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倒是有惊无险度过了。另一个寝室存活下来的两人都没再整幺蛾子，他们早早就来到教室自己的座位，表情麻木地看书学习，只是每每当讲台上老师故弄玄虚地抽人提问时他俩都会抖得跟筛糠似的。

那个胖子的“尸体”已经消失，教室里他的座位上多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npc学生。陆南星看到第一眼时吓得原地往后跳了一步，又被庄渺揽住。

“别怕，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那么个人，但他里面的芯子已经换了。”

果然，那个npc胖子已经完全丢**为人类的记忆，秦兰问了他几句，他只是说自己一直在这所学校上学，即将要高考了，别的不知道，完全不顾自身形象与高中生相去甚远。问多了那胖子就和其他npc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阴狠地看着他们。

那种感觉很无力，一个你认识的人类在你面前死亡，而后又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存在于身边，他的过往、思维、情感全部被未知的存在抹杀，他微笑着、哭泣着、愤怒着，却仅仅是造物主的一个设定，不具有任何意义。更可怕的是，下一个即将面对这种局面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下午来的老师提问到方源，可能是看对方年龄小，以为能有所收获。不过他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方源只是看起来小，其实完全具备高中学历，成绩还很不错。老师找半天找不到茬，表情由温柔和蔼变得阴沉暴躁，板着一张脸换下一个。

一下午，窗外砰砰砰的重物落地声就没停过，他们班也出局了两个npc学生。一开始陆南星还会发抖，后来他也麻木了，眼不见为净，等他们上完课下到楼下时世界应当已经把一切清理完毕。况且，想到“老师”无差别惩罚人类和npc学生，坠落的人中应该有一大半都是npc，过不了多久又会“复活”，他甚至因此感受到些许快意。

很庆幸这里是B级考场，按照这个难度他们不会轻易因为答不上问题死去。

来的时候他向秦兰吐槽了这个答题环节，哪有无限流世界会考参与者数理化知识啊，天空中的那个“观察者”品味也是太低下了。秦兰说这个世界这么安排可能是因为某种设定，比如这个世界诡异的来源是一个因为压力太大跳楼的学生。但更可能是为了压缩大部分人的探索时间，让他们疲于复习，只能在一次又一次课堂测验中精神崩溃，当然只要大家好好看看课本，不至于因为基础不好就白白死了。

陆南星放下心来，看来他后座那个男同学还有救。

“嗯？怎么了？”庄渺感受到他的目光，笑盈盈地看过来。

“没什么，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找线索。”现在已经是下课时间，教室里一些npc还没走，而是趴在桌上看书复习，世界的氛围归于和谐，是个探索世界的好时机。

“你还真积极呢，这么积极干什么，先活过今晚吧。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晚上的世界比白天要难得多。”秦兰和方源很快就赶过来，秦兰照旧给他泼冷水。

陆南星还没说话就看到另一个寝室的两个陌生男人也紧跟其后走过来。

“几位小兄弟，我看你们在说事，你们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壮汉丝毫没有在意上午与秦兰起冲突。他仔细打量着这里站着的每个人，最后把视线锁定在庄渺脸上。从外形来看，庄渺无疑是个练家子，剩下几个小鸡仔他一只手就能撂倒，也就这个男人让他有所忌惮。

“我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目前看来，按广播说的办就不会死，别的还要等我们探索。”庄渺道。

“那你们找的线索后能告诉我们吗？”壮汉边上的男人忙不迭道。

壮汉斜睨了他一眼，假装呵斥了一声，男人立刻把头缩进衣领，看来这两人地位已经分明。不过壮汉并没有阻止他，而是循循善诱道：“如果你们帮我们的忙，我们不会白让你们白忙活。不瞒你们说，我也是道上混出来的，虽然不够聪明，搞不定那些怪力乱神，但是搞定个把人是不成问题。只要你愿意，我能让周围所有不服你的人都服你，到时候我俩在这个世界还不是横着走。”后半句是他看着庄渺说的。

“我考虑一下。”庄渺沉吟片刻，看着壮汉挑眉一笑。

那两个人喜出望外地走了。

“谁能告诉我，这人什么意思，让谁服谁？我怎么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威胁了。”陆南星很无语。

