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律进校后,在过路的学生们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青春活力。这里也是他的母校,不过大二时转了军校。如今也毕业快六年了,不知道法学院的泰教授还记得自己吗。
他刚踏进行政楼,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听:“边将军,你走错了,演讲的地点在艺术大厅一楼。你得往左手边这栋楼走。”
思想政治学院书记,就是他联系的。边律回首,果不其然在左侧艺术楼公告栏旁边看到个地中海,对他招了招手微笑。
“好。”边律本意是想去看看旧师,只好算了。他过去跟书记颔首笑过,一脚踏进了吵吵嚷嚷的演播厅,有个班的学生已经到了,在他进去的那一瞬间同时静了静。
同时,他看到了这个班的辅导员,安境。讲台上工作人员在调试话筒,发出喂喂的声音,几人围着多媒体占了板凳。边律只好坐去了看座的第一排,又温习起了手上的演讲稿。
安境扶了扶黑框眼镜,微微仰头扫视看去了他手里的标题:结合714事件,论海洋派和陆地派的思想差异和行为驱动。
“嘶……”安老师一知半解,当即上浏览器搜了起来。
714事件,是发生在D区的一次军事化武装行动,超过五十号身涂颜料的武装分子攻击蓝洲海洋军校,好在相关部门补救及时得当,造成师生死亡不超过10人。事后有相关人员透露,是陆地派反对蓝洲新律的一次袭击。
蓝洲,并不是人类唯一的栖息地。就是说,除却这个海下基地,陆地上仍有人类存活。
由于旧时代人的失策,导致变种的荧芝遍布全球,现在地星表面瘴气覆盖率占86%,人类根本难以呼吸,且这种气体还能使人致幻,只被水隔离,所以这也是人类不得以在海里修建基地的原因。
选择居住在蓝洲里的人,又称海洋人。
而继续选择在陆地上生活的人类,被称陆地人。
就像种族歧视、宗教差异那样,海洋人和陆地人为着彼此的信仰而水火不容,两者之间经常在文化、军事、外交上起冲突。
“话筒声音不用过大。”边律对台上的人说。
兴许是作为军人的原因,他即便散漫的坐姿,也都散发着冷冽和生人勿近的气势。常浩杰去停车了,快步过来,递给他手环,“首长拨来的,说是你手机没听到。”
“嗯。”边律接过,起身出了大厅接听电话。他举止自若,眉头微皱,嘴里说着什么,整个人像珠穆朗玛的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拂下来刮进安境的眼里。
安老师轻咳嗽了一声,取下眼镜,借了班长的眼镜巾擦拭了下。
还没说完同时等到了陆续进来的同学,他转身,正巧讲台上的音响调试完毕,对他招手,边律点头,没有带演讲稿上去了。
“好的,我服从调剂。政法不分家,我觉得我可以胜任政治部的工作。”话筒没关,传出他不卑不亢的嗓音,边律在尾音落下的一瞬把连接线拔掉了。
学生陆续进场,看到讲台上的边将军后,女生陆续传出的嘈杂声,都笑得很开心。五个班的人到场了,彭书记组织好纪律,通知后台把边律要的界面放上了大屏幕。
大屏幕亮起,安境在看到他简陋的ppt和9.9的大红模板后,原本打开笔记本的手又摸去了手机百无聊赖。
“开题前,我先简单做个自我介绍。”边律站了起来,拿上话筒,“我叫边律,跟你们一样,蓝洲大学也是我的母校,之一。希望我可以叫你们一声师弟师妹。”
他拿起遥控器,示意同学们看向大屏幕,上面出现了一段视频,身穿蓝白条纹的军士手持冲锋枪的界面。像是在交锋。
“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边律点了播放。没有询问,像上级直接下达了指令,画面出现了两派交战血肉横飞的场面。场面血腥,视频里的人死得声情并茂,那些民众遭遇了惨无人道的屠杀;不止安境心里膈应了一阵,学生们有男有女也捂了眼发出怪异的惊呼。
边律安静看着播放完毕。“这是714事件真实录播视频。相信你们都知道这件事,其归因,则是陆地派与海洋派的又一次武装冲突。”
“众所周知,蓝洲基地自建成、乃至白鲸政府成立以来,就面临着来自各界的质疑:人类生存在海洋之下是否是长久之计?”他手持话筒,侃侃而谈。安境随着这个问题,原本同宋知书对话框敲字的指尖停顿,望向了边律。
“一个家庭,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文明,我们都说创业维艰,它们的起步都是艰难的。”边律说:“政府如今也就三十余载历史,但它从始至终就一直面临着挑战和危机。陆地派,身在蓝洲心在上岸的海洋人,并且在光化硬质墙失效过一次后愈演愈烈,对各界社会前后发动了不下百余次骚乱。”
“同学们,你们觉得陆地派有错吗?”边律停顿了,但是并没有抽人起来回答问题。“没有错。人类是哺乳动物,生来就在陆地上行走,因为外星植物的入侵而被迫移民海洋是一种历史的倒退,文明的落后。”
“可为什么二十年前我们的先贤们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边律扣响桌面,提高音量:“为什么人类又要放弃赖以生存的陆地移民海洋基地?”
