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溪的笔录、指纹、签名,当然还有他的直播录屏,侦探社都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研究,除了无法辨别他直播时出现的异常是特效还是真实影像之外,别的一切正常。
“一个注重打扮,有洁癖,胆子大,自来熟,毫无距离感,有点目中无人,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容易心软,同情弱者的人,敢说敢做,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却又感觉隐藏很深?”
侦探社的社长赵京墨,看着手底下的人对纪明溪性格的总结,满眼都是四个字——自相矛盾!
“自来熟和拒人于千里之外,是怎么同时存在的?”
“目中无人却同情弱者?”
“不擅长隐藏,却又感觉隐藏很深?”
所有人看向陆雨泽和沙桑结,尤其是陆雨泽,他跟纪明溪接触的时间最长,很多跟纪明溪性格有关的信息都是他提供的。
“我觉得……”陆雨泽迟疑着开口,“纪明溪比较我行我素,他喜欢一个人就会表现得很亲近,不喜欢一个人,就会表现得比较高冷,至于喜欢谁不喜欢谁,取决于他的主观印象,在实际接触他之前,谁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会是怎样的。”
“啊……他不喜欢我。”沙桑结失落地趴在了办公桌上,显然,“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条是他提供的。
陆雨泽看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他的领地意识很强,如果谁不经过他的允许踏足他的住处,他会很不高兴。”
“这样啊。”沙桑结觉得好受了一点,“我应该先让你在微信上问问他愿不愿意见我,然后再去问他要签名的……虽然但是,他再不高兴也给我签了,人还是不错的。”
“嗯,总体来说,纪明溪这个人很好相处。”陆雨泽说,“至少我跟他相处起来很愉快。”
“好吧。”赵京墨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问,“感觉他隐藏很深,具体是指哪方面?”
“直播的时候吧。”陆雨泽回应,“镜头前的他跟平时不太一样。”
镜头前的纪明溪,永远是笑着的,给人一种活泼开朗的感觉。
不直播的时候,他虽然也会笑,但笑起来没有了那种小孩子般的天真懵懂,总带着几分玩味,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镜头前的纪明溪对危险很迟钝,迎面袭来的斧头也好,飘在身后的鬼怪也好,他都视而不见,好像自己身处另一个时空。
可真正的他,不仅感知敏锐,身手也不差。
陆雨泽想到了自己被纪明溪轻松化解的拳头,那一瞬间的反应,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再微弱的鬼怪,纪明溪都看得到,甚至能感知到封印师身上的灵力波动,这样的他,真的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鬼怪吗?
不过这些细节,陆雨泽并不打算和盘托出,他只说了最显而易见的区别:“现实里的他给我一种不擅长演戏的感觉,但镜头前的他其实是会演的,我不清楚他私底下跟我接触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演。”
“那你觉得他是封印物的可能性有多大?”赵京墨问。
之所以要分析纪明溪的性格,就是为了这个。
灵魂是很难独立存在的,就像失去容器的水也很难维持形状,所以大部分鬼怪都不是一个人死后变成,而是由无数亡魂凝聚而成,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很多鬼怪别说性格,连意识都很难维持。
梅村的鬼怪就是,它只有报复村人的本能,无法沟通,只能暴力封印。
高级一点的鬼怪,有了独立的意识,但性格飘忽不定,喜怒无常,想法多变,前一秒答应得好好的,后一秒就反悔了,虽然可以沟通,但沟通基本无效。
再高级一点的鬼怪,比如陆雨泽当年封印的那只一级,意识和性格基本与人无异,却有着深重的执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要搞乱社会不可,沟通失败,只能封印。
但是纪明溪……
他要真是鬼怪,那他绝对是陆雨泽见过的鬼怪里最像人的。
那既然都这么像了,是人是鬼还重要吗?
“他不是。”陆雨泽非常肯定地说,“或许他身边有鬼,但他本人不是。”
赵京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下头:“嗯,我也是这个判断,他作为一个人有点不正常,但作为一个鬼,又过于正常了,正常到了吓人的地步。”
越强大、越难对付的鬼,越接近人。
纪明溪要真是鬼,侦探社的压力也太大了一点。
“那么纪明溪的事可以先放放了。”他说,“做了这么久的怪谈直播都没出事,这人有点东西,改天可以请他来我们侦探社做个学术交流,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调查。”
“又有村子出事了?不要啊!”沙桑结哀嚎,“梅村那种地方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他们需要的不是封印师,而是一场解放战争!”
“不是。”赵京墨平静地给出否定的答案,然后再说,“这次的事就出在魔都,跟一则帖子有关。”
他说着,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开了一个名为“怪谈”的论坛,点进了一则名为“婚服站起来了”的帖子。
所有人抬头看向墙壁上的嵌入式电视,阅读起了主帖的内容。
水中游:如题,楼主一周前领的结婚证,明天就要举办婚礼了,昨晚之前一切顺利,包括我试穿的时候也没发现任何问题,但我昨天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它站起来了!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沙发上,红色的中式婚服,大半夜的没开灯,你们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我当时胸口一痛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跟爸妈说,他们都不信,还问我是不是因为不想嫁在找借口,把我骂了一顿,骂得很难听,我一直哭到现在,我结婚证都领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反悔?我确定那不是梦,我的婚服是真的自己站起来了!听说这个论坛里有不少能人异士,所以想来求助一下,我现在该怎么办?
