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绝尘出来
守在院中的音冀等人赶忙迎了上去
“帝，公子如何了”
他们的轻功不比他二人，日落时方才跟上来
大军围城的场面没看到，却听说玉少为救王少将军，中了武定王一剑
帝君重伤
逍遥公子与凌霄玉少兄弟反睦
一时间，他们甚至分不清哪一个消息更震惊
第一个想法便是
该不该将这事传回岛上
只是，天音岛路远
终是鞭长莫及
就算君上知道了又如何
何况，论医术，世间谁还比得了毒王
有他在
帝君定不会有事
华服男子看了眼杵在一旁的北辰欢
没好气道
“死不了”
“我等可以进去看看公子吗”
音冀赶忙道
提心吊胆了几个时辰
不亲自看上一眼，总觉难以安心
“他需要休息”
“想探病，待过两日的”
北辰碧急忙上前
“阿玉他”
“你也一样，全都回去”
“那个，毒王”
“怎么”
“本座的医术你们还信不过吗”
“去去去，散了”
寂夜星空
紫衣萧瑟，华服凛冽
北辰欢道
“玉儿，醒了”
他若不醒，这家伙绝不会离开房间
南宫绝尘抬手便是一拳
这一拳
含怒而出
虽未用内力，但是打在脸上也是极重
“我揍你，不是因为你刺他那一剑”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
阿玉是有意撞上炫龙的
“乃是因为你明知王家人对他很重要，却还要出兵沂水关”
紫衣男子踉跄了下，却没有躲开
也没有还手
“毒王你这是做什么”
魅影飞身而出，直接挡在二人中间
事关主上
他不能视而不见
“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秦落枫自暗地里出来
向着玄卫探出的小脑袋道
“他二人打架凭你们谁能拦得住”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男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我看这院子里的人手够多了”
这会萧腾也到了
带着毒王谷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小院守个水泄不通
应是用不着自己了
“我先去睡了”
说罢
他也不管这二人剑拔弩张
便转身离开
魅影得了北辰欢的眼色，也缩了回去
紫衣男子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痕
看了眼南宫绝尘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星光璀璨
寂静的夜空下两位绝世男子长身而立
“南宫离，那些往事，那些沉淀在骨子里仇恨，你真的可以忘记吗”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涧龙少帝”
“是你忘记了，还是以为”
“天下人都忘了”
华服男子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十年江湖路，那是一种极少出现在毒王脸上了神情
“怎么，不想提起”
“还是”
“不敢提起呢”
男子淡淡道
“当年赵王兵败，墉城血流成河，甚至比起楚王府那一次更加惨烈”
“赵王一脉几乎全部被屠”
“宗室浩劫，所剩无几”
“北辰欢”
南宫绝尘低吼
有些事于他早已经是过去
不想提起
甚至，害怕提起
对方不为所动，依旧自顾的说着
“你之所以没有在剿杀的名单中，那是因为”
“你是江湖女子所生的贱民”
“不被宗族所认可”
“正因为你的名子没有被写入赵王一族，故而，方才幸免于难”
“但他们毕竟都是你的血亲，你真的可是以忘记墉城中痛苦的嘶喊，与那些绝望的憎恨吗”
“北辰欢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你的父亲虽才智平庸，却是情深之人”
“曾有传言，说他之所以会急于称帝，实则是想要摆脱王妃的势力”
“想要，给你一个名份”
“他应该，很爱你的母亲”
“他若真的爱我的母亲，便该三书六礼将她娶回家”
“而不是无媒苟合的生下我”
“若我的母亲不是毒王谷的大小姐，或许，他甚至连我们母子的性命都护不住”
“至少，他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做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
紫衣男子的眼中似含了一抹复杂
他道
“赵王兵败墉城，但是涧龙军的战绩却很精彩，足已写进史书”
