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个鬼怪绕着书架来回走动了几圈，鼻息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噜声，操蛋的是陆南星竟从那音调起伏里听出了疑惑。

柜子最上层有一条细窄通风口，那儿透着光，他的身高刚好可以从缝里看见外面的景象。陆南星偷偷瞅了一眼，外面的竟是那个佝偻着背的浴室鬼，这次他没有拖着麻袋，而是光着上半身，背上胸口挂满一个个脓疱，往下滴滴答答淌着黄水。

那个怪物一直不走，他像是在等待找寻什么？陆南星努努嘴唇，唇碰到庄渺掌心。庄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闷到了，就松了手让他吸气。

陆南星想了想，用手在对方胸口写了一个问号。

庄渺抓住他的手，在上面回到“灰”。

陆南星一下反应过来了，看这鬼地方平时都没人来，书架上全是灰，刚刚他俩翻书时，虽然翻完一本就插回去，大体保持了书架的完整整洁，却无法把架子上均匀的灰尘也给收拾归位，估计是这一点让那家伙起疑了。刚刚那个鬼的动作，应该是在观察书架上的灰。

但好在，这鬼来之前他俩就躲好了，它再怎么想不通也只能疑惑，没注意到罪魁祸首躲在柜子里。它转了两圈，确认屋内没人后，嗓子里发出尖锐的啸鸣声，一步步出了档案室，就是不知道之后会去哪里。

陆南星长抒了一口气，抬眼看庄渺，正要比划比划风紧扯呼，就见对方那双桃花眼在幽暗的柜子内异常明亮。庄渺皱着眉，指着自己的耳朵，很轻很轻地冲他摇了摇头。

他听到了什么？

陆南星很信任庄渺，当即放弃了现在出柜门的准备，他也闭上眼认真听。

当然，除了自己凌乱的和庄渺平稳的心跳外，啥也没听见。他再听，窗外似乎有风起了，窗帘轻轻抖动......再听，怎么回事，忽然发现自己耳鸣声好响，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当他排除耳鸣噪声干扰，捕捉别的声音时，就听到门外走廊，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转瞬间已经出现在了档案室门口。

他立刻深吸一口气，把庄渺的手拿过来盖住自己口鼻。庄渺一愣，无声的笑了，笑得桃花眼弯弯。

外面的鬼就没这么开心了，它发现转一圈回来也没抓到人，浑身都愤怒地抽搐着。

他的双臂忽然变得颀长无比，一阵尖啸后陆南星只感受到一股巨力拍到立柜上，立柜迅速往内凹陷。

慌乱中他下意识搂住庄渺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扯，怪物是横着拍的，那一掌本来要打到庄渺腰，但庄渺瞬间反应过来用胳膊挡住。

庄渺的脸就埋在自己锁骨，他感受到那里被对方吐出的热气打湿，庄渺喉咙里溢出一丝呻吟，愣是忍住了咬着牙没发出声音。

那个怪物拍弯了两个立柜门，见没有任何人出来，这才缓缓离开。

两人抓紧机会逃出来。

一出来，陆南星就忍不住抓住庄渺左看右看，他的身上看起来没什么伤，胳膊上那道被冲击后的乌青分外惹眼。

陆南星声音都颤抖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嘶，轻点碰，好像折了。咱们得快点回去。”庄渺简单检查了一下，这里实在不是一个适宜久留的地方。

他和庄渺马力全开跑下楼，一路上淡色的水坑比来时更多，陆南星一想到这玩意儿很可能是从刚才那个脓包怪身上流下来的组织液，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人气喘吁吁地一口气跑下四楼，陆南星思考了一路万一碰见那个鬼该怎么办，庆幸的是一路上都没再它，只是脚下水坑越来越多，陆南星避之不及踩到几个，鞋底立刻传来滋滋的腐蚀声，一股浓重的塑胶鞋底臭味散发出来。陆南星不敢马虎，更加小心地避开那坑跑。

