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呜。”白猫似乎相当的自来熟，对陌生人毫无戒备，任由林霜岚抱着，乖巧得不像话。

林霜岚正抱着白猫寻着可以避雨的地方。雨朦胧，正前方走来一个身着宝蓝色衣裳的少女，她举着一把绘制着风语花的伞，将伞往林霜岚处倾斜。

白猫望见她“咪呜”叫了一声，从林霜岚怀中跳下地，围在她脚边转着圈。

“白悠，不要闹了。”路子佩开口道，那如画的眉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少女面色苍白，是常年不见光的那种病态的白。

“喵？”白猫闻言歪头，似是不解，只是随着话语落下，雨似乎小了些。

察觉到林霜岚在看她，路子佩那张与路子符五分相似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异色。

“你是…风灵？”路子佩柔声问询，抬手将林霜岚额前散落的发丝撩于耳后。

林霜岚不着声色后退半步：“是，丹峰的师姐让我来取风语花。”

“这样啊。”路子佩微微一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霜岚许久，低声道：“随我来。”

一路无言，行至殿中时，路子佩回过头，语气有几分迟疑：“你见过路子符了吗？”

“路小少爷，心思赤忱，在仙梯试炼中帮了风灵许多，风灵很是感激。”林霜岚语气悠悠道。

“倒是没想到多年未见…”路子佩止住话音，自架子上取下装有风语花的匣子又道：“这里面便是风语花了，你可还需要其它?”

林霜岚接过匣子，轻轻摇头，傀儡实体“风灵”眸光澄澈，仿佛一汪盛着星光的湖水，笑道：“多谢师姐。”

“不必叫我师姐，你我年岁相当，唤我子佩便好，风语殿冷清，你若愿意，可以常来陪我说说话。”路子佩一手攥成拳抵在唇边，轻声咳嗽两声，似是受了凉。

“今日是风灵叨扰师姐了，师姐好生休息。”林霜岚行了一礼，往外走时又道：“子佩师姐，再会，风灵下次再来找您。”

待林霜岚走后，那白猫语焉不详问道:“确定是她了？”

“真是不枉你将风语花的消息放出，让那器峰峰主着急忙慌当个窃贼，老脸都不顾了。”

“慎言。”路子佩轻抿一口茶，敛眸轻声道。

“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不怕你那好弟弟路子符破坏了你的计划？”白悠嗤笑一声。

“他是个傻的，他师父可不是，天机门的老头，心眼子多着呢。”

“白悠，你今日话有些多了。”窗外的雨骤然下得更大了些，雨打芭蕉，翠色相宜。

“阿归，你该守约。”白悠那双橙眸划过一丝冷意：“我该做什么，你该做什么，心知肚明便好。”

“你的左护法大人若是知晓你我之间的交易，恐怕会更疯魔些。”

“无事，我刚给护法送了份大礼，她会喜欢的。”白悠维持着白猫的形态，甩了甩尾巴又道：“倒是你，和魔域中人勾结，被你的凤姑姑知晓，她会伤心吧。”

“真可怜啊。”

路子佩看着白猫，似笑非笑问道：“谁才是你该效忠的人？”

“……自然是您，殊归公主。”白猫身形僵硬了一瞬。

“所以记住了，你是鹔灵国的人，不是魔域的人。”

“永远都是。”

白悠低垂下头，她当然知晓，她该和鹔灵古国该生死与共，她该永远追随风殊归，不管是曾经的公主，还是被侵蚀魔化的女帝。

她迟早要做出选择，无法避免的抉择，否则当“两人”相见，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只有一个变数，白猫望向林霜岚离开的方向，只有那位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只是她似乎不记得自己了，也不记得鹔灵国发生的一切，不然不该是那样平静的表现。

白悠心下思绪翻涌，她得想个两全的办法，她一定得这么做，不能再度见证一次那样的景象。

世事难两全？又何谈两全其美之法？

一幅画卷千秋梦，画中风景多秀丽，路子佩提笔于画卷上落下最后一笔。

是二位少女，一身披大氅的少女脖颈间佩戴一枚平安锁，手执银枪英姿飒爽。

另一位少女手中执伞，一如今日，雨落风不静，那人淋了雨，无人为她遮风避雨。而风殊归冷眼看这世间万物，帝王本该无心无情。

真好啊，若是在鹔灵国覆灭前，她也能有这个觉悟，便不会被厄灾乘虚而入，夺了她的身躯，折断她的傲骨。她何至于用牵梦引魂红线一点点缝补那残缺的魂魄。

路子佩敛眸一笑，她的好友，百年过去，这一次谁会成为赢家呢，从前的所有恩恩怨怨都会成为曙光，照亮赢者的曙光，灼烧输者的焰火。

白悠无端打了个寒颤，心道：路家的人果然都是疯子，比左护法还要疯上不少。

【路子佩身上有厄灾碎片的气息。】墨提醒道。

【我知道。】林霜岚手中捧着装有风语花的匣子：【我还知道她认识我，不，准确来说是认识这副傀儡实体“风灵”。】

【你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合作搭档。】林霜岚眸光潋滟，神色平静无波无澜，说出的话却好似一柄冷刃将所有谎言都剥开，看个透彻。

