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纹山脉绵长壮观,穆元他们选择快马往西,到达绮纹山主峰附近的绮枫城郊已是星夜。
此时人烟稀少,趁着夜幕换上猎户装束,他们找了个地方先行歇息。
穆元抬头望着天空,星河灿烂惹人遐想,多久没和瑶儿一起躺在草地上望天发呆了?穆元自嘲地扯扯嘴角,又望向远处的绮纹山高峰,那似乎有些氤氲之气,月光也似乎更多地洒向山峰。
真的是仙人居所么?
可是那小孩们说是妖怪,他们口中神秘的姐姐又是何人?
思绪纷杂,穆元的俊脸在火光的照映下仍然严肃清冷。
“少主不必忧心,”窦先生在一旁拨着火堆,但表情有些凝重:“只是少主的安全是重中之重,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须得保全自己。”
“窦先生曾结交异士,不知对神怪之说是否深入了解过?”
穆元却闲聊一般轻声道:“我年少时母亲曾讲过一些神话故事,长大后自然不再相信。事实上世人可能从没见过什么神仙妖怪,宫中虽曾有巫蛊事件,但也不过尔尔。如今忽然神怪齐出,倒是出乎意料。”
窦先生也有了兴致,想了想:“属下曾经看过一些古话本,确有神仙救世的记载,只是真假难辨,现今已成神话传说。”
“属下结交的异士确实曾使出法术,属下当时看到的时候很震惊。那位异士说他的师傅是仙人,已经白日飞升了。”
“他的师傅是在他少年时便飞升离开,留下了修行的口诀嘱咐他勤加修炼,机缘到时师傅自然会出现。”
“不过少主,”窦先生忽然想起什么:“前阵子虞国皇宫天降神物的事情传遍各国,当时属下觉得许是一些罕见事物,只是虞国夸大其词了,如今想来应当好好调查一番。但是虞国十多年前确实有一件异事,属下当年游历时却是亲见。”
见穆元起了兴致,窦先生继续道:“十多年前虞国几处粮仓未有干旱而起蝗灾,持续一月有余,属下当时正在锦城,眼见谣言四起,到处是流民。传闻当时刚出生的虞国小公主是妖孽,带来了灾祸,后来虞国皇帝请来高人施法,封印了那小公主,一夜间蝗虫尽去。此事在虞国人尽皆知,属下结交的那位朋友觉知事有蹊跷,前往查看,却也弄不清原委,见蝗灾无因而生,又一夜消失,只道他也无此道行。”
穆元挑挑眉。
“如今那小公主仍被封印么?那施法是何处的高人,我们是否请得?”
“属下不知,”窦先生微笑道:“属下一心辅佐侯爷,渐渐就把这些事抛诸脑后了。”
“窦先生游历诸国见多识广,胸有奇才,如何选择辅佐我父亲?”穆元探究。
窦先生心中讶异,沉吟片刻道:“属下虽一介儒生,但胸中沟壑只愿为德才兼备之主施展,少主祖上荣光属下早已有闻,至侯爷恩遇,属下便决心追随侯爷。”
穆元心中涩然,父亲正直忠义换来的这个结果多少有些讽刺。窦先生想辅佐父亲恐怕也希望德才兼备之人成为新明主吧。从前他也以为会如哥哥一样镇守北境卫萧国安宁,但经此一劫,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曾看过的一本**上的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记得当年刚看到时热血沸腾,不料被父亲发现一顿好打,书也被销毁了,只是如今这小小的火苗在穆元心中越烧越旺。
守住北境只是第一步!
穆元暗下决心,认真对窦先生道:“我不会让窦先生失望的!”
他的眼中似有星星闪耀。
窦先生心下了然,主仆二人互相揖手行礼,默默地定下心契,不再言语。
十人靠着几棵树歇了一夜,天微微亮便醒来准备继续走。
这时一位大叔挑着担子晃晃悠悠往青云城走,看见这一行年轻人,停了下来:“后生们,你们从哪来?这是想上山打猎去么?”
