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重物’狠狠砸在甲板上。

俄耳甫斯先众人一步上前蹲下查看伊达斯：“他怎么了？”

“晕了。”厄洛斯冷冷道。

“是被毒龙袭击的吗？”阿尔戈斯急忙问道，“看看他有没有伤口？有没有染上毒液？”

“被我拍晕的。”

“……”

甲板上霎那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眼中满是疑问。

除了伊阿宋。

他被安忒洛斯限制着，此刻才有喘息的余地上前：“他做了什么？美狄亚呢？”

“这话我还要问你们，”厄洛斯转头看向安忒洛斯，“我不是让你看住他们吗？为什么美狄亚还会去到森林？”

“我们没拦得住她。”俄耳甫斯回答道。

但厄洛斯根本没有管他的回答质问道：“安忒洛斯，你连伊阿宋都能看住，我不相信你拦不下美狄亚。”

一旁的安忒洛斯心虚地瞟向他，最后叹了口气：“美狄亚是大祭司是公主，无论是毒龙还是国王，这种情况只有她能摆平。”

“所以你根本没有阻拦美狄亚。”厄洛斯语气狠厉。

安忒洛斯顶着众人的视线揣测不安地上前：“我不知道那毒龙情况，但这是我那几分钟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他瞟向身后的阿耳戈号众人：“我不太喜欢这些人，但我得保证你能出来。”

“况且！”安忒洛斯提高音调，“我要是阻拦美狄亚，现在站在这里质问我的人就会是她。”

“你们俩人我总要得罪一个。”安忒洛斯看起来有些崩溃。

厄洛斯糟心地看着安忒洛斯，随即转身离开。

“你去哪里？”伊阿宋叫住他。

厄洛斯沉默着，没有回答。

俄耳甫斯起身走到他身边：“你不能去，你要是出现，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

“王宫的人并不知道我与你们有关系。”

“厄洛斯，你觉得美狄亚不明白吗？但她还是让你走了，就说明她有把握一个人扛下来，你去反而添麻烦。”

“没错，美狄亚是外祖父最宠爱的公主，她不会有事的，”阿尔戈斯语气轻松，“我们还是先看看伊达斯有没有受伤。”

厄洛斯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没有动静，俄耳甫斯见状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甲板上很快就只剩下伊阿宋和安忒洛斯。

“厄洛斯，这次谢谢你。”

“不要谢我，”厄洛斯冷漠回绝，“如果不是美狄亚，我和他可能出不来。”

“美狄亚那里我会亲自去感谢，现在我还有个问题。”

厄洛斯依旧背对着他。

习惯他的态度，伊阿宋向他迈近一步：“你也喜欢美狄亚对吗？那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你在说什么？”厄洛斯皱眉回头满脸不解。

伊阿宋眯了眯眼，观察着他的神情，然后震惊质问道：“厄洛斯，身为爱神，你没有感情的吗？到现在了你还是选择为了任务放弃美狄亚？”

“那你呢，”厄洛斯紧握双手回身飞快反问，“你要选择放弃金羊毛吗？”

“不会，但我一定能用自己的能力拿到。”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实话告诉你吧，美狄亚会喜欢我是因为一个错误，”厄洛斯打断道，“在我射出金箭的时候被她看见，导致一见钟情的人变成了我。”

厄洛斯指节泛白，每说一个字心口就像被挖出一块肉一样。

“她的喜欢是在金箭影响下，这个错误必须要修正，否则会影响世界的进展，导致往后很多事情都无法朝着既定的未来发展。”

这些事情，伊阿宋也是第一次知道。

他思考着厄洛斯的话，片刻后认真问道：“你说射出金箭的时候被美狄亚看见才导致她一见钟情的人是你，那如果没看见你呢？”

厄洛斯第一次知道，甲板上的海风这么凉，让他整个人身处冰窖中。

他撇开视线望向黑漆漆的海洋开口：“你。”

说完厄洛斯没有等伊阿宋的回答，迈开步伐走到船舷边：“这是诸神的选择，是命运的选择，我不过是按照命运射出的金箭。”

厄洛斯语气强硬，好像是在说服谁，又好像是在强调。

没有说话的安忒洛斯眼带不忍，他低头想了想回身消失在黑夜中。

甲板上再次安静下来，角落中的一扇门悄悄关上。

科尔基斯王宫灯火通明，美狄亚被埃厄忒斯国王带到行宫。

此刻她站在中央没有说话，看着自己父亲在面前走来走去。

阿布绪尔托斯犹豫地开口道：“父亲，好晚了，让姐姐回去休息吧。”

“休息？我也想，”埃厄忒斯神情凝重停下步伐，“可她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谁想私自跑去森林，她还在祈福的时候跑出神殿。”

“是对赫卡忒女神的不尊重！”

“姐姐都说了只有她，父亲你平时不是最信任宠爱姐姐吗？况且不就是祈福嘛，就当时间到了。”

“我哪有不信任她，我要是不信任，现在她就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去地牢喂蛇喂老鼠！”

“那毒龙的吼叫声怎么可能是冲她！”埃厄忒斯一脸恨铁不成钢，“美狄亚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帮助伊阿宋那小子？”

“你看上他了？”

“我没有，”美狄亚摇摇头，“父亲，我说的都是真的，祈福时我感觉有异样，就前去查看，发现是毒龙眼睛出了问题，就熬点魔汤给他治疗，吼叫是因为魔汤的作用。”

