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脸出现在老妪皱皱巴巴如同风干橘子皮的五官上，十分滑稽。
齐钺没有顾忌其他人，吴庆原本对他们就十分鄙夷，此刻目光更是充满了嫌恶。
孟晚铎脱口而出一句儿豁，就连一直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余嫣都看了过来，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伏宝昆：“…………”
对周围毫不在意的齐钺略一低头，看着近在咫尺伏宝昆的脸。
手指虽然隔着衣服，却能感受到略低的体温，他下意识收紧手指，像是一个没抓紧对方就会再度消失一样。
为了避开鬼怪的视线，伏宝昆侧着脑袋，轻柔呼吸打在他的锁骨处。
如果用真身，光用尾巴就能就将他缠住。
把他藏起来，让他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肩上力度越来越重，伏宝昆不太舒服地动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齐钺却先一步松开了他。
“我看你不想和她说话。”尾音比之前更加低沉，齐钺靠近了些，想看清他的表情：“是我多事了吗？”
“没有，但那个称呼不能乱叫。”
近距离看着齐钺这张甚至有点懵懂的脸，一猜那句‘老公’准是跟着孔明渊学的。
伏宝昆默默在心里给孔明渊记了一笔。
齐钺微眯了下眼，但很快敛下眼眸，将写着伏宝昆名字的工牌递给他。
很快其他人就无暇关心他们了，大家都低头去看工牌。
“日你仙人！B栋的后勤保障部门，老子像干保安的？”
孟晚铎看清工牌上文字后，简直不可置信，他风风火火跑去看分到同一栋楼的余嫣，眼睛都瞪大了。
“HR？肥差啊，那两个呢！”
“B栋，会计。”齐钺对这毫不在意，更关心伏宝昆被分到了哪。
伏宝昆是第一次以普通人身份进入怪谈，感觉有点像密室逃脱，上来每个人先领身份。
他举起工牌，道：
“总裁秘书。”
“A栋。”
齐钺第一时间看向了老妪，冰冷的眼神让鬼怪不寒而栗。
而刚刚还在日天日地的孟晚铎一瞬间爽朗了起来，“好活路，有前途，兄弟，下一步就是老板情人！一步登天！”
伏宝昆正想开口，齐钺冷冷道：“看你的门去。”
抱团三人时刻关心着这边，但却并没有想主动说的意思，孟晚铎也懒得搭理他们。
一直沉默的余嫣忽而开口了：“那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一句话，就将欢乐气氛打破。
被这群不着调的人打乱节奏，老妪重新找回古怪又阴森的笑容。
“有来无回，你们回不去了，与其想着回去，不如琢磨怎么才能活下来。”
“记住，遵循公司制度，有来无回大楼只准上，不准下。”
蜷缩在角落的男人被触动了记忆，疯狂咆哮着，老妪不胜其烦地走过去，踹着他消失在了黑暗中。
伏宝昆目光下意识跟随着两人。
孟晚铎紧张兮兮地凑到他俩身边：“那个男的咋回事？不会是被这鬼地方逼疯了吧，看得我心里头发毛。”
“没事。”伏宝昆把自己推测说了出来：“他们都没给他发工牌，我估计他应该不是‘人’。”
不知道两个解释哪个更好一点，但孟晚铎嘴上依旧嚷嚷道：“那男的是托？假巴意思演给我们看的？”
伏宝昆点了下头。
“这年头连这些玩意都开始磨炼演技了，完球了。”
孟晚铎忧心忡忡，伏宝昆疑惑道：“你好像不是怪谈狂热粉。”
“狂热粉？”孟晚铎被问住了，更像自言自语道：“老子只是来医院找个人，点也太背了吧。”
伏宝昆叹了口气，看来是来医院探视不小心误入了。
孟晚铎用与外表极度不相符的动作，抓了下脖子：“那我们还在这摆龙门阵得行不？老子听说过怪谈，最近整死好几个人了。”
听到这，伏宝昆看了齐钺一眼。
但齐钺盯着无故黏上来的孟晚铎，不知道在想什么，伏宝昆只好碰了碰他。
齐钺回过神来，问：“好几个？你怎么知道？”
孟晚铎瞥了齐钺一眼，老神在在地说：“干嘛？不信老子嗦？最烦跟你们这些婆娘打交道，喊你男人来。”