眼看离大门越来越近，眼前就是胜利的曙光，他才终于放下心来，加快脚步准备冲刺。身边的庄渺速度越来越慢，落到他后面，他赶忙跑向庄渺，想着对方可能是之前被鬼拍出内伤了，便打算拉着对方一起冲。却见庄渺皱着眉盯着那出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而后，他似乎看见什么，眼睛精光一闪，拉住他的胳膊直接往反方向逃去。

“怎么回事呀？”陆南星边问边跟着他往回跑，他疑惑地回头看出口，却觉得那出口越看越不对劲。出口的中间是一扇打开的门，而门的左上方和右上方各有一扇透光的窗子。

陆南星满是不解，他们进来的时候出口是长这样么，好像记不清了。但他敢肯定自己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建筑的大门上顶一左一右安两扇窗户的，看起来就像......

忽然，出口的门动了，但它并不是左右开合，而是像卷帘门一般向上掀开，两扇窗户也随着这一变化一明一暗，融化在墙上，那个出口竟变成了一张人脸！

正是那张鬼的脸。

只见那张巨脸像人一样一脸陶醉地砸吧着嘴，透明的水从“门”内的光亮处涌出，那是它的唾液。

可以想到，如果刚刚他俩没发现这一切，在他们踏出这栋楼的那一刻，就是被鬼吃下融化的那一刻。

伴随着巨脸张口，一股浓郁的腥风从通道处涌来，陆南星干呕了一声不敢再看，和庄渺三下五除二又爬上二楼。

“怎么办啊？”陆南星小声问，“你之前遇到过吗？出口不见了。”

那个出口是怪物的大嘴。如果这所学校的怪物体量如此庞大，光凭他们该怎么逃出去。

庄渺冷静道：“别紧张，刚刚那个不是真正的出口，只是迷惑我们的陷阱。我们还在办公楼内。”

“陷阱？”

“对。”庄渺一间一间教室看去，他不时观察着走廊和地面，似乎在计算什么，“你来的时候有数过吗？我们从大门口，到走廊，大概走了160米。但刚刚逃出去时，那个出口近了20米。”

陆南星摇摇头，他光注意着脚下，想着逃命，别说注意安全出口位置了，他连左右两边的空房间都不敢乱看。

也许这就是新人和老人的区别吧，一个始终注意观察细节，一个却会因恐惧而拒绝探测危险。陆南星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课。

“在这种随时可能碰到危险的世界里，一个最基本的生存策略就是随时观察你所在的每个地方的通路。”

庄渺带着他七绕八绕几圈，绕得陆南星头脑壳发晕，庄渺却好似胸有成竹。直到他们又一次来到大门口，陆南星才忽然意识到之前那么瞎绕该不会是遇到轻浮男说的鬼打墙了？

真到出口边上，两人反而不敢往外跑。庄渺果断扔出副本道具红色诺X亚，看着这玩意儿没受到任何阻碍，直直冲破出口大门，掉在外面地上，两人对视一笑，总算有了信心，一起逃了出来。

出来时陆南星就陪着庄渺去了校医院，但是如他俩所料，校医院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凑近了看大块斑斓色块组合成外墙皮，像网游里加载失败的马赛克。庄渺看着他满脸着急的样子心情像是不赖，“干嘛这个表情，没关系的。”

陆南星心想怎么会没关系呢，那可是鬼的一掌，胳膊都被拍断了。

他的心里很自责，如果当时庄渺站在柜子里面，他站在外面，庄渺就不会因此受伤了。如果庄渺当时选择跟他一人一个柜子，那两人没准都会安然无恙。

不，如果分开站，他自己很可能会死。因为他没有庄渺的耳力，连第一次鬼偷藏在档案室外没有走远都听不出来，他会因过早出柜门被折返的鬼杀掉。

所以，究其根本，是庄渺救了他。

救命之恩这么沉重，陆南星却没有能力回应，他太弱小了。他甚至有点后悔，当时如果和庄渺来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秦兰或方源这样有经验的参与者，哪怕是庄渺一个人，也不会出事。

