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您现在也不会下定结论,但是我还是要说。”
“您是秦穆然唯一的亲人,即使您可能不会支持,我也不希望您对我们的事有什么误解。”
常命的表情说不上有多么毕恭毕敬,但是却看得出对此的看重和诚意:“如果说我没调查过秦穆然是假话,您是什么人我当然也清楚,但我更在意的是秦穆然和您的关系。”
“我知道他很在意您。”
他相当坦诚,一改在秦穆然眼前半藏半露的风格:“秦穆然身上有秘密,我不否认我对这个秘密有些好奇,但会调查这个秘密是因为我看重秦穆然本身。”
“我以自己的信誉起誓,我喜欢并追求秦穆然没有其他用意。”
“只有这个,我不希望您误会。”
“······不必。”秦柏松心情有点复杂。
常命叫什么,干什么,这些信息都再好查不过,他没有任何欺骗自己的必要,也没必要扯这种立刻就会被揭穿的谎。做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他愿意用自己的信誉担保,诚意确实不小。
但是。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秦柏松皱着眉,“但你也该知道,我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小然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可能推他进火坑。”秦柏松的年纪已经不轻了,长期身居高位养成的气势不容小觑,他看着常命语气甚至不算严厉,可却偏偏给人一种没得商量的霸道:“你太危险。”
是了,常命终究还是太危险了。
“小然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我看着他长大,和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他父母把他托付给我,我自当护他周全。而你,不行。”
“既然你调查过我,也该知道我能做多少事,我不能让你留下。”
他一点余地也不给常命留。
“没事啊。”说到这里常命脸上的紧绷神色一下子就垮塌了,他甚至看起来心情不错,“您是秦穆然的伯父,怎么做都是您的自由,至于我到底能不能留得下来,可就要看我自己的本事了不是吗?”
秦柏松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见过像是常命这样不要脸的人了,他被常命冷不丁的没皮没脸噎了一下,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忘了一半。
他现在也算是另类的体验了一下平时秦穆然的感觉了。
这小子,有点难搞。
“而且,我觉得有些话,也不必说的太清楚吧。”常命笑着说道:“您之所以要单独和我谈,目的您当然是比我要更清楚的多,您是秦穆然的长辈,有的话我不应该说,您觉得呢?”
室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僵,秦柏松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太好的话可以反驳对方。
“叩叩”
“伯父?”
敲了敲办公室关着的门,门里很安静听不到什么声音,秦穆然犹豫了一下,拉开门向门内看去:
两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也没有疑似发生争执的痕迹,看起来一切都好像很正常。
就是伯父的脸看起来表情有点僵硬。
秦穆然瞬间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常命,后者无辜回望,一副乖巧可怜又无辜的样子。
秦穆然信······信个鬼。
这场面一股子的既视感,眼熟的让他脸上的肌肉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伯父,常命?”
他心里有点担心这俩人打起来,常命自然不必多说,这家伙的气人程度自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自己伯父向来要求高又比较严厉,秦穆然也说不好放任这俩人单独待着会怎么样,想来想去都放不下心,匆匆和伯母谈完就回来看着。
“常命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秦穆然怎么想都觉得是常命又作死了:“伯父,他性格不太好,要是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您别往心里去。”
他走过去不轻不重的怼了一下常命,有些急切的看了对方一眼。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和急于维护男友的恋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可这一切却都被秦柏松和常命看在眼里。
秦柏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向懂事的侄子拽着那个不要脸的臭小子让他给自己道歉,神色之间全是一片自然的放松。从秦穆然的父母过世之后就一直是他抚养秦穆然长大,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他多操过心,所有的老师给出的评价永远是完美的,可却从来没有过一个像这样能让他这样放松过的朋友。
秦柏松突然之间感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感。
假如说刚刚他还有七成的把握,那么现在,他看着这一幕,却觉得自己连三成把握都没有。而对面自称常命的年轻人对着他得意洋洋的眨眨眼,看的秦柏松一阵牙酸。
“那后来呢?”