粗略而直白的话，加上孟晚铎的语调更显得欠揍，本以为齐钺会生气，没想到他却只是拽了下伏宝昆：“他找你。”
伏宝昆有点要抓狂了。
孟晚铎见状，挥挥手：“哎呀，具体的哪个晓得嘛，老子就是看你俩背时娃儿面相不错多聊两句。”
忽而，他像是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说：“好歹同事一场，建个群聊嘛！”
伏宝昆刚想说这里没网，但却发现手机上几个APP居然还能用。
孟晚铎火速拉了个群，让余嫣也扫了码，另外三个虽然有些摩擦，但在未知事物前，他们还是主动进群了。
只有齐钺动作顿了下，说：“我没有微信。”
没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没有微信。
就连伏宝昆都震惊了。
“儿豁，居然没有？来来来，哥教你注册一个。”
孟晚铎热情无比，齐钺想后退，又瞥了一眼伏宝昆，只好说：“我自己来。”
他重新申请了一个账号，加了伏宝昆好友，让他把自己拉进群。
瞬间群名就被孟晚铎改成了：牛马冲冲冲。
他收起手机：“行啦，老子看门去了。”
而余嫣早已不见踪影，应该是去人事部报道了。
另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只有一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跟在孟晚铎身后进去了，剩下两人则打量着伏宝昆。
看来他们都是和伏宝昆一样是A栋的。
时隔许久进入怪谈，伏宝昆没有着急进大楼，先在外面看了一圈。
江沉君所管辖的‘双子塔’伫立在医院这种生死鬼门关之间，漆黑的建筑无时无刻被血雾包围，门窗间偶尔冒出一双眼睛，冷寂而无声的盯着他们。
伏宝昆与其中一双眼睛对上，沉寂中，那双眼睛逐渐变红。
齐钺缓缓道：“高楼的防护窗还没安。”
那双眼睛眨了眨。
一眼就能看出伏宝昆被猜中心思的惊讶，齐钺不由得心情有些愉悦，他转而看向大楼闪烁着绿光的出口，道：“安全通道还堆积了杂物，存在很严重的隐患。”
没想到齐钺居然懂这些，伏宝昆不由得跟着点头。
齐钺笑意更甚，温声道：“虽然只是些小事，但等出事的时候却会酿成大祸。”
在伏宝昆看不见的地方，他轻瞥了一眼整栋大楼，笑容一瞬间消失了。
那些原本注视着他们的眼睛感到一股寒意。
内心却莫名涌出同一个念头：
他们完了。
走到大门处，接待处的电子屏上滑过几行字：
1.有来无回大楼只能上，不能下；
2.请爱惜公共环境，请勿随地丢垃圾；
3.同事之间理应充满关爱；
4.请在24小时内做出选择，并离开这栋大楼。
怪谈规则，犹如铁律法令一样的存在。
伏宝昆站在A栋一楼，没想到齐钺跟在他身后。
“我看一眼再过去，一个人我有点害怕。”
言语间很不开心，伏宝昆安抚道：“分开也不会有事的，对了，小圆的日记里有写她在这里的经历吗？”
再大胆骤然落单也会害怕，伏宝昆试图让他分散一些注意力。
齐钺取出日记手册，交给伏宝昆。
伏宝昆：“我拍照就好了。”
齐钺摇了摇头，说：“不用，我都记下了，你拿去吧。”
接待厅的墙壁上挂着楼层说明图，一共十八层，但在十层有一道两边中空栈道。伏宝昆从下往上找，视线落在了最上方的——
“十八楼。”
齐钺略一扫，“四楼，我来找你。”
规则并没有提到不允许去另一栋楼，伏宝昆也不想再增加他的心里负担，开始在没什么目的地在一楼闲逛。
齐钺沉默跟在身后，心知他是在安抚自己。
只有对同样是‘人’的齐钺，才会这么温柔。
而跟随着他们进来的两人，同样看了大楼楼层图，然后学着伏宝昆模样开始四下翻找。
吴庆发现了什么，举起方形的卡片，压低声音：“这是什么？”
“哥，好像是字。”同伴也跟着做贼似的回答。
“我看不出来这是字吗？你长没长脑子！”吴庆不由得发火，同伴缩起脑袋挨骂。
两人微弱声音传来，与此同时响起广播声盖过那边争吵。
“请入职新人尽快前往所属部门报到，否则后果自负。再重申一遍……”
看来怪谈再催促他们了。
伏宝昆走向电梯前，一瞥角落一张黑色反光卡片。
