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异族之君

为何突然说这些如同交代遗言般的话?

是妖族的追杀又迫近了吗?还是她们要去做什么极度危险的事情?

这些问题涌到嘴边,时韵又生生咽了回去。她们选择在此刻,以这种方式将她们“托付”给无为宗,定然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和深意。

自己若当场点破,除了让场面难堪,让长辈们忧心,又能改变什么?

一股无力感混杂着担忧和酸楚涌上心头。时韵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强行自己保持冷静。

面前忽然拂过一道轻风,一股清苦的药香钻入时韵的鼻腔。

原以为是洛寒瑛走到了她面前,时韵抬眸,看见的却是戴着帷帽的秦越。

“娘亲?”

秦越轻声道:“韵儿,你的身世她们皆已知晓。日后沈长老会调养你的灵根,花长老会教你如何控制本体的力量。”

“那您和寒姨呢?”时韵目光有些执着,似乎想透过那垂下的薄纱,看穿秦越的心思。

“入世去寻神凰,”洛寒瑛接话道,“近几年妖族有卷土常来的迹象,我们得尽快找到你的本族,联合神族来对抗妖族。”

时韵却想起云辰隐说的,神族虽为祥瑞,但未必会顾人的死活。

先不说神族踪迹不定,就单凭她们那高傲的性子,又怎么会放下身段与人族为伍。

逐浪是神龙族人,她提起人族时的语气,可不见得有多友好,倒反而像是和人族有什么过节。

虽不知神凰那边是什么态度,可想来也不会比神龙好上多少。同样是翱翔九天的神族,血脉里流淌的的同等的高贵与傲慢,又怎么会独独对人族另眼相看?

所以时韵便问道:“您又怎么确定神族一定会帮忙呢?”

洛寒瑛答道:“神龙族我没有信心让他们出手,但神凰族我却有很大的把握。”

她的意思已十分明显了,时韵也很快反应过来:“您是说,我?”

“对。神族对后代的重视程度远超人族,你又是我和你娘亲从妖族手里夺出来的,若是神凰知道尚有族人流落在人间,一定不会对你坐视不理。”

说到这,洛寒瑛轻轻叹了口气,“到时你只需将你的身世如实告知神凰王即可。神族极其护短,必会开罪妖族。”

就算神凰不与人族结盟,可她们对抗妖族的目的却是一样的。只是看不起人族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要是短时间内寻不到她们怎么办?”

时韵的问题,让洛寒瑛一时也有些沉默起来。

时韵体内的神凰血脉已经觉醒,灵根相冲的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若是没能在她活着的时候找到神凰族说明情况,待她不慎病发身亡,那等待她们的,只会是神凰的怒火。

可现在她又没找到什么有效的法子,好根治时韵的灵根。只能用丹药吊着,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尽力而为吧。”洛寒瑛说道。

一旁的风灵见状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但她说完这话,也沉默起来。

这时,沈兰舟幽幽开口:“其实想医治时韵的灵根,不单只有神族这一个选择。”

沈兰舟的意思洛寒瑛明白,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时韵在她眼里到底是个孩子,双修之法也是风险巨大,一不留神便会经脉逆流内丹崩裂,加剧她生命的流逝。

况且现在又要从哪里去寻一个心性与灵根俱佳且适合的人来,还愿意搭上自己的修为与性命,同一个将死之人行双修之术?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最亲近的人手中。要放下所有戒备与另外一个人灵力交融,实非易事。

看出洛寒瑛的纠结,沈兰舟提醒道:“合欢宗宗主与掌门相交甚厚,可以先去询问她的意见。”

万俟青崖沉思片刻,“柳如烟那边我可以向她说明原因,但具体如何行事,还是要看时韵的意思。”

毕竟若当事人心里不愿意,双修之法再保险,也不可能成功。

这下所有的目光便都落在了时韵身上。

这个方案时韵早在苏沐那里就已经知晓了,她之前不以为意,是因她不想以治病为目的去与别人做最亲密的事。这对对方来说非常不公平。

而且,她已心有所属。再让她去与别人建立这种亲密关系,她做不到。

可时韵也不想秦越和洛寒瑛因为她的事入世奔波,先不说能不能寻到神族还是个未知数,要是她们先遇上了妖族,又待如何?

虽说她们的实力不俗,寻常妖怪难以近身。但妖族多数阴险狡诈,秦越又是妖族追杀的目标,又叫时韵如何放心?

时韵沉默许久,她看着秦越,说道:“娘亲,如果去合欢宗能有办法,你和寒姨可不可以留下,不要去寻神族。”

秦越微微摇头,只道:“韵儿。”

只这一句,时韵便明白了她的决心。

果然,隔着薄纱,秦越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双修之法,终究是险途。我不能全然将你的性命,全然寄托于此等变数之上。”

“寻找神凰族,是为治你的病,亦是为了人族安危。数百年前的悲剧已无法挽回,我不能再错了。”

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了,”时韵鼻尖一酸,起身抱住秦越,“那我和姐姐,以后去哪里可以找到你们?”

