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如同一朵玫瑰，每瓣花代表一个梦想，每根刺昭示一种现实。 ——阿尔弗莱·德·缪塞
程缪辞突然就被热醒，一睁眼，眼前朦朦胧胧的还有些看不清，她慢慢坐起身，揉了下眼睛，就看到饶峥趴在病床边上，脑袋枕着胳膊，双腿屈起，以极其憋屈的姿势趴睡在自己手边。
她悄悄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凌晨两点过五分，敢情昨晚饶峥没回学校，而是在医院守了她大半夜。
饶峥听到动静，迅速坐直身体，看到已经醒来的程缪辞，张了张嘴，准备好的问候却没说出来。
他坐在凳子上，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问候：“缪辞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程缪辞盯着饶峥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问：“你为什么不回学校？”
“我……”饶峥心虚地垂下眼，藏在病床下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来来回回好几次。
“你突然晕倒了，我不放心就想等你醒了再回学校。”
程缪辞蹙眉，饶峥赶忙解释：“我在早读之前回学校就行，我昨晚已经请过假了。”
程缪辞一抬头就看到放在床尾的手机，冷不丁的开口：“昨天周六你手机从班主任那里拿回来了？”
饶峥眼前一黑，他怎么就忘了这件事？
之前用手机上交的借口跟程缪辞聊天，现在——
“我特意跟班主任申请的。”
程缪辞往枕头上一靠，稍抬起下颌，语气平淡：“really？”
饶峥用力点了点头，坚定道：“Yes！”
对上青年灼灼的目光，程缪辞忽然有些口渴，她侧过头想找杯子，饶峥急忙起身，谁知道一晚上曲着腿睡觉，起身的时候发现腿麻了，双腿一个踉跄，直直倒向病床。
砰！
一道闷响，程缪辞的腿被人砸个正着。
“对不起！”饶峥涨红脸，努力撑起身子不让自己压着程缪辞，“我、我马上起来！”
“腿麻了？”程缪辞笑看着他，眼中没有怒意。
“嗯。”
饶峥不好意思地转过身体，腿上的麻意仍旧没有消退的趋势。
程缪辞把腿从被子里抽了出来，“你直接躺下。”
“不用，等一会儿就好了。” 饶峥拒绝跟病人抢床。
程缪辞拿起床头的玻璃杯，掌心接触玻璃的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水的温度，不冷不热，浅浅喝了一小口，入嘴的温度也刚刚好。
她扭过头，用另一只手捏住了饶峥的小腿，几乎是同一时间，指尖下的小腿肌肉绷紧，整条腿抻的笔直，笔直到僵硬。
饶峥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缪辞，双手紧握住床板，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程缪辞忍住笑意，打趣道：“为了报答你照顾我，要不我给你按按？”
“不、不用了。”饶峥心跳如鼓，把腿往回缩了缩。
程缪辞把水一饮而尽，故作惋惜地收回手：“唉，可惜了，你错过了体验我按摩技术的好时机。”
“按摩……” 饶峥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程缪辞，“我不要紧的。”
他怎么好意思让程缪辞帮他按小腿，还是在病床上，他做不到。
程缪辞偏头看他，问：“我妹妹呢？”
“她刚说饿，下楼买宵夜去了。” 饶峥觉得麻意退散后，试着跳下床却被程缪辞拦下。
程缪辞：“你等会儿要回校，要不要现在躺下睡一觉？”
饶峥摇头：“我不困。”
“姐，你醒了！”
病房门被打开，郭月桐提着一个红塑料袋跑进来，饶峥趁程缪辞分神之际，急忙下床站在一边。
郭月桐风风火火地冲到病床前，把塑料袋一撇，张开手臂抱住了程缪辞，闷声闷气道：“幸亏你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不敢打架了。”
“你怎么天天想着打架？”程缪辞失笑，摸了摸郭月桐的脑袋，“以后遇到这种事先报警，别稀里糊涂的冲上去。”
“知道了。”郭月桐乖顺地依偎在程缪辞怀里，她侧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饶峥，露出得意的笑容。
饶峥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心中不免发笑，他不明白郭月桐为什么这么敌视他？
可同时他能理解这份敌意，毕竟在其他人眼里他与程缪辞的确有着天壤之别。
“饶峥，饶峥？”
程缪辞拎过塑料袋，见饶峥眼神望着椅子出神，伸手挥了挥，关切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面包？”
郭月桐嘟起嘴：“姐，这是我买给你的。”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程缪辞低头在塑料袋里翻找了一顿，然后找出一个红豆面包递给饶峥。
“这个味道你应该喜欢。”
昨天吃饭的时候，程缪辞就注意到饶峥格外喜欢那份抹茶红豆布丁。
饶峥满心欢喜地接过面包：“谢谢。”
郭月桐见机凑到程缪辞身边，“姐，医生说你这段时间不能吃辣、不能吃冰，要多休息。”
