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凌家家宴,温州城便风流云涌。
今夜,亦是如此。
当凌璇被半扶半搀地送回三楼卧室时,只觉得天花板都在旋转。身上那件为了“庆祝凌家三小姐荣获中国国际大学生创新大赛金奖”宴席而特意定制的白色小礼裙,此刻像一道华丽的枷锁,嘞得她喘不过气。
宴会上,大家讨论着她这个项目的惊人估值和广阔前景。
而凌家,更是借着由头,将她这枚“换了姓”的筹码正式推入各位潜在买家的视野。
为她,更为了凌家未来的联姻铺路。
在那些老爷太太“璇璇真是天仙般的人物,长得如此这般,还是个天才”“不知以后哪家公子有这个福气”的调侃声中,她第一次被迫干了两大杯红酒。
胃里灼烧,心里却一片冰凉。
“砰。”
卧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楼下的虚情假意。凌璇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瞬间就晕睡了过去。
“凌璇,凌璇……”
黑暗中,一个低哑的声音黏腻地钻入耳朵,像湿冷的蛇爬过后颈。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像舞台光打在床上,也照亮了女孩一小片雪白透红的脸颊,像黑暗中一颗诱人采撷的果子。
一只属于男性的手伸了过来,带着微颤,拍了拍那发烫的脸蛋。随即攥紧,骨节发白,像在压抑某种翻腾的、破笼而出的决心。
“璇,”他的呼吸粗重,混合着未散的酒气,喷在她的耳廓,“你…能不能只是我的?”
没有回应,或许本就不需要回应。
男人炙热的、带着酒气的吻,慌乱又急不可耐地压了下来。
充满了蛮横的掠夺感。
“唔…”
唇上突如其来的陌生触感和压力,让醉意昏沉的凌璇发出无意识的呜咽。
她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手腕却被猛地钳住,固定在身侧。
那吻不再甘于停留在表面,他开始试图撬开她的齿关。另一只手,带着滚烫的温度,急切地探入那件白色礼裙,沿着腰线向上摩挲。
潜意识的警报,尖锐地拉响。
凌璇猛地睁开了双眼!
近在咫尺、因**而扭曲的脸—是凌空!
无限放大的五官,属于兄长的、却充满请略性的气息,以及下半身清晰无比、令人恐惧的抵靠…所有的一切像冰水瞬间浇透全身!
“凌空,你疯了吗?!”她尖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推!
猝不及防的凌空被推得一个趔趄,“疯?对,我是疯了!”他喘着粗气,眼底猩红,”“璇,我们又不是亲兄妹!我喜欢你很久了!”
“滚开!恶心!”凌璇趁机翻下床,扑向卧室门,拼命扭动门把手—纹丝不动!竟然从外面被反锁了!是谁?!
“来人啊!着火了!!救命啊!!”她不管不顾地大声尖叫,手掌用力拍门,希望能引起楼下任何人的注意。
“别叫了!”凌空再次扑了上来,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一只手更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几乎让她窒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酒精和**燃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没人会说什么,凌家…”
恐惧扼住了喉咙。
没有偶像剧的唯美,即使对着这张堪称英俊的脸,凌璇只感受到屈辱与绝望。
她拼命挣扎,手肘向后撞击,双脚乱蹬,试图找到一丝机会。
是花瓶!她的指尖摸到了床头柜上冰冷的硬物—插着向日葵的陶瓷花瓶。
求生的本能在一瞬间压倒了一切。
她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猛地抓住花瓶细长的颈部,用尽全身残存的、被恐惧激发的所有力气,朝着身后那颗埋在她颈窝里的脑袋—
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钝重而骇人。
身上的钳制,骤然一松。
凌空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身体晃了晃,沉重地向后倒去,“嘭”地一声砸在地毯上,不再动弹。
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她自己粗重得可怕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剧烈地回荡。
不会,死了吧?
凌璇的手里还死死攥着花瓶,全身剧烈颤抖着…
“叩、叩、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三声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
“凌璇,你睡了吗?我给你拿了点醒酒汤。”
是傅司予!
是傅司予!是那个一直给她温暖与力量的邻家哥哥。
对,傅家也来了。
凌璇抖着手,哆哆嗦嗦在抽屉里找到了钥匙,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小小的钥匙插了好几次才对准锁孔。
“咔哒。”
门终于开了。
看到傅司予拿着白瓷碗的身影的瞬间,凌璇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杀人了,傅司予。我…我杀人了…”
傅司予被她撞得微微一晃,手中的醒酒汤险些洒出。他的目光迅速掠过室内—少女凌乱、沾有血污白裙,倒地的凌空,以及空气中酒精与血腥的混合气味…
他温和的眼眸骤然收缩,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压抑不住的怒火,从眼底喷涌而起。但他几乎是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楼下的宴会还未散场,满堂宾客非富即贵。这兔崽子要是死在这里,死在凌璇卧室里,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他大步走到凌空身边,蹲下身,两根手指精准地压在他颈侧动脉上。
几秒后,傅司予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
“还活着。”他站起身,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轻轻掰开凌璇紧攥凶器的手,将那沾血的花瓶拿了过来。“凌璇,你想报警吗?”
