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镇位于西流海最北边，民风淳朴，与外界信息不通，十文钱于这里的人而言也不少。
过往的路人见一气质清冷，面容姣好的女子算卦，本想试一试，但看见那张白布和一旁猥琐嗑瓜子的道士便打消了想法。
“小丫头，毛都没长齐，还想和我比。”道士往竹篓里吐一口瓜子壳，悠然哼着小曲。他住在河西镇数十年，这群抠门的家伙怎么可能被激将法刺激。
一扛着大刀的豹妖上前，长疤横在脸上，看着甚是凶猛。它坐下伸出左爪，对洛秽说：“小姑娘，给老子看看。”
道士“砰”一声摔倒，见鬼了，还真有妖上当。
洛秽认真观察豹妖的爪子，手指尖细，指腹有厚茧。再看向豹妖，面容红润，应该刚喝了酒，肩上的大刀沾有几根狐狸毛，太阳光下尖端有一点透光。往地上看，衣服下摆沾有黄泥和几滴血迹。
这是一名修行御器术的豹妖，修为应刚入金丹期，昨日可能才交过手。
妖与人不同，人有三魂七魄，妖仅有一魂一魄。妖族天生血脉特殊，寿命是凡人的数十倍，血脉的优势也是它们的弊端，数千年来，从未有妖族飞升。其中修行有成的妖族，也是天资过人。
“你刚入金丹期，丹田郁结，灵力还未完全融合……”
洛秽说得**不离十，没说几句，豹妖面色严肃起来。
“到这就行了。”豹妖打断她，豪气往竹兜里撒一把铜板，像是专门做散财童子一般。
豹妖拿起大刀转身就要离开，洛秽叫住他，指向大刀：“玄铁刀有损。”
它举起大刀往太阳下一看，果然有一个不明显的小孔，怒气道：“老子一会儿去找蜘蛛婆娘算账。”
说完走了。
周围人群看着这场景惊得不行，三言两语道破玄机。这是神算子在世啊，个个抢着让洛秽占卜。
人群中一小女孩吸引洛秽注意，灰头土脸，个子小小的，手中攥着一把草药。被周围大人拥挤她也不抱怨，无助地蹲在最角落。
那双胆怯又清澈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她的师弟白枕。
白枕是剑神罗常君收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弟子，符咒术上造诣颇深。
在这个世上，与洛秽最为亲近的只有两人，一是剑神罗常君，二是白枕。前者是近千年唯一以剑化神的器修，也是带她修行的人，亦师亦父。后者虽爱唠叨，总是缠着她问东问西，但却是世间对她最好的人。
洛秽对女孩伸出手。
被抽中的小女孩，一脸不可思议。她理理脸颊两侧的碎发，小心坐到洛秽面前，但也不说话，一双圆眼湿漉漉看向洛秽。
“你有什么想占卜的事情吗？”洛秽轻声问小女孩。
“我……”小女孩欲言又止，攥着衣服的补丁，怯弱看向周围的人，小声说：“我没有钱给你，我的愿望就是想吃饱。”
听到小女孩说的话，人群爆发了笑声。
小女孩一听周围的嘲笑，身子缩紧，头快埋到地里。
洛秽轻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冷厉的眼神扫向说话那几人，人群安静下来。
“这是你自己摘的草药吗？”洛秽问小女孩。
洛秽一眼看出小女孩手中的草药不是普通的车前子。
草药根部带有些许黝黑，但叶片却比普通车前子要更浅一些，是修士常用的普通灵植。当下还是早晨，她上山不过两个时辰却能挖到一把，看来她与灵植有缘，天生是医修的料。
“你有修行的天赋，适合当一名医修。”洛秽从桌上抽出几张符纸，递给小女孩，“以后若有机会，去东麟山碧华宗试试，那里应该很适合你。”
“我真的可以吗？”小女孩惊喜看向洛秽，第一次有人说她可以修行。娘亲说，修士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当然，还可以吃很饱。”洛秽晃动手上的符纸，提醒她接下，“若想修行，会吃很多苦。”
“我不怕。”女孩接下，她瘦小的身体重新注入能量，“虽然我不知道东麟山，但是我以后一定会去那里！”
女孩攥紧符纸，冲出人群，眼中的阴郁一扫而空，现在才是符合她年纪的灿烂。
人群陷入嘈杂，一个小道姑竟能看出修行根骨。众人对小女孩的态度瞬间转变，由之前的看不起变为羡慕。
角落处，一男子倚靠在墙边。他贪念的目光看向被人群围住的女子，伸出苍白的手指勾勒女子的轮廓，听见脚步声靠近，他收回手。
“大人，您的吩咐我都做好了。”豹妖低着头对男子抱拳，心中甚是奇怪，这位大人也不知是什么脾气，花几两银子让自己找道姑算卦。
“你下去吧。”男子发出粗哑的声音，挥手让人离开。
豹妖转身离开之时，瞟一眼男子。它瞳孔微张，再看了几眼。
世人都说，魔族是最美的种族，雌雄莫辨，虎妖当下十分赞同。这是他见过顶好看的魔族，比春新楼里的花魁都漂亮，气质冷厉，脸色略微苍白，让人心生怜惜。
“仙姑，我，我。”
“卜神的亲戚，我有钱！”
喧闹的人群快把洛秽耳朵震聋，手掌下意识在空气中一挥，嘈杂声依旧。搞忘了，她现在没有修为。