“嗯对。”饶峥点了点头，撕开包装袋，红豆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医生说养胃是个长期的工程，日常一定要多注意。”
程缪辞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我知道了，等天亮我就能出院了吧？”
“不行！”郭月桐蹭地一下站起来，“你今天要好好躺着。”
程缪辞笑了笑，没有接郭月桐的话，而是转头看着饶峥，问：“我看病的钱是谁付的？”
饶峥拿着面包，抬头看了一眼女子，遂又迅速低下头，没有吭声。
郭月桐看了眼不作声的饶峥，对程缪辞说道：“他付的。”
“辛苦你们了。”程缪辞点开微信，“大半夜的还要你们两个学生陪我熬着，不转个红包都说不过去。”
饶峥：“不——”
郭月桐直接开口掐断饶峥的话：“老姐，你也太客气了，不过我也是很乐意收下我美丽漂亮的姐姐发给我的红包的。”
“瞅你这小嘴甜的。”程缪辞被哄开了花，一手转账，一手揉起了郭月桐的手掌，“天气冷你也去睡会儿。”
“遵命！”郭月桐收到红包，乐颠颠地躺到了一旁空着的病床上摆弄起手机。
饶峥看着程缪辞发来的转账，数额远比他花的钱要多，顿时觉得手里的红豆面包不甜了。
她在跟他划清界限，什么都不想欠他的。
程缪辞转完账，眼睛不自觉望向坐在床边的饶峥，视线向下，轻而易举地就看见饶峥的手机屏幕。
“发什么愣？快点接收。”
程缪辞提醒道。
饶峥忍了一会儿，仰起头，看向女子，眼中透着一丝委屈：“没花……多少钱。”
程缪辞加重语气：“收下。”
她不可能让一个还没高中毕业的学生给她花钱，更何况是她看病，医药费理应由她自己出。
在程缪辞的注视下，饶峥不情不愿地点击接收，心里涌出一丝苦涩，他就知道自己仍被程缪辞当做孩子。
饶峥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朝气都没了。
程缪辞观察着饶峥的神情，心中不免烦躁起来，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就能影响他的心情，这对一个即将高考的复读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她而言也是压力，说难听点是累赘，她要上班，有很多需要操心的事，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考虑照顾饶峥的感受。
时时刻刻想着自己会不会影响饶峥学习，如果高考前出了岔子，她程缪辞负不起那个责，她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而产生愧疚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现在来说，她跟饶峥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饶峥低着头，放在床下的双手逐渐收拢起来，一字一句道：“缪辞姐，我是不是以后不能给你发消息了？”
程缪辞嘴角一顿，见郭月桐已经熟睡，顿时松了口气，“饶峥，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当下最要紧的事就是高考。”
“我明白。”饶峥看着程缪辞，“我不会耽误学习，我有分寸。”
程缪辞皱紧眉头：“我就直说了，你现在缠着我让我感觉压力很大。”
饶峥面色一白，捏紧拳头，低声道：“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程缪辞吸了吸鼻子，看着饶峥的眼睛，认真道：“我们只是不合适，你有你该做的事，我也有我要走的路，我们都不必感到抱歉。”
“饶峥——”程缪辞俯身靠近了些，语气又轻又缓：“眼光放长远些，你应该知晓现在做什么选择对你而言是最好的。”
言尽于此，她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好。”饶峥仰起脸，目光停在程缪辞脸上，眼尾有些发红，“我听你的，我会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绝对不让你失望。”
什么叫不让她失望？
程缪辞想了想，还是点头笑了笑，露出欣慰的眼神：“以后周六也不要给我发消息了。”
饶峥搓了搓膝盖，扬起笑脸，说：“好，但——”
程缪辞看向他。
“毕业考完试那天你能给我个奖励吗？”
程缪辞直接问：“你要什么？”
饶峥定定地看着她：“一个拥抱。”
程缪辞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只要这么简单的东西，她没有犹豫，“好，我答应你。”
不过一个拥抱而已，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当给他鼓励好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饶峥愉悦地翘起了嘴角：“以后每周六我只发一条消息，好不好？”
程缪辞静看了青年好一会儿，说：“嗯。”
饶峥笑了一下：“缪辞姐，你可以不用回我的。”
我只是想让你一直记得有饶峥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