窦先生笑着回道:“这位大哥,我们从北面的村庄来,听说这边猎物也多,便过来瞧瞧。”
大叔认真道:“后生们,打猎动静可别太大,若是惊扰了山神会大祸临头。”
“山神?大哥,我们虽离这远,但也在北边山脚,从未听过有山神呀。”窦先生表情讶异,其他人跟着点头。
“你们不知道,这是绮纹山主峰,也是这几年,据说山神在此修行,开始村里人也没理会,后来几个上半山腰打猎的猎户再没回来,一年多来好几个村庄的小孩儿陆续都不见了,有些回来后也不行了。后来有人说村里没有供山神,还惊扰了山神,受到惩罚了,哎……”大叔痛心地叹气:“这些可怜的娃儿……你们要小心啊!”说罢摇摇头,继续赶往青云城。
顾离见大叔走远,对穆元和窦先生道:“山神宫就在半山腰,离这最近的村庄有一条路可上山。”
顾离走在前头,往山脚最近的村庄走去,他们都长得高大,有些魁梧,有些清瘦,一行人走过仍是挺显眼,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担心有不可预料的情况,少主千万不能有事。
大家都把脸涂得有些脏,穆元走在十人中间,低着眉往前赶路,乍一看去是个普通青年猎户,但眉宇间带着英气。
“呜呜呜……,我可怜的娃儿呀……”杨家村传出哀哭声。
“公主,那妖怪消停了一段时间又开始了。”
浅绿色衣裙的轻云正站在杨家村口,琰珞挂在她胸前。
十余日前琰珞绕着山脚设了道屏障,防止再有孩童被抓走。如今看来已然失效。
“你设的屏障十几日便被破,说明这鼠妖道行不浅,多日未摄入元阳之气进境受阻,定会狂性大发,我们受了重伤未必是对手。”神识中轻云正和琰珞说道。
“可是这鼠妖有可能怒极而伤害无辜生灵,我们无法回避了,”看着从村里拘魂出来的黑白使者,轻云对琰珞道:“须得找帮手。”
“上仙。”黑白使者朝轻云揖手。
“使者,这鼠妖练的吸人元阳的邪法,已有多人失了性命,我等恐怕不能坐视不理。”轻云开门见山。
“上仙,”白衣使者道,“此妖恐非来自此世间,我等法力微弱,若非上仙察觉告知,仍被蒙在鼓里。”
“生死簿上没有提示?”轻云觉得奇怪,虽说这些使者判官都是法力不强的修行魂灵,但生死簿是极高级的法器,应当会有自动显示死亡因由。
“我等级别低,法力弱,启动一次生死簿十分吃力,无常上仙也设了方便之法,我等一般不用开启生死簿即可准确引魂,判官也可根据生死簿给出的结论判罚,暂未出错过……”黑衣使者有些尴尬道。
“二位使者,轻云并非责怪,这妖怪作恶多端,我身受重伤独自对付不了,希望求得支援,不知使者是否可禀报阎君或是驻世行者,派同道助我?”
“这,……,我二人无法接触到阎君或是行者……”黑白使者还是很尴尬。
“上仙,您看,”黑衣使者想起了什么,掏出一块令牌,“我二人用此令牌传讯,但只限数人,小神曾见无常上仙用它传讯,上仙法力高强,不妨一试。”
轻云接过令牌仔细观察,这是一块上好的星银材料,令牌上刻了些细微的条纹,并有一段熟悉的咒语。
然而轻云并未立刻启动令牌,因为早在黑白使者从村里出来前,她已发现一里地外有人向村口靠近,此时,这些人已在她身后不远处。
穆元一行人跟着顾离来到山脚下的杨家村,此时已是辰时过半,天已大亮。
远远的,他们见一浅绿色衣裙的姑娘站在村口,她披着头纱,乌黑的长发若隐若现,背对着他们正望向村里。
越走越近,村里传出的哭声渐渐清晰。
顾离皱了皱眉,轻声说:“许是又有孩子夭折了。”
“我们先到村里暂歇,看看有没有新情况。”窦先生道。
几人点点头,走到那姑娘身后停下来。
窦先生上前一步温和道:“姑娘。”
闻声,那姑娘缓缓转身。他们才发现这姑娘还带着面纱,头纱也遮住了前额,只得见额前雪肌、一对新月眉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这眼睛波光粼粼却又深邃神秘,一行人竟有些失神。
窦先生注视着眼前的姑娘,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某根心弦被轻轻拨动。
顾离离得近,有些心旌荡漾,甚至有摘下姑娘面纱一睹芳容的冲动。
其余的都是暗卫或沙场征战之人,意志坚强,只是一会便回神过来,心中都有些失笑,即便是面对大美人也不至于发呆呀,何况这看不见容貌的姑娘。
轻云转过身来并未说话,因为琰珞在神识里呼呼:“啊呀,这不是穆元吗,中间那个,打扮成这样是逃难嘛!难道北境被萧军拿下了?”
