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S224号

不止壮汉惊了,所有人都惊了。

旁人累死累活才只能勉强完成的任务,到了鹿丘白这里好像比呼吸还要简单。

这还是在他的第一批鱼获被抢走的基础上!

鹿丘白坦然接受着各路目光的洗礼,将鱼交给壮汉,船员服下草草包扎的伤口因摩擦而再次撕裂渗血。

壮汉检查了众人的鱼桶,除了一名NPC没有完成任务外,其余人都顺利通过检查。

那名NPC被壮汉带走,不知去了何处。

鹿丘白本想跟上看看,但作息表规定的就寝时间就要到了,只得作罢。

3:00,自动断电,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鹿丘白锁门上床。

作为身高一米八三的成年男性,床对他而言有些小,他不得不侧身将自己蜷缩起来,背对着墙躺下。

如果有得选,面朝墙睡觉更让鹿丘白有安全感,但他担心睡到一半有什么东西站在床边看他,这个姿势更方便他发现异状。

盯着黑暗看了半晌,确认屋内没多出什么东西来,鹿丘白抱紧肩膀,缓缓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另一间船员宿舍中。

一道黑影循着人脸鱼的香气,鬼鬼祟祟顶开房门,摸到了床边。

那是一条粗壮的触手,缩在床边犹豫了许久,吸盘紧张地一收一缩,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小心翼翼地探入床铺。

待看清床上的人,祂倏地一愣。

下一瞬,触手根部睁开一颗怒不可遏的猩红眼球,无数粘腻的黑顺着眼球滴落,将地面烫出一个个坑洞。

船身被海浪推得摇摇晃晃,意识迷蒙间,走廊响起脚步声。

鹿丘白迅速清醒过来,困意从眼底褪尽。

屋内漆黑,屋外走廊的灯却常亮着,微弱的光从门底缝隙透进来。

鹿丘白清晰地看到一道阴影从门前经过。

像转瞬即逝的日全食。

他走动的声音很奇怪,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潮湿的水声。

啪叽,啪叽。

脚步声从走廊消失。

不知过去多久,又再次响起。

他走到走廊很深的地方,砰的一下合上了门。

下一秒,广播响起:

【起床,起床,到餐厅吃饭。】

怎么可能?

鹿丘白翻身坐起,眉心前所未有地紧锁。

这一次,他非常确定,从上床到广播声响,绝不可能有八个小时。

好像每次一到休息时间,船上的时间流速就会急剧加快。

该死的资本家。

鹿丘白披上船员服出门,看到走廊上一条蜿蜒的水痕。

其余人也陆续出门,眼下都挂着乌青,精神萎靡的模样。

就在这时。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从前方传来,小缘一屁股跌坐在地,捂着脸瑟瑟发抖。

她的男友立刻将她搂进怀里,捂住了她的眼睛。

小缘面朝的方向,是阎老大的房间。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阎老大死了。

他的尸体四分五裂,手脚被碾成了肉泥。

只剩一具光秃秃的尸体,眼睛死不瞑目地大张,瞪着走廊的方向。

地面有数条拖拽的血痕,证明阎老大死前不断挣扎着爬行,又不断被拖回床边。

【夜燕】举起监测器,对准阎老大的尸体:“污染指数到达血线了。”

鹿丘白:“血线?”

“污染指数超过90称为到达血线,污染磁场内可以有很多污染体,但污染指数能够到达血线的,只有污染磁场的主人。”【夜燕】似乎想要更进一步,鹿丘白却猛地拽住她。

【夜燕】疑惑地转过头,便见壮汉出现在楼梯口,瞬间汗毛倒竖。

壮汉大步走到阎老大尸体前,血腥的尸体在他眼里好像只是路边的垃圾袋。

他一只手提起阎老大的头颅晃了晃,鲜血在地板上泼了幅抽象派画作。

“妈的,”壮汉怒骂,“死成这逼样,就内脏还能用了。”

鹿丘白缓缓摸了摸鼻尖。

他总算知道鱼饵是从哪来的了。

壮汉拖着尸体,一路在走廊和楼梯上留下蜿蜒血迹。

忽然,他脚步一顿,看向身后始终紧紧跟随的青年:“你干嘛?”

鹿丘白腼腆一笑:“大副,我去吃饭,餐厅也是这个方向。”

“…”壮汉看了一眼手上血淋淋的尸体,“你胃口挺好。”

鹿丘白无辜地微笑。

他想看到尸体更多的细节,可惜壮汉很快走进厨房,让他没有借口继续跟着。

哐哐剁骨的声音从厨房内响起。

鹿丘白遗憾地向餐厅走去。

船上的午餐略显潦草,一杯牛奶、一个鸡蛋、一盘炒包菜,再给每人一碗炒饭。

能吃,但对从事体力劳动的船员来说,远远不够消耗。

唯一的肉菜是炒肉糜,不知是不是没有炒熟,肉还是红色,透明粘液与血水混在一起。

让人忍不住想到阎老大惨死的尸体。

【木头人】道:“不想遇到污染体的时候没力气逃跑,我劝你们还是吃一点。”

话音刚落,一双筷子夹起肉糜,鹿丘白咀嚼两下:“味道还行。”

“...”【木头人】,“...行。”

鹿丘白笑笑:“饭是这艘船上最不可能有问题的东西,不然把我们吃死了,谁去干活呢。”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

众人心中泛起一阵悲苦,纷纷动起筷来。

等众人吃得差不多,【木头人】沉声开口:“昨晚的动静你们都听到了吧?现在的问题是,阎老大为什么会死。”

眼镜怯怯道:“会是因为他们找茬吗?”

