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珀

谢虞取得七积草,便连夜传信与师兄汇合。

符江风尘仆仆,青衫下还是消瘦的身躯。谢虞欲言又止,终还是说出了口,“此去危险,还是待我一人前往。”

他皱眉,看了一眼谢虞便侧过头与他并肩而立,二人站于湖边,湖面不见一丝波动,谢虞心如止水,“哥哥离不开你,若是我回不来,此生你便与他待在灵山。”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始终说不出口。

符江愣神,又侧身看了看谢虞,仿若面前的人昨日还是那般年少懵懂模样,自下山后再见,每次见他都能感觉到脱胎换骨,似是与从前那个他彻底分割,完全是两个人。

“七积草你先带回灵山,我会想办法拿到血珀再回来。”他又强作豪气许诺,一扫方才露出的颓意。

“小虞,”他很久没唤他乳名,突然叫出,就连自己也吓了一跳。“若是你哥哥好了,便也舍不得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到时定时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谢虞惨笑,“师兄,待哥哥好了,自然有百般心事要听你倾诉,哪里还顾得上说我?”符江神色微动,似是就势想起谢毅,心下一片柔软。“他近来好多了,未再发狂,只是总喊着你为何还不回去见他,叫我将你找回。”

谢虞笑意盈盈,“看来神医开的醒神散有些作用,你和他说快了,我很快就能回去见他!”

“林家那位,若是上灵山,我该如何?”符江端正神色又说。

“他用不了剑,如今你随意就能将他打发了。”谢虞心想,下的那寄猛药,刺激他不轻,相处一个多月硬是装君子装上瘾了,束手束脚、温言细语。如今发现被骗了,桩桩件件叠加,怕是怒气难消。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真能狠下心这么对他?”

谢虞端正神色,“心不硬不成事。”

二人无言,湖面泛起一线涟漪推波助澜延绵而过,初夏的日头还算温和,晒得沿岸枝繁叶茂的树木生出些许香气。微风拂过,谢虞的心绪却仍十分沉稳。

早几日他便让人误导林遥他将去塞北找另一味药,而实际上却装作书生门客投西郦军。

林遥许久没去望月楼,骤然现身,因记着他上回的叫嚣言论,李其渊便想打趣一番。又见他恢复了素日的冷面之色,便又将调笑之语吞下去,“南筠兄弟,听闻家中幼弟病了?”

林遥见他神色变了又变,问出的话却是关心小奇的病,便知他定是想问别的,又懒得与他周旋,“只是吃坏了,休息几日便好了。”

“前日散出去的探子今日传回消息了 ,我细看便觉蹊跷,正欲与李兄相商。”

林遥与李其渊共同经营望月楼,其为人爽朗精明,林遥又天生疏离,与之性子并不十分投缘。但他颇欣赏林遥对暗探的排布掌握能力,而林遥又需倚靠其迎来送往的经营能力,这几年相处,虽不至于推心置腹,但也算得上协作无间。

前阵子林遥喜不自胜地向他炫耀家有娇妻,他也跟着一喜,总觉得林遥有些人味,这门生意才更稳固,不然就他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总叫人觉得他随时会撒开手离去,而他也实在是没有任何能叫他犹豫的筹码。

望月楼的北面穿过一个幽深的廊道,便见一道暗门,按开机巧,便柳暗花明又是一间极大的楼中楼,里边围着圆形的柱子,做了许多木架,上面放着各类密辛,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林遥与李其渊正站在木架下,“蹊跷在何处?”

林遥将密信递给他,他接过正欲打开信封,谢虞却伸手按住,他不解抬头,林遥便说,“你看这信封,似有人掉包之虞。”

他将信封翻转,见封口处确有些陈旧粘黏的迹象,与他们一贯特制的封信手法不同,“会是谁?”

“如今还未查明,这说明暗探已有暴露甚至被替换的,需多加小心。暂先停接新单,待查明后再接吧。”

李其渊面露难色,虽这两年赚的盆满钵满,但停业实在是割肉,抬头又见林遥面色如冰,便换了副面孔,点头赞同。他又还是不死心,想提些林遥的心头好,再行试探,就说,“这阵子沉醉在温柔乡里,感受如何?”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遥懒得理他,“莫要再提,悍妻打发回乡下思过了。”