“南宫离，你是将帅之才”
“如果可以早些”
华服男子急道
“就算我早些出战，结果也是一样”
“一样不会改变”
“你在害怕什么”
“其实”
“你心里很明白”
“如果你早些出战，或许赵王兵败的结果不会改变”
“但你却可以护他全身而退”
“北辰欢”
南宫绝尘大怒，又是一拳挥了过去
“你这家伙为什么非得要提起那些往事”
那些，已被他深藏在内心深处不愿再想起的往事
那里面有他的痛，有他的恨
更有他的
悔
不过这一次
对方却是轻松的躲开了
“怎么”
“被说中痛处，受不了了”
这些年
自相识以来
这小子总是一副戏谑无形的荒唐模样
似乎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唯有这件事
乃是他心底的隐痛
华服男子一愣
这家伙今日是怎么了，一直揪着他的过去不放
撩拨自己的情绪
良久，他道
“父王兵败之后，赵王一脉几乎被屠戮殆尽”
“没有斩草除根，不是因为我的名字不在族牒之中”
“而是”
“当时我与父亲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出了城，方才逃过一劫”
“待我得到消息赶回来时”
“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之后”
“我便一直在争战”
“与长沙王，与成都王，与河西王”
“不断的争战，不断的厮杀”
年轻男子闭上眼睛
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那些记忆深处的往事
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因为我的善战，更因为赵王一脉只剩下了我一个”
“所以那些残存的宗氏，那些曾对我不屑一顾的人，将他们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拥我为少帝”
男子冷笑
“多么讽刺”
“他们似乎同时忘记了，我是江湖女子所出的贱民”
“但那时”
“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因为，我的心里也充满了仇恨与愧疚”
“只想在杀戮中找到一丝慰寄”
“直到那一天”
他突然转身看向身边的人
“我遇到了一个乞丐娃娃”
“是他的出现，将我从那场梦魇中解脱了出来”
因为阿玉，他放弃了杀戮
因为阿玉，他懂得了生命的可贵
因为阿玉，他遣散众部，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北辰欢”
他突然道
“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当年，不该出手救你”
“你的确不该救我”
“那样”
“或许玉儿的人生会简单快乐很多”
“既知如此”
“你还是不肯放下所谓的权利**，执意要争这个天下”
“南宫离”
“长夜漫漫，你可想听一个故事”
“也许，会有点长”
紫衣男子道
“你遇见玉儿比我早，而他却偏偏选择跟着我去了重阎殿”
“对此，你一定很不服气吧”
“其实”
“一直以来我也有同样的困惑”
当年那么小的玉儿，为何会执意跟着他
他的善良超过了所有人，却偏偏选择陪着自己一同走进
那个血腥的杀戮之地
一开始他有过怀疑，也曾利用过他
甚至
还差点将他舍弃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
“我与她”
“其实，早就相识”
那一年自己九岁
她五岁
在大漠
原来
他们的缘分，早已注定
男子静静道
“从小，我便与母亲相依为命，东躲西藏”
“在颠沛流离中长大”
“打从记事起”
“就不断被人追杀”
“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孩子时的我，对他，其实是有期待的”
“只是”
“每当我问起，母亲的眼中都会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于是渐渐的
他只将这份好奇与向往深藏心底
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母亲将她全部的疼爱都给了我”
“尽管血雨腥风，但日子过的却也温馨幸福”
“只是”
“那些杀手总是如影随形，令我们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所以”
“儿时的我，从没有朋友”