“不会,”【木头人】道,“如果是因为找茬,今早五人帮就应该全死了才对。贪婪是污染体的本性,能吃两个绝不会只吃一个。”

眼镜突然灵光一闪:“那会不会是因为,阎老大是带头的那个?他抢了鹿医生的鱼,其他人都没有直接动手。”

或许“动手”才是死亡条件,单纯“找茬”不是?

【木头人】沉吟片刻,看向找茬事件的亲历者:“鹿医生,你怎么想?”

鹿丘白始终倾听着,此刻被点名,才开口:“大概是因为阎老大得罪我了吧,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医生。”

昨天袖手旁观的众人:…

“开玩笑的,”鹿丘白换了口气,“我想,应该是因为鱼。”

“鱼?”

鹿丘白下意识隐瞒了海底有东西送鱼上钩的事实,只道:“完整的人脸鱼有一股异香,或许正是香味吸引了污染体。”

阎老大抢走鱼后就当做自己的战利品上交,与鱼接触的时间最久,身上自然沾染了香味。

这么想,要不是阎老大抢了他的鱼,昨晚被拆成人棍的就是他了。

他还得感谢阎老大呢。

【木头人】表情凝重:“我赞同鹿医生的观点。今晚起都注意不要让人脸鱼太完整。”

“船上的遭遇目前可以总结为剥削、高压和霸凌,这和S224号出航前的宣传大相径庭,张成的污染必然与此有关。”

但线索太少,尚且不足以推测出污染源所在。

焦虑毫不留情地笼罩着每一个人。

重压之下,有人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

午饭时间很快过去,自从发表画饼演说后就不见踪影的船长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回鹿丘白看清了他的长相,干瘦,面颊凹陷,一副肾气不足的模样。

船长一出现,目光就一直落在鹿丘白脸上,好像其他人都是空气似的:“王勇,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好好干,做得好我不会亏待你。”

“…”鹿丘白只能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别强调“干”字。

【夜燕】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昨天我听见他在看动作片。两个男人的。”

鹿丘白:...

婉拒了哈。

船长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我知道你们都想家了,为了奖励你们昨晚超额完成任务,等会你们就去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

S224号上的电话是固定座机,每个人的通话时间只有两分钟,鹿丘白等人与NPC排在一起,等待着接听电话。

明明说着是奖励,壮汉却提着把沾满血的菜刀,在一旁阴测测地看着他们。

一旦有NPC通话超了时,他就会大声咳嗽,边将菜刀往墙上砍。

这个时候,大多数NPC都会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但也有人无法放弃得来不易的通话机会。

一名身材矮小的NPC,一接起电话就开始痛哭,壮汉威胁的磨刀声碾碎了他最后的理智,他彻底崩溃地大喊起来:

“回不去了!爸、妈,签下合同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回不去了!你们为什么不阻止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变作凄厉的惨叫。

壮汉一刀砍向他的肩膀,剁骨刀直接劈入肉里,几乎将胳膊都砍下。

鲜血喷了一地,壮汉拖拽着NPC,留下蜿蜒刺目的痕迹。

紧接着,传来重物坠海的声音。

壮汉顶着半身血迹,重新回到屋内:“看我干什么?赶紧打电话,谁再给脸不要脸,这就是下场!”

鹿丘白等人当然想打,但顶着假身份,根本不知道应该打给谁,一时面面相觑。

犹豫间,电话在无人主动拨打的情况下,自己“叮铃铃”地响起。

【木头人】咬牙走上前去。

电话接起,听不清说了什么,从鹿丘白的角度,只能看到【木头人】猛地攥紧手掌。

他“嗯”了几声,挂断电话,脸色异常森冷,碍于壮汉在场,他只能暗示:“记住你们在哪,别说错了话。”

【木头人】的话让人毛骨悚然。

铃声不给他们更多交流时间,没有停歇地再次响起。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接起电话,鹿丘白注意着他们的反应,流泪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情绪都相当激动。

对于电话那头的身份,也就猜到了七八分。

是亲人朋友,死去的、活着的,都有。

莫容桃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电话那头是我哥,他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搞笑,我哥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温柔过,他只会让我不回家就滚。”

很快,只剩鹿丘白一个人还没有接听电话。

“叮铃铃——叮铃铃——”

鹿丘白快步上前接起电话,隐隐有几分急切:“喂?”

鹿丘白猜测,他应该会听到父母的声音。

他们已经过世很多年,声音被时间模糊,鹿丘白很想再听一听他们的声音。

然而。

“嘟。嘟。嘟。”

电话接起的刹那,就传来无休无止的忙音,这些年鹿丘白每一次拨通父母的手机,也只能得到这样的忙音。

“…”他的眼角微微发红,失落不合时宜地席卷而来。

他紧紧握着听筒,假装电话那头有人正在嘱咐自己:“好的,爸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也很想你们。”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挂断电话。

似乎有惊无险地度过。

众人脚步匆匆,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但壮汉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在鹿丘白挂断电话后,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电话在鹿丘白手边再度激烈地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鹿丘白猛地看向其他人,在每个人脸上看到了相同的错愕。

每个人都打过了电话。

那么,现在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又是打给谁的?

偏偏这时,壮汉的笑容更加狰狞:“接啊?为什么不接电话?”

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

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刺耳。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在催命般的铃声中崩溃。

小缘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崩溃地大哭起来:“什么东西打电话过来了?是什么东西?!”

眼镜脸色惨白地后退:“不能接,绝对不能接…”

——铃声戛然而止。

一只素白的手接起了电话。

众人惊恐的注视下,鹿丘白将听筒凑到耳边:“喂?”

——触手日记

老婆来钓鱼,高兴地送给老婆许多鱼,上船见老婆,老婆变成了壮汉…(泪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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