“我不作解释,也没办法解释,这个决定产生于特定的时代,时至今日仍有专家学者争论不休。若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了,那我也就不至于只是个少校了。”
场下一阵哄笑。
边律笑了笑,“既然说到陆地派和海洋派,那么就不得不提到他们的精神领袖……”
“边将军。”边律在跟书记和院长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看到了那位热情的安境,他对于这人的主动有点意外。
“你的演讲很精彩。”安境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说:“特别是军事思想那方面,尊严只在大炮……”
边律微笑,补充道:“实力永远是维护正义的基础,国防才是外交的真正后盾。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安境点着头,随着他这话眼眸亮了亮。
“不过这句话我也是引用。”边律收回了手,“古夏国,一位姓艾的军事理论家说的。”
“对了,”安境带着笑,那并不充满侵略性的试探如同春雨润物,他身上秉持着很符合他教师身份的亲和友好。毫不掩饰对边律的的欣赏之情,又或者是点什么别的东西。
“抽个时间,跟我一起去5s店修车吧。”他没有询问,像在讲台点名学生一样不容拒绝。那口吻像是在模仿刚才放血腥视频时也没问过别人意见的边律。
他突兀的熟络让边律眼皮罕见地跳了跳,有些不太适应说,“呃……我到时候再看?”
安境右眼眨了眨,对他biu了个手枪说:“不允许拒绝哦。”然后拍着手上教案走了。他们学院的姜院长和彭书记都是一脸无奈的表情对边律笑了笑。
边律在莫名的尴尬中,听到了他们班女生路过时的调侃,戏谑之情溢于言表,“安老师又开始了。”同时他还敏锐地注意到那姑娘捂着笑,扫了自己一眼,精准概括了安境的异样行为:“孔雀开屏。”
边律挑了挑眉,露出别扭抽搐的嘴角,看去安镜脚步略带轻快雀跃的背影,觉得很奇怪,那是一种不属于政治学的活泼。——同时他还突地一跳,排球技术动作里,三步扣球的动作,拍了拍路边垂下来的树叶。
“……”好神经啊。边将军如是评价道。
他没有多心,支开常浩杰,辗转去法学院叩响了泰建国的门,还是坐的原来那个办公室:思政教务处。
蓝洲没有阳光,在湛蓝的水澜海波下,银发苍苍的老人透过厚方眼镜佝偻着身子读着手里文献,掀动眼皮望了来人一眼,说:“坐会儿,我改篇论文马上就好。”
边律点头,落座在他办公桌面前的旋转椅上,一盆红石珊瑚挡了视线,他没有玩手环,百无聊赖地从架上抽了本书出来。
居然是蓝洲大学自主编撰的校园杂志。非学术性的讲义教案,就是图片堆积的宣传杂志。边律好奇,翻开了这颇具时尚感和设计感的图册,翻开第一页就被上边的复古历史风吸引了。
居然是以古夏国为主题。
好大的胆子,没点政治敏感度,边律相当好奇主编是哪个大人物,直接翻到前后页的目录和刊印,除却一个‘海下艺术家’的落款,找不到其他信息。
“哦这个啊,安境折腾出来的。”泰建国推了推厚眼镜,收了手里的钢笔,提起那位思想政治学院的导员,摇了摇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跟你一样大。活泼得很,可有创造力。上头又有人。”他抿了口水说:“你也知道,当领导的就喜欢搞些教育工作,他也确实能说会道,才来三年就进了行政楼德育处干宣传。还挺全才,以前搞人体雕塑的,结果没考上落榜改成行了。”
边律想起那个轻快的脚丫子,怪笑了一声想起了什么,说:“落榜艺术生是吧。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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