“哼哼，你给我小心点，不出意外我现在可是有小弟了。”庄渺很满意。

“你明天的课本都看懂了吗？靠自己能回答老师的问题不？”

“。对不起，我的老大。”

“习惯就好，咱们几个走一起，看外形也就他能唬人，每个世界都有这些看脸下菜的人，这种人大多也没什么本事，活不下去。多说两句给他们留个念想，到时候能帮就帮，不能帮拉倒。”秦兰接话。

“咱们真的要帮他们吗？”

“现在不用考虑，他们能活过今晚再说。”

几人又返回寝室，考虑到时间有限，校园范围太广，他们两人一组去学校不同区域探索。作为老玩家，庄渺和方源一起去探索几栋教学楼，而陆南星同秦兰搜索寝室楼。

大多数寝室紧闭大门，偶尔有几间门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楼道走廊坐着皱着眉读书的人，不少人看着书边吐了一地，看来下午的课给不少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这可能是很多人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学习吧，比高考还认真。”秦兰道。

“我们现在要找什么，有大概的方向吗？”

“没有，找找看有什么不和谐的东西吧，这次的世界比较大，我怀疑主要线索还是在教学楼那一块，我们在这也就简单看看路线，不要抱太大期望，最值钱的线索往往死人后才会出现。”

“那能问人吗，问这里的......同学们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也可以，不过得挑时间，早上看那些npc精神状态不稳定，有随时暴起的可能性，不过上完课后看起来正常多了，明天下课后可以找几个人问问，他俩在教学楼附近转悠应该已经问了。”

“哎，好像真的没什么线索。你看，这每层楼的厕所竟然还在走廊最里面，离宿舍那么远，晚上要是尿急了能在寝室里解决吗？”陆南星沉重道。

“你敢尿我会先解决你。”

一圈找完，什么线索都没有。两人回到寝室，他们把所有能放东西的抽屉都拉开，甚至打着手电筒把柜门柜角都瞅了一圈，秦兰还把自己的名牌贴也抽了出来，看背面没有记什么特殊的东西。很遗憾，除了在陆南星床的角落看到一团团揉紧丢下去的白色纸巾外，毫无收获。

“先前住的学长真不讲卫生。”陆南星从阳台找到晾衣杆把那些白色纸团捣了出来，震惊地看到秦兰用两把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镊子将纸团一一展开。

“我的那张桌子上拿的。”秦兰皱眉，“啧，真恶心。”

“一点线索没有，这个纸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正常吗？”陆南星奇道。

秦兰点点头，他的鼻子上有一滴汗滑过，“这玩意只是场景的一个组成部分罢了。其实我早有心里准备，这里涉及到整个学校范围，意味着我们很难找到具体的线索。当然也有可能，之后伴随着剧情进展，会出现重要解密场地，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就行。”

他把垃圾扫到一处，“等着看他们那边有什么收获吧。”

闲着也是闲着，陆南星又到寝室门口看了一眼，门牌上写着604，和每张床前的姓名牌一样是一个铜色牌子嵌在框里，可以轻松抽出，陆南星打着手电筒照了照，没什么异常。

很快，那两人就回来了。

庄渺这趟出门不仅刺探了敌情，还从一楼水房搬了一桶水装到净水器上，顺带从食堂带了四份饭回来，可谓是时间管理大师。看他放下东西轻轻松松，陆南星不禁羡慕起他的体力，只想喊他一声义父。

食堂的饭菜依旧难吃，每个人都骂骂咧咧，陆南星忽然想起早上观察到操场栏杆外有一些建筑，是很多砖瓦老房子、还有一些商业街，便问那里能不能去。

方源到：“学校外面是探索不了的，世界本身做了缩略处理，可以把这里幻想成一个巨大的剧本，我们是演员，周围出现的均是与我们密切联系的场所。”

“那些npc呢，如果他们是群演，那当夜晚来临，这些npc学生会去哪里？”

庄渺摇摇头：“没有跟踪过，以往的副本中每晚我们的行动都会受到限制，我们因限制被迫待在某处时，那些npc往往还不用回去。”