李菲菲有些好奇的追问了一句,常命一向是个好说话的,并不吝惜于成全小姑娘这点好奇心,可这次,他却故意略过了大段大段的事实:“后来我们就回来了啊。”
他就此给出了一个结尾打发了还想好奇追问的李菲菲,一副就这样的表情。
后来当然不是常命所说的那么简单的。
秦柏松白手起家,从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能做到现在的地位可绝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说不让常命留在秦穆然身边绝不是只吓一吓他。
但常命哪里又是别人说什么就肯做什么的主。
他一个亡命之徒,在这边也没有正经工作,每天就赖在秦穆然的诊所里不走,秦柏松顾及秦穆然不可能真的找人冲进诊所里赶常命走,常命虽然常年在国外,在这边没有太多合用的人,可毕竟业务能力还在,几番联系之后把人都挡在了巷子外面。
他和秦柏松在背后斗法斗的厉害,只有秦穆然一个普通医生每天上班下班瞒在鼓里一无所觉,几番拉锯之后秦柏松发现自己还真就拿着个混蛋没什么办法,只能收了手不再管这件事。
这件事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秦柏松收手,一方面是意识到了这样做威胁不到常命只能自找麻烦,另一方面却也是出于常命最早的时候就已经说过的话:他和常命单独谈这件事的目的。
不想让秦穆然知道是一部分,另外却也有避着秦夫人的意思在。
现在的这位秦夫人并非同秦柏松一起创业的发妻,而是近几年新娶的。这位秦夫人不坏,性格不错,人也温柔,但是毕竟和秦穆然没有太多的交际,她和秦柏松结婚的时候秦穆然已经去念了医学院,两个人也只有过年或是偶尔才会见上一面。
秦穆然本就是一个习惯和人保持距离的人,他这么多年真的说得上关系很近的人也就秦柏松一个,就算是出于避险的考虑,他必然也不能同这位秦夫人走的太近,一来二去也只是关系普通,说不上冷淡也说不上有多热切而已。
常命当然也调查过她。
她比自己的继母好上太多,性格说不上有多大方,却也算得上是为人温和善良,对于自己丈夫养大的这个拖油瓶也没有什么不满和苛待,算得上是个好妻子。
她和秦柏松结婚之后两年便生了个儿子,她没什么正经工作,平时就在家里打理家务带一带孩子,她有多么重视自己的孩子,常命再清楚不过。
像这样的女人,一定会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一切。
她现在对秦穆然固然不错,可终究并非自己的孩子,她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庭被秦穆然所打扰,更不会乐意接受看到自己的丈夫未来把家产的一部分留给秦穆然。
这是人之常情,无可置酌。
常命一眼就能看得出她是什么人,却也对她没什么意见,但这却正是他所掌握的命门。
秦柏松特意避开她和常命谈话也正是为此。
假如让她察觉了常命和秦穆然之间真正的关系,如果常命保证自己能让秦穆然就此远离她的家庭,不打扰她和她孩子的生活,她一定会选择帮助常命。
这是秦柏松不想看到的。
常命当初没有直接点明的事也正是此事。虽说他对于秦柏松的态度说不上有多么恭敬,他却也是怀有感激的。秦柏松说的不假,他对待秦穆然和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为了照顾秦穆然一直没有结婚,直到他独立在外求学了才终于娶了现在的这位秦太太。他对待秦穆然的好,实在是不用多说什么的,如果没有十足的必要,他也不想破坏对方的家庭和谐。
秦柏松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停手了,他也只能停手。
不单单因为顾及自己的妻子孩子,却更是因为秦穆然的态度。
秦穆然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很有自己主意的孩子,哪怕曾经发生了那样的惨案,却也从没叫他为难过。可是要是真的打定了主意,无论他怎么劝说却是都不肯听的。
当初报大学志愿的时候也是,他让秦穆然去读金融日后好进他的公司工作,秦穆然说什么也不肯,偏偏报了个累得要命的医学跑去做医生,这一下就是十年。
而现在,虽然这孩子自己不说,可他看着分明就是对那个不是什么正经人的混蛋小子上了心。
他看得到常命的真诚,也试着阻止过了,却无法为秦穆然再做更多的事了。
秦柏松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相框叹了一口气,这个相框上是四个人的合影,他,秦穆然,以及秦穆然过世多年的父母——同时也是他最好的弟弟和一同长大的女孩。
照片上的四个人笑的很开心,那时候的秦穆然还拥有那样灿烂的笑容,和每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别无两样。
他认真的看着这张封存的很好的老照片,然后把它从桌面上拿了下来塞进了抽屉里,将在旁边的另一个相框摆正了位置。
那是属于他的一家三口的相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