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踏春

这阵子林遥将茶楼的事一股脑全还给李其渊,声称乡下娘子寻来,即便是天底下最要紧的事也莫要来打搅他的美事,众人听闻皆不由一笑。

平日总被嘲弄为带娃鳏夫之人,竟也有妻子寻来,实在是铁树开花、病树逢春。

素日相熟的人哪见过他面上一扫寒冰之色,喜不自胜的模样,便也信了八成,又感叹如此英俊之人,竟也会心心念念全是妻子,着实稀奇。

林遥每日只顾与谢虞在这一方天地享乐。二人白日督促孩子们读书写字练武,夜晚便耳鬓厮磨互诉衷肠,日子过得逍遥。

今日照常是谢虞带着三个孩子练剑,林遥在身后看着心上人和他三个弟弟相处,如此寻常的场景,他却总是如痴如醉仿若完全看不厌一般。心内的满足感源源不断地潮涌上来,叫他整个人都从容了许多。

这时的江北总是晴一天雨一天,好似多变的老天在刻意捉弄人一般。头一日阴雨绵绵,这一日便阳光明媚。还好春日的阳光总是和煦的,日头不算毒辣。

小院本就被收拾得整洁温馨,被日头笼罩,就连发霉的墙角此刻也无以遁形。

谢虞长身而立,白衣似雪。林遥心想,总归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不如就出门走走,叫那人一去前几日阴雨连绵带来的不快。他在这江北茶楼三年多,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倒是学会如何讨好心上人了。

见四人皆练得辛苦,便趁他们气喘吁吁之余,提议道,“不如今日踏春去?”孩子们自是听得心生欢喜,立即欢呼。

那人站着孩子身后,也笑得眼角弯弯地看看他又看看孩子们,仿佛俗世间的寻常夫妻,对伴侣的爱意总要叠加一层共同养育儿女,儿女又偏生得如此可爱的缘故。

说去就去,套马垂鞭,一人带着一个,还余那个大的只得一人一马,二人见此相识而笑。行至一草坡处,众人下马,才下过雨的草地还有些松软,踩上去黏糊犹疑。

那人今日着白衫,他总念着年少时他的矜贵,便行至身侧,抓着那人的手想扶着他走。那人却一愣,似是察觉到他的心思,便莞尔一笑,回握他大步流星地向前。便轮到这人愣了,他苦笑,也是,这人武艺高超早已名满天下,怎能还需人扶着?

春日的野外,四处散落着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缀满了一整片。草上带着些露珠,此时在日头下亮晶晶的,偏生今日天上也蓝盈盈的,碧蓝与嫩绿间熠熠生辉的还有那人。

此刻行走在这片草上,野花兀自簇拥自发点缀于衣袍间,又随着步伐而抖落,好似佛经中的步步生莲般,叫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又沉醉其中。

“李郎。”他转过头朝他柔声道。林遥化名李南筠,他便唤他李郎,仿若二人不是林遥与谢虞,只做李郎与心上人,顺带撇去了过往种种,他唤李郎唤得轻柔,面含羞怯,眼含春水,他每每听到便心里一颤,好似有人在他心口挠痒痒。

他们寻了一处大树底下席地而坐,孩子围坐在旁。踏春他也不闲着,带着圣贤书,此时也要趁着春光给孩子们讲起来,见他认真,他便也在一旁听着。

思绪却总是飞得很远,想起这人原是不爱舞刀弄枪偏爱读书的。到底是命运弄人,而他也无能护不住他,逼得一介书生执剑。

“想什么呢?”那人见孩子们倦了,便放他们一旁撒泼打滚去了,见他还一脸痴意,伸出手轻轻一遥。那人被推得向后一让,却反而趁机抓住手腕,趁势用力一带,他未设防直接倒在那人身上,扑个满怀。瞬间脸红,轻推那人胸口,“孩子们都还在。”

“不在了。”他挥手向远处的阿霖,示意带着弟弟们去玩。见孩子们走远了,便将脸埋在那人脖颈,深吸一口,那人的白檀香和春日的草香混在一起,相得益彰,叫人如同贪香被引诱吃花的小兽一般。