李其渊原本就对他这番话术半信半疑,他出身武林哪来的乡下娇妻,但见他咬牙切齿,便不好再追问。

谢虞此刻正作书生打扮,一身青衫,配白玉发冠,执一把折扇。他斥重金投其所好,贿赂了郦王的美妾,才得以新任门客身份给郦王生辰献礼。

天下已被西郦军征战过半,国土以北至江南都在郦王手上,朝廷再无与其抗衡之能,只好躲在南边苟延残喘,于是一时之间郦王便成为这全天下最赋权势之人。

西郦军以残暴发家,而今权势滔天,便想要千秋万代之法。郦王身边皆为武将,打仗所向披靡,要想江山稳固又实在不堪用。于是大开便宜之门,邀天下有识之士来当门客。

普天下有点尊严的读书人,自是不愿背叛国骂名而对其不屑一顾,而对朝廷死心又能厚着脸皮来投西郦军的原本也无太多真才实学。

谢虞在其中,就有些鹤立鸡群之色了,谢虞原计划混入其中献了策言便将郦王的宝贝血泊悄无声息偷走,却因长相投缘,而得郦王的军师刘志尧青眼。他又不好太过藏拙而被刘志尧厌弃,早早逐出门去,便只能装模作样地献策。

见号令天下便一呼百应,郦王郦承曦展颜,今日便大宴这投奔而来的百八十门客。刘志尧贯做事利索的,已将门客写的策论挑了又挑,只余八份看得过眼的,又叫献策人紧急润色过后才递到郦王身前。

昨晚他已读得七七八八,便将这八人召来议事。此刻他拿起那卷策论当即便说,“诸位的策论本王昨晚已通读,感慨颇深。诸位能为我西郦江山稳固献言献策,本王在此谢过。”

说完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陪饮,谢虞混在其中,随意饮了一口,便听郦王说,“其中有位名为张胜的秀士,所写颇有见地。不知诸位是否赞同?”

他打开其中一卷开始念,“西郦之师鏖战过半,今当一鼓作气,尽收全域。天下既一,便大赦四海、与民休息,社稷自当安固。”原本武将之中,也有主战和主就地休养两派之争,一直未得个下文,竟没想到门客这端也有主战派,便想听众人辩论一番。

当即确有反驳之人,“陛下,不才斗胆一驳,南边地广人稀,蛮子居多,本不受朝廷统治,如今朝廷偏安南边与蛮子自有恶战,西郦军应坐山观虎斗,即刻休养生息,待日后伺机一网打尽。”

郦王见有人开始辩论,心下大喜,便挥手,“还有见解请诸位不作保留。当下西郦军应有何作为?”

“陛下,治国之道,当先施抚民之政。”一人又站出来进言。

谢虞见这场辩论方兴,正昏昏欲睡,却又听郦王说,“行抚民之政,当务之急应是何为?今军旅声名有亏,欲洗刷污名,该当何为?”众人见他着实实诚,便纷纷进言。

又一人站出来,毕恭毕敬答道,“当行三事:一者整饬军伍,严束其行,毋令扰民;二者作民谣传唱其善,以正视听;三者联结江湖侠士相援,借其声望辅正军名。如此,民心可收,污名可涤。”

谢虞听了一乐,前两者都不难,最后这联结江湖侠士,除了林源谁敢跟他联结,即便是林源也只敢私底下勾结,若是天下人知道他与西郦军勾结之事,怕是剑门自此名声扫地,三门七派便要换成两门七派。

却正好有人说到症结,“江湖侠士皆是清高之人,难以说服,若是强行要联结,怕是要从三门七派之首剑门开始。”

其他人先前都发言得七七八八,谢虞一直坐那自斟自饮。郦王若有所思,便指着谢虞,“如何笼络剑门,这位秀士可有高见?”

谢虞被强行叫起,便立即起身行礼,只说,“自是要从剑门掌门入手,听闻他一贯为人正直、慎独守己,怕是难以突破,若是能探听到他的把柄,威逼利诱怕是有些可能。”

说了句搪塞的废话,郦王难掩失望之色,因在内心一直叮嘱自己须恪守君王的胸怀,便摆手让谢虞坐下。

“林源此人我已笼络多次,每每都被他随意打发羞辱,是个油盐不进之人。”谢虞愣神,又见郦王说得认真不像是假的,林源竟没有与他勾结?谢虞心下疑惑丛生。

今日聊得尽兴,郦王便与八人喝了一整晚,最后散场,谢虞醉意熏熏地被安置在宫内偏殿。待众人歇下,他便悄悄换了身夜行衣潜入郦王的宝库中。

今日是个大宴之日,上下众人都饮酒为乐,这临时行宫内守卫较松,谢虞一路畅行。按照先前打探到的方式,他打开地库,满屋的金银宝器,他径直走向一宝蓝色木匣,打开里面躺着鲜血欲滴的血泊,心下一喜,便踹怀里离去。

却在飞身出行宫时,被人追上。原是郦王身边的左膀右臂严石青严将军。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