道不贫:亡人衣啊,现在很少见了,枉死的人穿过的衣服沾了怨气就会这样,太阳底下晒几天就好。
水中游:楼主在魔都工作,魔都这几天要么下雨要么阴天,没太阳,紫外线消毒器有用吗?
道不贫:你当怨气是病毒呢?没用的,一把火烧了吧。
水中游:不太行,租的衣服,烧了要赔钱,而且爸妈会觉得我疯了,我想问问如果不晒太阳,就这么穿一天会不会出事?
道不贫:会。
水中游:出事的概率大吗?
水中游:道长?
水中游:道长,回复我一下,拜托了!我现在真的很害怕。
蝶恋花:道长已经说了穿亡人衣会死,你非要作死还指望他说什么?反正办法已经告诉你了,要么太阳底下晒几天,要么烧了,你非要穿就做好死的准备。
水中游:就是这衣服我没法晒也没法烧,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撒米有用吗?
蝶恋花:既然是租的,不能退吗?
水中游:不能。
蝶恋花:那我也没办法了,你好自为之。
之后楼主又在帖子里苦苦哀求了半天,大家都爱莫能助。
有人问楼主都在魔都结婚了为什么还要租婚服?魔都老公不给买一身?楼主说是为了省钱。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
“今天早上五点左右,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女尸,溺亡的,死的时候身上穿着婚服。”赵京墨直接把死者的照片贴在了屏幕上。
红色的中式婚服,很华丽,很漂亮,鲜艳的颜色和死者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啊……死了啊……”沙桑结发出叹息。
“嗯,警方就是通过死者的电脑发现的这个论坛,以及论坛里的这则帖子。”赵京墨说,“婚服我看了,没什么问题,没有封印物附着,因为泡过水,灵剂也检测不出什么。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虽然无法排除被人推下水的可能,但死因是溺水,这个是没问题的,警方那边应该会按自杀处理,我们这边需要分组调查一下死者的住处,和涉事的婚服租赁店。”
“新郎的婚服呢?”陆雨泽问,“婚服都是成对的,新郎的婚服不需要调查?”
“哦,关于这个。”赵京墨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补充了一些信息,“婚礼是新郎家一手操办的,婚服也是新郎买的,注意,是买的,然后新娘的父母觉得婚服一辈子只穿一次,买下来不划算,就把新郎买给新娘的婚服卖了,另外租了一件,也就是出事的这件。”
“哈?”
听到这里,侦探社的员工都绷不住了,这是什么奇葩的操作?
“女方家里很缺钱?”沙桑结忍不住问。
“要说缺钱,肯定没有男方家那么有钱,但是,男方家刚给了女方父母80万彩礼。”赵京墨回应。
“80万……”沙桑结震惊地瞪大双眼,紧接着就意识到了不对,“等等,给女方父母?彩礼怎么是给父母的?这是结婚还是卖女儿?”
“卖女儿。”赵京墨肯定道,“彩礼的前身是聘礼,由男方家庭向女方家庭提供,以示对女方的尊重,然后女方出嫁的时候,女方家庭会为其准备两倍于聘礼的嫁妆,帮助新婚夫妇建立新家庭。聘礼和嫁妆是我们传统文化中表达对婚姻重视的方式,不是什么糟粕,到了现代,很多地方都将这个过程简化了,比如魔都,就是双方家庭各出一笔钱作为新婚夫妇的启动资金,少了那个一来一回的过程,但也有些地方,把这个习俗魔改成了卖女儿的遮羞布,只谈彩礼不谈嫁妆。”
“靠,我说呢!我在魔都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什么彩礼,结果一上网,到处都有讨论彩礼的。”沙桑结挠头,“照这么说,不回嫁妆的彩礼都涉嫌人口买卖啊!”
陆雨泽沉思了一会儿后说:“国家不管?”
赵京墨:“怎么管?是把新婚夫妇送进去还是把女方父母送进去?”
陆雨泽:“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女方父母是卖方,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新郎是买方,处三年以下。”
赵京墨沉默地盯着陆雨泽看,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牛。”
陆雨泽眨了下眼睛,一脸无辜:“怎么?有问题吗?不破不立,不开个先河,搞个威慑,怎么杜绝卖女儿的事继续发生?”
“然后新娘继续自杀,河上继续飘尸体?”
“自己轻视生命……算了,我不说了。”陆雨泽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阵失神。
同样的问题问纪明溪,不知道他的回答会是什么?
纪明溪的回答——
心情好的时候:又不是我结婚,关我屁事。
心情不好的时候:屁大点事烦得要死,都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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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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