“鬼？”
黑底红字，伏宝昆皱眉，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寓意。
“给我吧，我想要。”
手中卡片被抽走，齐钺毫不在意地收了起来，脸上表情比刚才更加凝重。
“去报道吧。”不等伏宝昆开口，齐钺已经走向电梯，提前按下按钮。
“那个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东西。”伏宝昆如实道：“你别拿着了。”
规则2一闪而过，请勿随地丢垃圾。
原来是这个意思，他们捡起的卡片就不能再丢了。
齐钺却没说话，伏宝昆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只要遵守规则，就不会有事的。”
就算是S级怪谈，也必须遵守这项铁律。
齐钺却没有被安慰到，完美骨相初见时不近人情，一旦敛下眼中凶光，却像个失落的大型犬。
“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伏宝昆点点头，认为齐钺初次进入怪谈，小圆的例子摆在眼前，说再多终究言语还是太苍白。
伏宝昆刷完工牌，电梯合上前，齐钺忽然冲过来抱了他一下。
下意识他抬手就想推开，好在齐钺很快松开。
而吴庆与他的同伴却不知道在交头接耳什么，好一会才慢慢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前，齐钺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伏宝昆心想，看来他真的很怕啊。
剩下他们三人，电梯里面只有一个感应装置，伏宝昆拿起工牌，靠近后响起叮的一声，面板上显示出了十八层。
另外两人也赶紧刷卡，一个六层，一个十层。
吴庆给了同伴一个眼神，然后上前搭话道：“你对怪谈很熟悉吗？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搭话，伏宝昆看了他一眼。
“你们好像很害怕，就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吴庆一愣，他们的确是做过调查才来的，但没想到居然会被看出来。
等到那两个人都下去后，电梯间再度陷入沉默，伏宝昆鼻尖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雪松气味。
来自齐钺身上的。
伏宝昆对这股味道很熟悉，因为之前家里庭院中就种了不少，不知道那些怪谈们是如何在家里养活那种植物的。
就连家里花瓶里都插满了剪下来的松枝，雪松的气味到处都是。
清醒的气味让他想起了之前驻足在雪松前的S级怪谈的话——
“怎么样？他们说雪松的挥发物有很强的杀菌能力。”
那一刻，伏宝昆打消了所有的感慨。
“十八层到了。”
电子音再度温馨提醒，电梯门分开，前方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与四层完全不同，十八层一丝灯光也没有，安静地只剩下他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伏宝昆深走出了电梯，身后门慢慢合上，最后一丝灯光也逐渐消失。
两侧忽而亮起几盏红灯，往前蔓延，指引方向，伏宝昆只好顺着往前走。
脚步声在空荡走道中不断增幅，他走近才发现两侧其实都是透明玻璃墙，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灯光戛然而止。
伏宝昆抬头，面前房间挂着一个牌子——总裁室。
他深呼吸了一下，推门前，从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堂堂隐藏级怪谈的贴身助理，不会专门跑来就为了发黄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