凌璇木讷地点点头,又突然剧烈地摇头。
是的,凌空没死。该怎么办?要报警吗?告发继兄在为她举办的宴会上企图□□她?一旦闹大,凌家便会沦为一个笑话,妈妈一定会不高兴的。而她的声誉,她好不容易考上的未来…全完了。
傅司予握住她冰冷的肩膀,目光直视她涣散的瞳孔,语速快而清晰:“好,那你记住,是凌空喝多了。来房间探望你时,不小心滑倒,后脑勺撞到了床头柜的尖角。跟你没任何关系,明白了吗?”
凌璇微微点头,眼泪依旧不停地滚落。
“你现在,立刻,去换掉这身衣服,用湿毛巾把脸上、手上沾到的血都擦干净。快!”
凌璇踉跄着冲进浴室。
冰水扑在脸上,让她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鬼,眼睛红肿,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印。
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不稳,只能用手死死撑住冰冷的盥洗台。
一切打理好后。
傅司予对她使了个眼神。
“叶阿姨,凌叔叔。凌空跌倒了!”房外传来傅司予刻意提高的音量。
声音成功地传了出去。
很快,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至今。
最先冲上来的是叶霜,她甚至提着晚礼裙的裙摆,另一手还捏着半杯香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凌岳沉着脸,几个闻声而来的近亲宾客也紧随其后,堵在了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室内—傅司予正费力地将似乎恢复了些意识的凌空扶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地毯上,是碎裂的花瓶与倾倒的向日葵…
“空空!我的天啊!怎么了?怎么会摔成这样?”叶霜声音里的心疼和焦急,真切得几乎要溢出来。
傅司予适时地退开一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镇定:“叶阿姨,您别急。凌空喝多了,想来看看妹妹,没注意倒了的花瓶,滑了一下,后脑勺正好磕到床头柜了。幸亏我送醒酒汤上来,正好撞见。”
他说着,目光转向眼神还有些涣散、正捂着脑袋的凌空,微微眯了眯眼,缓缓地说道:“是吧,凌空?”
凌空一震,目光对上傅司予,又扫过父亲凌岳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以及一众探究的视线,顿时吓醒了大半。
额角的剧痛和后脑的湿黏,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的一切。耻辱、后怕、以及对傅司予突然出现的惊疑交织在一起,但他几乎立刻权衡出了利弊。
“额…是,是的。爸,叶姨,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让大家见笑了。”
“这还叫没事!流了这么多血!“叶霜似乎要哭出了,“老公!快!赶紧送医院!千万别脑震荡了,留下什么后遗症。”
叶霜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凌空身上,那份焦灼和关切,仿佛这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儿子。
“妈…妈妈…我…”已经换了家居服的凌璇,下意识地拽了拽叶霜的衣角,隐忍的眼眸中泛起泪光,渴望得到一丝来自母亲的、真正的关怀。
叶霜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作为母亲的直觉让她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但仅仅是一瞬,她立刻转回头,对着凌岳焦急道:“老公!还愣着干嘛!快安排车!”
凌岳沉声吩咐管家去备车,目光严厉地扫过凌空和凌璇,最终落在傅司予身上,语气缓和了些:“司予,今晚多谢你了。”
“凌叔叔客气了,应该的。”傅司予得体地微笑。
“凌璇,”叶霜像是才想起这个女儿,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你陪哥哥一起去医院。”
“我不去!”凌璇尖锐的声音,显得突兀又异常。
“叶姨,没事。”凌空急忙开口:“司机陪我去就行。凌璇…不会喝酒,人还不舒服,让她休息吧。”凌空说罢,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凌璇。
一场未遂的侵犯,受害者站在阴影里,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凌璇死死咬住下嘴唇,身体细密地颤抖着,愤怒和屈辱像毒藤将她的心脏一圈圈缠绕,越收越紧。
她觉得自己,像个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破烂玩偶。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份无助吞噬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悄悄从身侧伸了过来,精准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紧紧地、用力地攥了一下。
是站在她斜前方的傅司予。
他正对众人,脸上还维持着温和关切的表情,甚至顺势转过身,像是安抚般地,轻轻抱了抱她僵硬的肩膀。
然后,在她耳旁低语道:
“别怕。”
“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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