他信手摘下一朵花,鹅黄色,浅嫩娇俏,往他衣襟上一别,他愣神,想到从前也有人这样给他别海棠花,思绪顷刻间便被拉回。

只是如今他早学会隐忍,只一瞬便压下不快,对他笑意盈盈。

林遥取下他的发冠,如瀑长发便兀自散开,胡乱滑落在两人的胸前、后背,他忍不住轻抚如绸缎般顺滑的长发,他便温顺地任他肆意把玩。

林遥靠在树下,将谢虞完全锁在怀里,令他后背紧贴在宽厚的胸膛上。

谢虞给他念诗,不过是寻常的闲诗,他也听得认真。林遥走神,若是当初什么都没发生,二人或许早已过上这般日子罢?

人生回首,所求不过便是如此,他却错失太多。所幸他竟还有得偿所愿的一天,那人在侧,便是这世上最满足之事。

似是抱得太久,越抱越紧,他察觉到些许暗流涌动,“怎么了?”

“怕你又要走,趁机相拥。”

“我不就在此?”他刻意装作未读懂这句话隐含的意思。

“不止此刻。”他沉声道。

谢虞不在的时候,林遥总在想,假使将来能在那人身旁片刻便心满意足,而等他回到身边,又觉得只一刹怎会满足?

他总压抑自身对那人的渴望,劝慰不可贪心。但那人似乎总能使人平白生出戾气,生出将他紧紧攥在手心的**。

这人周身气氛似乎越来越紧张,谢虞有些呼吸不畅。

“不要再离开我,这样不好吗?现在的我不足以证明从前我要的也只有这些吗?”他又低声些,似乎悲痛又无力,“只是从前我太笨拙,只想着我所求,喜欢你便想尽办法将你藏起来不叫人知道,教你只能与我一人相处,却从未问过你所愿。”

“嗯。”

林遥此刻像一个固执的稚童,用力向他证明那颗心,就是叫他生剖出来,他怕是都不会犹豫。谢虞心生惧意,并不想与他谈论这些,只模糊应他。

林遥未得到想要的答复,似乎明白谢虞未出口的话,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大声向他许诺,似乎是想紧逼他,“就让我今后跟着你,你要什么我便去取来给你!”

“那你的弟弟们怎么办?”他故作促狭地调笑,见他愣神似乎并未料到是如此反应,他又朗声笑道,“林遥,说起来,明知我不舍你与孩子们分离,却偏要说想跟随我。三年不见,你倒实在是长进了,学会以退为进了?”

谢虞原被林遥搂在怀里,此时不动声色地挣开,又刻意后仰拉开距离,抬起头看他,被那双眼睛看得心猿意马,被忽略的委屈与被糊弄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咬咬牙,“弟弟们大了,也会有他们的志向,最后不还是只余你我。就让我跟随你,你若是愿意,你娶我都成。”

“不害臊。”他嗤笑,揶揄地看着这人。

却见他又端得正些,沉声道,“自始至终我所求不过是你。”他说完却完全松开了他,不再想用有力的双臂将他禁锢在怀里,反而维持着一定距离,垂眸看着他。

他不作声,又说见孩子们声音渐远,放心不下想去寻,拉他起身,他未再紧逼,二人在草场上紧握双手肆意奔跑。

这阵子孩子们被谢虞林遥拘着,今日难得闲散,此时撒欢般满地乱窜。

林遥有心教导阿霖功夫,便趁机带他在这空旷之地练心法。只余谢虞带着小奇与小邱放纸鸢。抬眼看去,只看得到如星如点的纸鸢摇摇曳曳,再往近处看,被一根细线牵着。

“谢虞哥哥,有你在真好,大哥都变得好说话了。”小邱在他身侧眨眼看他,虎头虎脑的,惹人喜爱。

“谢虞哥哥,你以后都会与我们同住吗?”小奇也将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谢虞忍不住伸手一边一个将他们揽在怀里,却未作答只说,“你们喜欢大哥吗?”

“当然喜欢!”,“不仅喜欢还很崇敬,他收留了我们,还送我们去学堂、给我们吃饭穿衣!”

“其实你们也给了他一个家。”他将小奇与小邱抱得紧紧的,好像要将内心压抑而不得抒发的情绪通过这种方式一股脑发泄出来,隔空回应那人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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