【人的样貌会变，心不会，眼神也是，伪装的再好也会有一丝端倪。】

抽丝剥茧之下的真相，是同雨夜里那朵寒梅一同坠落枝头，雨打残香，浓淡相宜。

林霜岚没再多言，她将那匣子护在怀中，在雨幕中慢慢前行，也许曾经的她怕疼，怕冷，怕未知的一切。

但是现在不行，她只能像黑暗丛林中摸黑也要继续前行的旅人，背后是万丈深渊，躲在暗处的凶兽，等她露出破绽，等她胆怯回头，将她吞吃入腹，永不见天明。

跑吧，不知疲惫般一直跑下去，远到让所有人都追赶不上，强大到再也无人可与她抗衡，就用焰火将那些恶意裹挟，就用寒霜剑将拖拽她下行的累赘锁链全部斩断。

只有这样，才能坚守住她的道，独属于林霜岚的“道”。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何你要帮助谈秀和李巧宁她们。】墨沉默片刻，问道。

果然，不管轮回多少次，他还是很在意，明明有时自身难保，却还是会伸出援手力所能及庇护他人，如和厄灾碎片有关谈秀、如身为魔族血脉的李巧宁、甚至是他这样一个算不上妖的“程序”。

【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你吃了毒蘑菇？】林霜岚眉梢染上一丝笑意，没有回答，开玩笑道。

【回答我。】

【因为利益，因为对计划有帮助，因为我一个恶鬼想活着，因为我做事全凭心意。】林霜岚回应道。

难道是因为雨天太冷，自己淋过雨，便下意识想为同自己相似之人撑起一把伞。可能吗？从来没人认为林霜岚是个良善之人，她自己也一样。

一个旁人惧怕的鬼修，一个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不需要尘世中太多的羁绊，她不属于这里，她从一开始就明白。

【还想听我说什么？满意了吗？搭档。】

【你是怕我影响任务？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

【不，没有，抱歉……】墨怔住，罕见的没有回嘴。

【所以我觉得你们很奇怪，你还有从前的风萧玄，暂时想不起别人了。】她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回忆往昔只会带来无边的刺痛感。

【总是在闹，总会问我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没有要求你们任何一个人，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不在意那些事情。】对她的目标没有任何帮助，分去心神去思考这些事情毫无意义。

【我要做什么事，也不用同任何人汇报。】

林霜岚将怀中装有风语花的匣子抱的更紧了些，雨似乎更大了，风清门难道就不能给弟子发些避雨符什么的?

雨水滴落，在地面泛起涟漪，墨心中仿佛有什么执念消融了：【017，做自己便好。】他无端留下这句话，而后没了话音。

他追随的主人，就是这样的人，千百年来岁月蹉跎，她从来没有改变过，初心依旧。

墨突然想起从前在沉境宗时，他与林霜岚的对话，那是第一次起始，一切的开端。

“为什么选了无情道?”墨渊疑惑问道，他心中的林霜岚如同高悬空中的温柔明月。

“嗯？不适合我吗？”那时的林霜岚将玄猫抱起，与他对视，阳光细碎的光落在林霜岚眼睛，皎若明月。

不适合，墨渊在心中轻声道。

如今再回想起来，依旧是不适合她，却也没有任何人比她更适合“无情道”了。

看似无情亦有情，万物众生皆平等。却总让人莫名产生错觉，那双含情目爱她所见的一切，一花一木寸光阴。可她总会用行动告诉墨渊，她不爱任何人，任何事物。

曾经“林霜岚”眼中的情绪很少，墨渊总分不清，那笑容是真情还是假意。

那双浅黑的眸子是望不到尽头的，如寒潭，纵使墨渊一滴血泪滴下也惊不起丝毫波澜。却让他心甘情愿与其共赴深渊，坠入幽潭。

校场中人烟稀少，弟子都三三两两结伴回了弟子居，忽的，没有雨再落于林霜岚身上，雨停了吗？

林霜岚抬眸望去，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晶莹剔透的雨珠顺着她头顶的油纸伞坠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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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伞下遮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