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浑噩噩地回了九重天上我的寝殿，脑海中却是挥之不去的通天镜里所看到的一切。我看到玄衣坐在高高的云头上，冷漠地看着我的国家。臣民们认为，是我的父皇母后为了救我屠了神兽白泽，所以才导致天降灾祸。

我的父皇呵，勤政爱民，饿了自己也绝对不舍得饿了臣民们的，可那些人却只是以外玄衣不爽快了，冲入皇宫，掠夺尽了皇宫的一切，杀了我母后，又当着玄衣的面屠了我父皇。满城皆空，以至于邻国的军队轻而易举地就踏破了整个东隅国。我看见那刀刺入我母后的身体，刀刃划过血肉好像都能听到声音。我忍不住跪倒在地，边哭边是干呕。可讽刺的是，从那之后，东隅国灭亡，而这片土地崛起新的国家，年年雨顺风调。

我不明白，他怎么能够这么冷漠？

我默默收拾细软，我要离开天界。我改变不了他的，我失败了，我放弃了。他却适时回来，拉过我，要我直视他的眼睛。“怎么了？”他好脾气地问我。

“我要走了，我要回人界去。”我学了他冷漠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到：“我是人，不是仙。”这个我苦苦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我没有想到到了最后竟然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来。我苦笑。“我知道。”玄衣应的比我还轻描淡写。

“你，你知道！？”

“对。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来历，你的一切。”玄衣趁我发呆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我收拾好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回原位，记忆力之好，令人发指，“你不用担心，你快可以成仙了。”

“你什么意思？”我愣住了。

“我是天帝。”玄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我很窝火。所以，我一直以来珍视的我父母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我身体内的血统，已经被玄衣暗自瞧瞧抹去了？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玄衣，我爱你。这句话我都记不清我对你说了几次了。因为我爱你，所以我甘愿放弃了一切，我尝试去相信你说的因果轮回。可是玄衣，我的父母死了，信仰着你的臣民为了搏得你的欢心杀了他们的君王。长久以来，我对过去没有太多的印象，我······”我有些语无伦次，“玄衣，让那个我心寒的人是你啊，我还以为我可以改变你。我太蠢了。”我越说越难过，就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喉头哽咽，下一秒，他一下子吻住了我的唇，缠绵的热气吞没我的呼吸。

我听见他低声对我说：“我已经变了······”轻纱泻下，留给我们的还有很长时间。

我有一个愿望，我希望我爱的不再那么冷漠无情；我有一个愿望，我希望我爱的人会真心哭笑；我有一个愿望，希望他守的仙界百世清明，我希望他永世安康。我觉得我满脑子想着这个人，已经彻底没救了，估计我的父皇母后知道了一定恨不得从冥界上来狠狠敲醒我。可是我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

那时候还有个司管命格，叫做尘垣的星君住在通天阁，我去找他，让他更改了我的记忆。从此，人世间再无亡国公主白泽，只有一个想要修仙，已经快成仙了的凡人白泽。她是天界天帝座下神兽白泽养大的神女。

从此，我是否可以专心只做玄衣的白泽。

让我安心的是，一切似乎自那以后真的慢慢进入了正轨。天界升平，万事清灵。玄衣也好像真的学会了如何去爱人，这一切的幸福让我觉得，哪怕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好的。可是我终究还是错了，玄衣就是玄衣，什么也不能改变他神的面貌。

我怀孕了。那时，不知为何，我还不算完全成仙。玄衣那几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在书简上写着什么。这天，他躺在床榻上，看一卷竹简，我倚靠在他腿上，一声又一声地叫他，他一声又一声随意应着，却还是低着头看着书简。

我赌气地揪了揪他的头发：“啊喂！”“怎么了？”他终于放下手上的工作，低下头亲了亲我的额头。

“玄衣。”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情，试探问道：“玄衣啊，如果有一天我有了个孩子，我想要生一个女孩儿，我希望，她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孩子。”

“仙人可以不用生孩子，两口仙气······”他这样扫兴，我有些不爽，无赖地打断他：“我不管！我要她做极尽艳丽的扶桑，一生灿烂荣华，玄衣，你那么厉害，你看得到她吗？”看见我这样说，他低头认真看着我，问：“你知道你怀孕了？”

我一愣，坐起身来责怪他：“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嗯。”他的样子看上去遮遮掩掩的，很奇怪。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两个宫人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个不人不仙的怪物怀孕了，我听说啊是天帝的孩子。”

“还指不定生不生得下来呢。”

“天帝不会真打算弄死肚子里那个小的吧？”

“白泽那女人迟迟没有封后，是因为成不了仙。之所以成不了仙呢，是因为身体里还带着人气、白泽血，再加上仙气，混成一团。只有将那人气和白泽血全部过渡给那个孩子估计她才能成仙吧。”

“那，那个孩子不是活不下来？”

我的脊背发凉。原来玄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不信，我想冲入神殿去找玄衣问个清楚。我刚到议事大殿门口，我便看见了那高及穹顶的天规，那是玄衣最近在忙的事情。天规上记载的是数以万计密密麻麻的“不准”。

耸立在那里的天规，是玄衣的尊严，是天界的尊严。我匆匆扫视，却恰好看见一条：人仙有别。

这大概是他处心积虑也要渡我成仙的原因吧。我的头好像要裂开一般剧痛。玄衣这么爱我吗？爱到要彻底剥去我原先的一切，包括这个孩子。尘垣当初封住我的记忆的时候和我说的那句话重新浮现：“你要记住，被封印住的记忆一旦被触及就会被再度打开，一旦被打开，便会牵扯出全部的真实的记忆，万事小心。”

然后，我便什么都想起来了。我幼时其实便是见过玄衣的。你看这强大的牵引力竟然能让我把这么久远的事情都想起来。我看见玄衣诱惑我吃了什么，看见玄衣化成一个老人告诉我的父母要如何屠杀白泽才能救他们幼小可怜的女儿，我看见玄衣帮助一个婢女从火海里把我救了出来，我看见他高高立在云头，嘴里说着，这就是天命。

我什么都明白了。玄衣只是按照通天镜里的一切，一步一步往下走，他只是顺应着自己命途，而我不过是他命运中的一个小点。我的心冰凉，勉强才稳住身子，我究竟为了他做了什么啊，抛弃家国仇恨，固执地留在他身边。玄衣呵，我那么爱你，可是你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白泽的有关前情番外会陆陆续续放完，一个脑洞的番外留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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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番外·白泽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