“直到那一年，在大漠”
“茫茫戈壁中，我看到一对父女”
“沙漠中很容易迷路，他们又遇上了罕见的风暴”
“狂风怒吼中，一个人的力量简直微不足道”
“纵然绝顶高手也会力不从心”
“但那个父亲，却将小女孩紧紧的抱在怀里，就算耗尽内力与风暴搏斗，也不肯松手”
“那便是父爱”
“当时我就在想，若我也有父亲，他会不会也像那个人一般，不顾一切的保护我与母亲”
紫衣男子微顿了下
方才继续道
“他们的运气很好，没有被狂风卷走”
“只是，那个父亲却力竭倒下”
“小女孩坐在他的身边，不哭也不闹”
“她不住的打量四周”
“或许，是想找人帮忙”
“但那是大漠深处，显少会有人出没”
“我与母亲在那边住了一年，也就只看见了他们父女两人”
“沙漠中温度很高，力竭后没有水是很危险的事情”
“小女孩很聪慧，似乎很快便想到了这个”
“于是她摸索着去拿父亲的剑”
“一个孩子”
“还那么小，居然有勇气”
“想要划开自己的手腕，用身上的血去救治父亲”
“当时”
“我真的被她的胆量惊震住了”
“于是不顾母亲的叮嘱，跑了出去”
“将自己身上的水囊给了他们，救醒了那个父亲”
“后来我才知道，他二人已经在沙漠中迷失了很久，没有水，干粮也吃完了，那个父亲便是用自己的鲜血喂养女儿”
难怪小丫头知道用这个方法可以救人
当时
看着男子手腕上纵横交错的划痕
这样的父爱
他心下，竟有些羡慕
“我将他们带回了住的地方，乃是那片沙漠深处唯一的绿洲”
“常年在杀戮中行走的母亲，对陌生人有着明显的戒备，但却为了我将人留下了”
“不过，她却已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再一次的躲藏”
“那个伯伯说”
“他的夫人因为一些事情早年离家”
“他想要将她找回来”
“为此，踏遍千山万水”
“大漠孤烟”
“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希望”
“他眼中的情深，终是令母亲眼里的戒备放下了一些”
“于是，家中第一次有了客人”
“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朋友”
“小女孩虽小，却极有见识，她跟着父亲去过很多的地方”
“见过很多人，吃过很多东西”
“也听过很多趣事”
“她很爱说话，总是笑眼弯弯的与我说个没完”
“到了晚上，要哄很久才肯入睡”
男子的目光柔和了下去
孩子睡了还拉着自己的衣角不肯放手
没办法，他就只能靠躺在一旁
她睡觉很不安稳，东踢西踹的
不是踢被子
就是踹他
一个晚上睡睡醒醒
得替她整理好几次被子，但自己却是乐此不疲
“母亲见我那样子，不忍逐客”
“那个伯伯许是见女儿玩的开心，便也没急着离开”
“于是”
“生命中，难得有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一睁开眼，便可以看到家中有母亲，父亲，还有妹妹”
“纵然知道那只是一场虚幻”
“但却让我无比的眷恋”
“伯伯儒雅温柔，带女儿很有耐心”
“有时候他会教她一些课业，也会拉上我”
“那时候我甚至在想”
“我若是他的儿子，该多好”
“美梦易碎”
“这样的日子只过了短短的一个月”
“那对父女终还是要离开”
“可是在那之前”
“杀手，再次扑涌而来”
“伯伯挡在了前面，母亲拔剑与他一起”
“他们让我带着妹妹藏起来”
“那一场厮杀维持了一天一夜”
“伯伯受了伤，母亲也受了伤，但好在杀手尽诛”
“我以为，这件事会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了结”
“不过是再搬一次家，重新再找个地方躲起来”
“甚至还有些期待”
“或许，还可以与妹妹一起”
“结伴离开”
“因为之前曾听伯伯有过这样的提议，母亲并没有立刻拒绝”
“却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杀手倒下了，还有官兵”
“一层又一层的将我们住的院子包围了起来”
“他们口口声声的喊着抓活的”
“尤其是那个小杂种”
“当时，我不知道那些人口中的杂种竟是自己”
“只听伯伯说他们是汝阳王的人”
南宫绝尘皱了皱眉
“汝阳王的人为什么要抓你”
“你的母亲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女子带着孩子，竟能躲过重重追杀
活了下来
没想到狂傲不羁，霸冷无情的逍遥公子
竟会有这样一段
不为人知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