“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那个鬼没有破开箱子，拍柜子时还是横着拍的，要是竖着拍的，伤到头可怎么办。”陆南星说完又想到应该也不会伤到头，庄渺头靠在自己身上，要是鬼的手伸那么长他肯定会拦着。

“告诉你吧，就算拍到头也没有大问题，因为只要不死就有机会复原。”庄渺温柔地笑着，抚平了陆南星皱着的眉头，“如果我们能通过这个世界，便会回到另一个世界里。”

“另一个世界？不会回到现实吗？”陆南星急道，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一样，突破后便可以短暂返回现实。

“不是现实，而是另一个世界。我们在那的根据地是一间和这里类似的宿舍，平时生活起居都会在宿舍里。更重要的是，无论在这些小世界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我们回到那里，伤势都会自动被系统治愈。”

“所以你的胳膊只要回去就会好？”陆南星激动地蹦了一下，太好了，他可不希望庄渺留后遗症。

“算是吧。”庄渺也被带出了笑意。

“那也就是说我在这边不管受再重的伤，回去也会没事？”

庄渺的笑容僵在脸上：“你先等一下。”

“谢谢你告诉我！这样我就能更放心大胆地去调查了！对了，你们知道复活需要的最小人体体积吗，是不是只要没有脑死亡，哪怕带着脑袋回到那边也能复活。”

庄渺大声道：“不行！不行！你再说什么傻话！你给我好好活着。”

回去的路上庄渺科普了无数个在副本世界不把自己命当一回事，最后死得很惨的人。陆南星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听到后面就淡定了。庄渺对陆南星的悟性表示高度怀疑，坚持以后时刻看着他不让他犯浑。两人打包几份晚饭给还没回来的秦兰等人，然后陆南星就用自己浅薄的医学知识帮庄渺包扎伤口。

学校里也找不到木板，更别提把桌椅板凳拆了当木板，那可能会违反“不能破坏公务”这条规定。

最后，陆南星只能拿着食堂掏出来的一次性筷子和布料一起把庄渺的胳膊固定好。

庄渺看着自己胳膊上隆起的一大包，面露难色：“你这个包法略有点隆重。”

陆南星撇撇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庄渺就拆除包裹一事打了几遍申请，均被陆南星一一驳回。

很快，夜色浓重，秦兰二人也回到寝室。

”这......渺哥......”方源抖一见到庄渺的打扮，一身酷炫黑配上胳膊上的绷带，想笑又立马捂住。

“废物。”秦兰一看到庄渺这装扮就笑喷了，“草，老实交代啊。你俩出去干啥了，混成这怂样？”

“他才不是废物，庄渺把我救了回来。”陆南星认真解释，他将两人在档案室的见闻、遇到的危机一一说清楚。

没想到一说完，秦兰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这还不是废物吗，都知道鬼要扇自己还站在立柜门边上，这不是等削吗？”

“不是这样的，其实是因为我俩站在一个柜子里，柜子里的空间不够，鬼拍来时躲不掉才会受伤的。”

“你俩站在一个柜子里。”

“不是，为什么你俩要站一个柜子？难道那附近只有一个柜子?还是你俩就想站一个柜子，鬼来之前就在里面了。"

“那倒不是。”陆南星艰难道，“我可以解释......”

“我还没吃饭，先不听你的了。”秦兰无情道，方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要在意我们的想法，支持你们。”

陆南星：“不是，等会，说清楚你在支持啥呢。”

庄渺用完好的那条胳膊点了个赞：“好兄弟，谢谢你的支持。”

吃完饭，秦兰就介绍了他们在教学楼的发现。

“我们在教学楼不同年级中随机选了很多个npc学生，通过询问得知，这所学校曾发生过一起校园霸凌的恶□□故。”

买了个封面。感叹自己人穷志不穷，差生文具多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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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