埃厄忒斯完全不相信她的措辞，但又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美狄亚说实话。

“你……”埃厄忒斯气得手发抖，“给我滚回寝宫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半步！”

“没这么严重，你干嘛禁足姐姐，那金羊毛有毒龙看守他们去摘就会死，根本不用害怕。”

“你就帮她说话吧，迟早有一天你会栽在你姐姐手里，”埃厄忒斯国王气狠了，第一次冷眼看向美狄亚，“我那么宠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我失望？”

失望？美狄亚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她的大祭司和公主做得还不够好吗？

“父亲，”美狄亚打断他，“十岁的我关在神殿不吃不喝八天。听到我痛哭时，你在想什么？”

埃厄忒斯国王神情变得疑惑：“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那是你上任大祭司的必经路，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子民的认可。”

“其他我都可以由着你，这个也是为了你好。”

“那我能出海去看看吗？”

“你一个公主出海做什么？！”埃厄忒斯国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难道你想学你那叛逆丢下国家的姑妈？美狄亚，我们需要你。”

“守护金羊毛不止是我的责任也是你的。”

“父亲，”阿布绪尔托斯劝阻道，“姐姐都这么大了，远海去看看呗，没什么危险，我可以保护她。”

“闭嘴！”埃厄忒斯看上去要被气死，“科尔基斯的女人没有谁出过远海，她是公主就得做好榜样。”

“而且她得好好修炼，她得保护我们。”

“现在哪有人敢侵犯科尔基斯。”阿布绪尔托斯悄声喃喃着。

“怎么没有？！”埃厄忒斯抬眸看向外面面容变得狠厉扭曲，“这不就有人打金羊毛的注意吗？我绝对不会将金羊毛交给任何人。”

“绝对不会。”

“父……”

美狄亚看向阿布绪尔托斯示意地摇摇头。

金羊毛是他们父亲的命，凌驾于所有人和事物之上，就算他再宠溺她，也比不过金羊毛。

所有人都知道。

“父亲，美狄亚明白，刚刚说得那些你不要在意，”美狄亚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跪下，“我会成为科尔基斯的守护神，为父亲你守护金羊毛。”

或许是她的话说到埃厄忒斯心尖上，他的神情缓和下来，语气也不那么强硬。

“回去休息吧，今晚的事情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不过接下来三天你就待在寝宫好好反省。”

“明白。”美狄亚诚恳颔首起身向外面走去。

埃厄忒斯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止不住地摇头。

夜晚还未过去，美狄亚走出行宫来到空地上抬头望着天空。

今天云多得连月亮都看不见。

腹部突然一阵疼痛，美狄亚捂着微微俯身等待着痛意消退。

“姐姐！”阿布绪尔托斯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迅速跑到她身边扶住她，“我去请人给你看看。”

美狄亚挥挥手：“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在森林边缘找到你的时候，你脸色一直苍白到现在，父亲也真是粗心，都没发现。”

听到他的抱怨，美狄亚直起身看着他：“父亲不是没发现，是他认为我已经受到了惩罚。”

“不可能，父亲那么宠爱你怎么会不顾你身体。”

“阿布绪尔托斯，”她声音轻柔，“爱与金羊毛相比，谁更重要？”

“这……”阿布绪尔托斯一下词穷，毕竟谁都知道金羊毛大于一切。

“……那我送你回去。”

美狄亚点点头，在阿布绪尔托斯的搀扶下向寝宫走去。

路上，她借着护卫手中微弱的灯光一直观察着阿布绪尔托斯。

不知道是不是被战神森林影响，她脑海中一直浮现阿布绪尔托斯质问她为什么要杀他的那个梦境。

这个弟弟从小就喜欢待在她身边，虽然吵闹但却不可缺少。

“阿布绪尔托斯。”

“怎么了？”他转眸笑着问道。

“如果有一天父亲说的是真的话怎么办？”

“他说的什么？”阿布绪尔托斯一脸懵。

美狄亚垂眸：“说你会栽在我手里。”

“我不一直栽在你手里吗？”阿布绪尔托斯笑起来，“从小就这样，我们是姐弟啊。”

“姐姐，父亲老了对金羊毛就是个执念，其实无论有没有金羊毛只要有人敢入侵科尔基斯，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所以你不要太有压力，去做自己想做事情。”

“科尔基斯的公主，我倒要看看谁敢管你。”阿布绪尔托斯冲她眨眨眼。

美狄亚被逗笑。寝宫前，侍女拿着外衣见到她的瞬间就围上来。

“你们好好照顾公主，我去请人来给她看看。”

说完阿布绪尔托斯冲她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美狄亚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离开。

寝宫屋顶，一个身影静静坐着，在听到美狄亚无事回来后才有反应。

微弱动静响起，接着另外一个身影出现。

他微微偏头：“你去哪儿了？”

“我去找母亲了，”安忒洛斯神情悲怆，“厄洛斯，我……”

“她说什么。”

厄洛斯听出安忒洛斯悲怆，声音冷得像是奥林帕斯山上万年不化的冰川。

“她说……”安忒洛斯步伐沉重走近身侧蹲下，还带着一点哭腔，“让你不要再为一颗诸神的棋子犹豫。”

“强如战神阿瑞斯，远到提坦神族，力量远在我们之上，都没有办法撼动诸神统治世界的决心。”

“只要有神在的一天……”

“……厄洛斯，我们救不了美狄亚，她永远都是你的错误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