“砰”的一声，她将砚台一拍，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洛秽说：“今日不算卦了，各位请回吧。”
刚才那两卦虽不耗费修为，锋芒太盛，难免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沉浸在发财梦里的白胡子道士听见这话，立马回神，气得跺脚，怒其不争道：“有钱你还不赚。”
“言多必失，透露天机太多会遭反噬。”洛秽对道士解释，也是想提醒他，用妖力透露太多天机，必有恶果。
“你精通占卜一术吗？”白胡子道士毫不在意，他问洛秽，“你怎么知道那小女孩适合修行？”
“略懂一二，跟你表爷徐临一相比，还是有差距。”洛秽心道，她好歹是长凌宗大师姐，不至于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说到徐临一，洛秽思绪又跳到小师弟白枕身上，往日他两人关系不错。也不知道白枕现在过得怎么样，按他在符咒上的造诣，应小有所成。
道士见洛秽不想透露，拿过竹筐数铜板，开始和她唠嗑。
“你之前干啥的？”道士见洛秽气质绝尘，做事讲究，不是他们这个偏远小镇子能养出来的人。
“练剑。”洛秽摸一摸手上的茧，她开始向往过去拔剑的日子。
“练剑啊，现在御器一术可没多大的出路咯。”道爷狐疑看向洛秽。在她身上，他可没看出修为，妖对修士都是很敏感的。
洛秽听到这，长叹一口气，世风日下，风水轮流转啊。
“你知道中极州长凌宗吗？”洛秽再次问起这个问题。
道爷数着竹筐里的铜板，好奇问：“中极州嘛，我知道，不过长凌宗是哪个门派？”
洛秽高悬的心又落下，道士只知中极州却不知长凌宗。她把希望寄与小师弟和师父身上，“你知道罗常君和白枕吗？”
“那都谁啊？”道士一脸蒙。
“那东麟、南炎、北玄山，你知道吗？”洛秽继续追问。她莫不是掉进什么怪异地方，竟与世隔绝至此。
“三山一海一州一域嘛，谁不知道。”道爷继续捡铜板，“我还知道魔域呢。”
“你说说。”洛秽心又揣回肚子里。她让道士继续说，方便了解现下魔域局势变化。
“魔域从前只有大荒和弱水，三百年前一个半魔，就是现在的三魔尊之首——诡。他单枪匹马闯入两地，打败两地的魔尊，各让他们拿出一块地，合二为一，更名为秽原。”
单枪匹马，定是高手，洛秽对诡起了兴趣：“他精通哪一术？”
“诡王那可是整个境内符咒第一人。”道士夸道。若不是他能穿越苦海，也想去那秽原看看，听说那里妖魔和谐，待遇可好嘞。
我师弟才是符咒术第一人，洛秽在心中反驳。
魔域地处偏僻，鱼龙混杂，魔修生性嗜血、好战。魔域有两魔尊，殁和寂，分别掌管大荒和弱水，他们手下各有三大护法。
洛秽当日就是被这几人围困，身陨在无妄崖。
道爷提到诡王，开始八卦道：“别看他貌比潘安，但是心思毒辣，上任第一年辣手摧花……”
“我想知道怎么样可以从这去到中极州。”洛秽打断道士，她对别人的桃花不感兴趣。
“凡人嘛，游个三年五载也就过去了。”道爷想起什么，悄声凑近她耳旁，“最近主城有个仙法试炼，但是得有蓬元宗的信物才能参加。”
洛秽在心中默默记下，参加试炼要先拿到信物。
“还差十文。”道士算完铜板，装兜里。
洛秽皱眉，盯着道士的裤兜。
听声数数，每个修士必学。刚才她听到就是一百文，怎么会数错？
“别发呆了，麻利干活。”道士催促洛秽。
这时，一黄衣男子闯入她的视线，他神色匆匆进入隔壁药铺，又沮丧出来。腰间的赤色血玉晃荡不停，刻有朱雀，是从南炎山赤炎宗来的修士。
洛秽再仔细打量男子，印堂发黑，有一股气息在他身边流转，与魔气相似但又不像，甚是奇怪。
“今天可不止一百文，多的三七开。”洛秽对道士说。
眼见那黄衣男人快从摊前经过，洛秽将桌上的符纸丢在地上，口中念叨：“风病从风散，气病气除根，祛病消灾，童叟无欺。”
黄衣男子停了下来，捡起符纸，无神的目光渐渐聚拢。
“公子，来一卦吗？”
褚玉仿佛看到了救星，泪水直流：“道姑，求你救救我女儿！”
阿洛：辛苦一天，路费终于来也。
兢兢业业洛道姑，开始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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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籍《道教符咒大观》《中国神秘术大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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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