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不会死是一回事,面对危险能不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时韵瞳孔骤缩,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手猛地往背后的墙上一拍,借力起身,迅速向一旁滚去,几乎是贴着边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轰!”
原先的墙壁被轰出了一个大洞,霎时间碎石飞溅,烟尘四起。
这恰好给了时韵喘息的机会,她借着周围漫起的灰尘,趴在地上捂着心口急促的喘息着。
弥漫的尘土呛得她喉头发痒,时韵死死咬着牙,将一声咳嗽闷在喉咙里。
她心道:不能出声,不然阑星一定会听出来的。
时韵抬头望了一眼阑星所在的方向,手轻轻地往颈后摸索着,在触到一张符箓后终于松了口气。
不等时韵庆幸,一道冰冷的杀意以透过烟尘,再次锁定了她。
阑星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只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但时韵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清楚的落在她身上。
她不敢再犹豫,在第二道攻击袭来前,手上猛地用力,撕下了背后的传送符。
催动符箓需要灵力,时韵指尖刚要凝火,又放弃了动作,转而捏了一把灵石。
传送阵立即开启,刺目的白光在她眼前一闪,随后那道刺骨的寒意便随之消散了。
市集杂乱的人声在耳边响起,时韵甩了甩脑袋,发现自己已经被传送了风灵身边。
风灵原本还在悠闲的品茶,见时韵忽然出现且十分狼狈的模样,刚送到嘴边的茶也顿在半空,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怎么才出去一会,就弄成这样?”
时韵咳嗽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风灵放下茶杯,捉了她的手腕便开始探脉:“遇上什么麻烦了?”
“嗯……”时韵含糊应了一声,“已经没事了。”
“我姐呢?”
风灵在专心听脉,似乎没有听见时韵的问题。直到她收了手,才缓缓开口道:“她不放心,许是四处寻你去了。”
时韵一愣,又听见风灵说道:“无事,我已向她传讯,她很快就会回来。”
听到这时韵才松了口气,心想要是时芳玉和阑星遇上,那她这个哑巴亏算是白吃了。
四肢百骸像是散架了一般,时韵心道阑星还真是出手果断,要不是她有传送符保命,此刻兴许已死在她的手里了。
颈间似乎仍在隐隐作痛,时韵不自觉用手轻轻揉着被抓疼的皮肤,试图缓解不适。
风灵拿出一枚丹药:“先吃了,你伤的不轻,回去后我再请沈长老给你疗伤。”
时韵接过丹药拿在手中,低头盯着它看了片刻,又抬头看看风灵。
风灵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时韵眼神躲闪,一口吃下丹药,“就是想问我姐走到哪了。”
“她……”风灵刚要回答,下一刻时芳玉已经轻灵的落在她旁边,她不禁莞尔,“这便来了。”
时芳玉微微躬身:“师尊。”
见人已经回来,风灵也不打算再在此逗留,“既已无事,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姐妹二人无甚异议,于是时韵就像以前那样乘着时芳玉的清光剑,跟着风灵一齐回了无为宗。
路上时韵少有的沉默,时芳玉注意到了她衣角的残破,状似不经意间问道:“可买到什么新奇的小玩意了?”
“买到了的。”时韵忍着疼痛从纳戒中拿出之前在玄霄城买的糖葫芦,递到时芳玉眼前。
“呐,给你买的。”
时芳玉侧首接过,捏着糖葫芦的竹签轻轻转了一圈,晶莹的糖衣包裹着饱满的山楂,看起来十分诱人。
“难为你还记得。”时芳玉的目光柔和起来,又看了一会,才把糖葫芦收进纳戒。
时韵悄悄松了口气,正想再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胸腔内却一阵气血翻涌,喉头猛地涌上腥甜。
她脸色一白,强行咽了下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挪了位,先前靠丹药强行压下的伤势,似乎有复发的趋势。
“怎么了?”时芳玉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清光剑的速度减缓了几分,偏头看她。
“没……风大,呛了一下。”时韵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发虚。
时芳玉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有再追问,自指尖凝出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渡入时韵体内,帮助她梳理有些紊乱的气息。
时芳玉的灵力让时韵感到一阵心安,她默默靠在姐姐的背上,感受着这份无声的庇护。心中对阑星的疑问和那一丝莫名的委屈,奇异地平复了不少。
回到无为宗,踏入熟悉的院落,时韵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伤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她几乎是强撑着走到床边,便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顾香略显急促的呼唤,以及时芳玉瞬间靠近带起的微风。
……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时韵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坐在床边的时芳玉。她闭着眼,似乎是在调息,但时韵一动,她便立刻睁开了双眸。
“醒了?”时芳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如何?”