轻云眼波流转,看向了穆元。
身材高大,长得挺帅,虽然打扮得脏兮兮的,但英气不减,轻云敏锐地感觉到他那清冷肃杀之气,还有另一种,隐隐的帝王之气。
“这男二形象还行。没有慌乱或焦灼的气息,也暂无刀兵相争之迹,应当不是逃难。”神识中轻云评价道。
见这姑娘眼光突然锁定少主,几个暗卫有些紧张,随时准备祭出暗器。
察觉到一个暗卫的紧张,穆元按下他握住暗器的手。
他并未感觉到威胁,反而原本有些焦虑的心平静了下来。难道这个姑娘认识他?他有些疑惑。
“姐姐的眼睛像干净的湖水!”这句童音忽的在穆元脑海里蹦出。
“姑娘……莫非是杨启口中的姐姐?”穆元有些迟疑,但还是轻声问出。
窦先生立刻了然,正欲说什么,忽然听得上山的小路传出呼救声:“救命啊!妖怪!救命!——”
一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些早早上山砍柴的村民慌慌张张地从林中窜出,有些冲进村子喊大家离开,有些直接逃走,甚至不多看站在村口的人们一眼。
顾离扯住一个逃难似的村民的衣领:“怎么回事!”
“妖,妖怪杀人啦,快,快跑!”村民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挣脱顾离逃开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林中也似有黑气传出,恐慌的气氛在村子里蔓延。
村民们赶紧扶老携幼,准备逃离,刚到村口,忽听得一声怪笑:“哈哈哈哈哈!全部人都出来了,正好本座都收了!”
黑气中,一个人形,但带着长尾和利爪的妖怪速度极快地飞出,瞬间抓住落在后面的一个老头对着脸吸了阳气,那老头很快干瘪死亡。
然而妖怪十分不悦,扔掉老头尸体,愤愤然道:“这阳气少又不纯,毫无意义!”说罢睁着红眼,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村民们吓得肝胆俱裂,有些腿一软瘫倒在地。
忽然,妖怪抬头望向穆元一行人,轻云收敛了气息,但看看周围,有几个村里的孩子躲在穆元他们身后,明白了妖怪的意图。
鼠妖疾飞过来,穆元的护卫齐齐拔剑,“保护少主!”窦先生喊道。
护卫赶紧将穆元和窦先生护在最后,穆元一把拉住轻云向后退,“姑娘,危险!跟我们跑!”
轻云皱了皱眉,回头一看,那几个护卫根本不是妖怪的对手,被妖怪一冲便摔飞在四周,有些已经晕过去了。
“哼!王者之气?可惜你还不是帝王,竟敢挡道,今天就先拿你作祭!”被激怒的妖怪迅飞到穆元身前,怪怪的音调在空中回响。
“少主!”几个摔在地上的暗卫急喊,眼看妖怪已到少主身前,利爪挥向少主,他们眦目欲裂。
窦先生想挡在穆元跟前,但速度根本不及由远而近的妖怪,鼠妖的利爪伸向穆元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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