秦越像以往一样轻抚着她的脊背:“若得空,我自会回来。只是你们千万不要再回白落山去。”

“为什么?”

时韵和时芳玉异口同声。白落山是她们长大的地方,她们早已经把它当成家来看待,为何却不能再回去?

“那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秦越朝时芳玉伸出手,时芳玉乖巧的凑上前去,“此外,我还有一事要交代。”

“小玉,你其实并非我亲生。”

时芳玉闻言,一时间脸色变了又变。她难以置信的望着秦越,又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洛寒瑛,似乎想从洛寒瑛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然而洛寒瑛却轻轻点头,证实了秦越的话。

时芳玉踉跄着后退半步,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可……我自小就在您膝前。”

秦越叹了口气,“你的生母独自孕育你时,不慎被蛇妖偷袭,身负重伤。她只好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刚出生的你,托付给了我。”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它给了修士远超常人的寿命和力量,同时也加大了他们孕育后代的难度与代价。

两人共育一子尚且吃力,更遑论独自孕育。

“你记住她的名字,方菲。”秦越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怜惜,“你所用的清光,原是她的佩剑。”

这下时韵也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姐姐珍若性命的清光剑,竟有这样一段过往。

她心中苦笑一声,她们姐妹二人的身世,还真是惨的各有千秋。

“小玉,你已长大,有权知道自己的根脉所在。方菲是个极勇敢的人,她要是知道你如今的样子,也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时芳玉低下头,泪水无声的滴落在地上。她素来稳重,连哭都只是默默垂泪。

待情绪平复一些,时芳玉拭去眼角的水光,调整好呼吸,问道:“不知……她葬在何处?”

秦越沉默一瞬,才答道:“她蛇毒入髓,尸骨无存。”

……

琼华城,醉仙楼内。

女人斜倚在包间的雕花檀木座椅上,一袭绛紫罗衣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杯沿,杯中酒早已饮尽,唯有杯底还残留着一点琥珀色的光。

身旁的侍从十分有眼色的上前添酒,却被女人抬手拦下。

“去请少君来。”

侍从无声退下。不多时,她便领了人回来复命。

来人一身玄色锦袍,衣领袖口以暗金线绣着云纹,腰束玉带,气息清冷。

她走到女人面前,微微俯首:“夜君。”

被称作夜君的女人朝那侍从摆摆手,侍从便悄无声息的又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待只剩她们二人,夜姝一改先前的冷厉,显出几分长辈的慈爱:“还不将面具摘了?”

夜阑星将鎏金面具取了下来,问道:“姨母,唤我来此,所为何事?”

夜姝含笑打量着眼前这张与自己妹妹有七分相似的脸,伸手将桌上的白玉酒杯轻轻推了过去。

“许久未见,先陪我喝一杯。”

夜阑星依言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夜姝,似乎在等她开口。

而夜姝仿佛没看见一般,不慌不忙,又为她斟满一杯。

她好整以暇地晃晃手中的酒杯,而后轻嗅,最后浅酌一口,缓缓点评道:“此酒,色泽清纯,香而不腻,入口微苦,带有回甘。看似温和,后劲却大。”

“阑儿,你喝得太急,当心醉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夜阑星眸中闪过一丝心虚,不知如何作答。

见她沉默,夜姝放下酒杯,这才说道:“我这次冒险前来,是有事交代。”

“您说。”

“顾明远的底细查得差不多了,入驻玄霄城的计划可以提前执行。至于那小神凰……她若要去,便让她去。”

夜阑星点头:“知道了。”

“此行凶险,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夜姝右手撑着下巴,左手虚虚一捏,一片泛着淡蓝光泽的鳞片便出现在她指尖。

她将鳞片抛给夜阑星,“这片龙族的护心鳞你拿着,以防万一。”

夜阑星接过龙鳞,感受着它散发的灵力,心头忽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转而将龙鳞握在手心,那感觉便愈发清晰。

鳞片上微凉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轻柔的渗入她的经脉。那灵力所过经脉的肌肤之上,银白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夜阑星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将龙鳞妥善收起,那些银白的鳞片也重新隐匿起来。

“此物珍贵非常,姨母为何不自己留着?”

夜姝不以为然,“再珍贵,也不过是件死物。若能护你周全,才算是物尽其用。”

她说完,神情略显恍惚,随后又不屑一笑道:“龙族一身是宝,尤其这护心鳞,更是凝聚其毕生修为的精华。这片鳞的主人……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只可惜……”

夜姝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她甚少惋惜什么,面对龙族,更是如此。

只是这次,好像要破例了。

夜阑星问道:“什么?”

“没什么。”

在神龙漫长的生命中,身上的鳞片掉了都可以再长。唯有这护心鳞,一生只长一片,是他们身上最坚硬一片的鳞甲。

生在龙心口处的鳞片,除非是他们自己拔下来,否则想要得到,就只能是……杀龙取鳞。

夜姝的语气,很显然会是后者。

夜阑星便识趣的不再问了。

“还有,”夜姝思忖道,“入驻玄霄城后,我要神凰知道有时韵的存在。”

“你明白要如何做?”

夜阑星垂下淡蓝的眸子。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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