融漓怀里,柳塘眼疾手快地拉一把,才让融漓免于被撞倒在地。
林克一把鼻涕一把泪,焦急得语无伦次:“哥...哥哥!薇、薇安姐姐她......她.....”
“林克,”融漓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抚,“慢慢说,薇薇安姐姐怎么了?”
林克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一段完整的句子:“我刚刚去房间里找薇薇安姐姐,姐姐她,她不见了!”
“什么?!”
融漓还没来得及惊讶,一直躲在门外的某人终于舍得露面了,他径直冲向薇薇安的房间,先前紧闭的房门大开着,床铺凌乱,薇薇安的衣服整齐地叠在床头。
她是穿着睡衣离开的。
查尔斯急切地走到桌前打开窗户,瞬间狂风大作,一片树叶毫无征兆地飘进来。这很奇怪,这个季节是没有叶子的。
查尔斯一伸手,它就晃晃悠悠地落在他手心。
干枯的树叶瞬间化为灰烬,在他掌心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符号。
“果然是......”
查尔斯握紧拳头,半晌又缓缓张开,灰烬从他指缝间落下,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爱、尔、华!”
查尔斯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这里是三楼,他的动作却没一点犹豫。他就地俯冲了一下,随即朝一个方向跑去。
紧跟其后的融漓和柳塘也听见了这个熟悉名字,融漓朝柳塘使了个眼色,柳塘不赞成地摇摇头。
他张嘴想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人群猛地炸开了锅,尖叫声咒骂声四起。
很快,四面八方响起了古朴厚重的号角声,仿佛来自千百年前,这是狼人在召集他们忠诚勇敢的战士。
战争比预料的来得更突然。
“你速度更快,带地精们离开!我跟着查尔斯去看看!”
眼见查尔斯要消失在视野里,融漓来不及多想就跟着从窗口跳了下去。
“哎你!”柳塘话没说完人已经没影了,他只得收回目光,快步朝乱作一团的大厅走去。
黑暗、寒冷、恐惧......逐步侵蚀着女孩单薄的身躯,裹挟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蜷起身子,紧紧握着黑色的细线,窝在狭隘的角落。
脚下的触感粘稠,还带着点温热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薇薇安怕极了,她将头埋在膝间,不去回想之前见到的画面。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小时?一天?或许仅仅短暂几分钟。
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时间好似卡壳的钟表,走一步都艰难。
她低声啜泣,不单单是因为害怕。
查尔斯找到这里的时候,这所破败的房子安静得过分,仿佛已经人去楼空。
他走到地下室入口,又突然停住。
查尔斯顺手拿起墙壁上的火把,小心翼翼推开地下室虚掩着的门。
光突然照了进来,查尔斯愣在原地。
女孩的叫上沾了些血污,身上却一红不染,爱护良好的白裙只是沾了些灰尘,再无其他。
她的旁边,静静躺着一具残破焦黑的尸体。尽管脸看不清了,但查尔斯仍然认出,是爱尔华。
女孩直直地看了他好久,才艰难地起身,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
他以为女孩是怕极了,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
女孩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查尔斯默默把薇薇安搂得更紧了些,他不住地道歉,但此刻才发现言语如此苍白。
要是早点说清楚就好了。
要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要是......
薇薇安很快推开了他,慌乱地擦着眼泪。
她的身躯明明还是那么悲伤,却不再流出一滴泪,小声说着不知道是对谁的承诺,坚定又决绝:“......以后不会再哭了。”
查尔斯这才发现,女孩的胸前空空如也,爱尔华的尸体旁,有几块光泽黯淡的碎石。
凤凰石里寄宿着未亡的魂灵,查尔斯瞬间了然。
他没说什么,只是拉过女孩的手,一步步地,带她走出黑暗。
“薇薇安。”他唤她,一如数日前花海中,细细描摹她模样时小心翼翼的语气。
“嗯?”
“遇见你开始,我从来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护着你。”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解释了。
薇薇安实在没什么力气,她只是轻轻弯了一下眉眼:“嗯,我信你。”
走过最后一节台阶,就是被明媚过头的日光烤得暖烘烘的树林,查尔斯却突然停下了。
身后薇薇安疑惑道:“查尔斯?”
查尔斯拉着她的手有些颤抖,薇薇安另一只手不由得也握住他的手。
“我.....没事。”
然后,这人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薇薇安还拉着他的手,被带得一同栽倒在地,狼狈地惊起一地尘埃。
“查尔斯!”
顾不得自己被擦伤的手腕,薇薇安忙支起半边身子转头去看查尔斯。
他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还在不住地冒着冷汗,表情并不安稳。
这相似的症状让薇薇安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原来,你也需要凤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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