时韵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身上还有些酸胀的痛感,但已经无甚大碍了。
“好多了。”她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时芳玉递过一杯温水,看着她喝下,才缓缓开口:“沈长老来看过了,说你脏腑受损,需静养几日。她留了丹药,让你醒了就服下。”
“好。”时韵捧着杯子,乖巧吃药。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两万蜷在时韵的手边假寐着,不时嘤咛两声。
“阿韵,”时芳玉的声音很轻,“你是不是在怨我?”
时韵闻言皱起眉头,十分不解的望着她,“姐,你说什么呢。”
她还想再说,却突然想起手边的白狐能听懂她们对话,便唤了顾香来把它抱了出去了。
顾香也知道两人是有话要说,便笑嘻嘻地抱着两万去寻姜跃鲤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直到房内只剩她们二人,时韵才继续说道:“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从小到大我可怨过你什么?”
时芳玉沉吟片刻,说出了心里话:“我只是觉得自从我们入了宗门后,你心里藏了许多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与我说了。”
时韵心头一跳,面上却笑道:“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
“你呀,”时芳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了然道:“我还不知道你?”
“因我这一年多都在潜心修行,所以不像以前在白落山时那样,有许多时间陪你练剑与玩闹。自然也错过了很多与你一同经历的机会……”
“这有什么。”时韵打断她,“既然我决定留在宗门,那我也愿意做一些积极的事。你也有你的事要做,不用时时都照顾我的。”
她语气轻松,只想着让时芳玉能不要这么自责。
可时芳玉想的却是:离开白落山前,秦越叮嘱她要好好照顾时韵,她却因为急于修行,时常不在时韵身边。
“如今你有了心事,只能憋在心里。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失职。”
时韵心头一暖,又夹杂着些许酸涩。她伸出手,轻轻拉住时芳玉的衣袖,像小时候那样晃了晃。
“姐,你真的想多了。”她语气放得又轻又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长大了嘛,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遇到点事都跑来跟你哭鼻子。有些事……总得学着自己经历,自己消化。”
她抬起眼,眼神清澈而认真:“而且,正是因为你在努力修行,变得更强,我才觉得更要紧跟你脚步才行。我总不能老躲在你身后啊,我也想有一日,能站在你身前。”
时芳玉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她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了时韵的手。
“罢了。”时芳玉的语气柔和下来,“你既不愿说,我便不问。只是阿韵,你要记住,无论何时,我都在这里。”
“嗯,我知道。”时韵顺从地闭上眼,身心俱疲之下,浓重的困意再次袭来。
时韵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顾香和姜跃鲤都知道她和阑星的事,她要不要告诉时芳玉呢?
“姐……”时韵喃喃开口。
“我在这。”
“我……”话到嘴边,时韵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了。
在白帝城时姐姐就对阑星心生疑虑,若她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的云辰隐就是当初的阑星,会怎么想?
她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而把这件事告诉娘亲,告诉寒姨?
老实说,时韵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有点困了……”
“睡吧。”时芳玉替她掖好被角,“我守着你。”
时韵含糊地应了一声,她确实困了,一闭上眼睛,几乎是立刻便沉入了梦乡。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一直微蹙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修养几日,时韵的伤刚好全,顾香和姜跃鲤便嚷嚷着要拉她出去吃饭,说什么要请客,让时韵不能抵赖。
时韵倒是记得有这回事,恰好她这几日卧床心中烦闷,于是便利落的翻身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
“好,我们去哪吃?”
离无为宗最近的就是玄霄城,其次便是琼华城,还有几个远一些的城池时韵没去过,再者就只剩一些小镇了。
姜跃鲤倒没所谓,顾香许是不愿去玄霄的,毕竟那里对于她来说,算是一个伤心地。
“就去百味斋吧,我特意让掌柜的留了雅间!”顾香笑嘻嘻的挽住时韵的胳膊,又冲姜跃鲤喊道:“小姜快来啊,等会她反悔了就去不成了!”
姜跃鲤闻言上前笑着挽住时韵的另一只胳膊,“嘿嘿,你可不能赖了本姑娘的账。”
时韵被两人一左一右的架着,不由失笑:“我怎么会赖账,我像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吗?”
“像!”顾香和姜跃鲤异口同声,说完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狐摇着尾巴,也加入督促的行列,用脑袋顶着时韵的腿,催促着她动身。
三人一狐笑闹着出了院门,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时芳玉。
“姐,”时韵眼睛一亮,“我们要去山下的百味斋,你也一起吧?”
顾香连连点头,姜跃鲤道:“玉姐姐你要是不去,这饭可就吃的无甚意思了。”
时芳玉见时韵几乎被她们二人架着走,那略显滑稽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也好。”
她欣然应允,姜跃鲤便又拉着时芳玉,几人说说笑笑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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