“那你们觉得，这场游戏，按经验，要怎么离开这里，像广播说的呆满时限自动传送出去吗？”陆南星皱眉问道。

方源否定了他的想法：“那样存活可能性很小，因为副本越往后越危险，前几天看起来不难的挑战在之后难度会跃升，而一些有鬼怪的世界里，越往后鬼怪受到的限制越小。我们会选择探索这个世界，某些副本里当探索进行到一定程度，看破真相后会出现安全出口，从那里可以逃出生天。”

陆南星握紧了拳头，他会努力早日达成这个目标。

接下来，庄渺介绍了他们下午的收获。

“简要说一下，我们在教学楼转了一圈，没有触发什么诡异事件，你们明天去应该很安全。我们盘问了几个npc学生，但应该是没有说到关键词上，几人都没有反应。教学楼后面还有一栋单独的楼是教师办公楼，我上了两层就下来了，剩下的明天再探。”

“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陆南星紧张地问。

“不是，是规定的晚餐时间和洗澡时间到了。”庄渺认真地说。

“......”

“洗个屁的澡，别洗了，一天不洗不会臭死，在恐怖片里洗澡十个有九个都是第一个完蛋炮灰。”秦兰直接骂了出来。

“哎，渺哥，我是说，我也不是说，就是，哎，上次那个世界你跑去洗澡了，哎，你懂吧。”方源面露难色。

“上次世界他洗澡遇到了什么？”陆南星问。

“他被澡堂里溺死的鬼盯上了，鬼扒拉着他的洗澡布把他往排水口里拽，要不是我们及时找到线索他已经死了。”秦兰翻个白眼。

“谢谢你们。”庄渺挥挥手。

“你要去你就去吧，但我先说好，我是坚决不会今晚去的，这个世界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当然如果你今晚去过没出事，明晚我再去。陆南星你也别去，让他一个人作死吧。”

方源也跟着表态：“渺哥......我也算了，你听秦兰哥的吧，大家都知道你爱干净，但在这里真没必要，大家都是糙男人，脏个把星期没什么事。”

“你们排挤我。”庄渺嘤嘤嘤。

“那什么，我再随便去学校里转转，到点我会回来的”方源闪躲着目光出门。

“算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庄渺也没在意，哼着小调从自己的衣柜里掏出世界自带的睡衣、洗浴用品。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洗澡吧。”想了想，陆南星认真地说。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陆南星，一个男生郑重地、下定决心地、忘却生死地对另一个男生说：“我要陪你一起去洗澡。”陆南星会斩钉截铁道，这个男生是gay吧。

但如果人家告诉他，这么做的就是陆南星本人，陆南星绝对会一拳头砸对方蛋上。

但是，真当有这一天，他心里的没有任何旖旎的情绪，或许是雏鸟情怀，吊桥效应，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格外珍视这几个一起渡劫的同伴，当发现没人在意庄渺的安危，他可能独自涉险时，陆南星下意识就想自己站出来同他一起。

他的这种性格挺不好的，上学时他就经常被说成是老好人，但是也改不过来。

庄渺听到这话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道：“你真是个好人。”

这好人卡来得猝不及防。

“我没有别的意思。”陆南星连忙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爱干净的都是好人。”庄渺拍着他的胳膊鼓励道。

不知道该说什么，怀着奇怪的心情，他和庄渺一起去浴室。

这个学校的浴室在独立于寝室楼外的一栋单独小二层楼，去那里需要穿过树荫密布的小道。故而路上的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npc学生，像他俩这样胆大无畏的人类是一个都没有。

澡堂顶亮着一盏白炽灯，光线不强，只够照亮门前一小块地，昏暗的路越走陆南星心里越没底，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广播没说不能洗澡，只要在规定时间前回去就好。

直到脱光外衣，包裹着浴巾走进里面独立小隔间，他的心还紧紧揪着。正在洗澡的人不多，只有个把隔间上烟雾缭绕，整个澡堂温度很低，没有一个人说话，陆南星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太过吵闹了。

因此选择隔间时，他果断地选择了庄渺旁边那间，如果不是身为南方人的习惯，他很想和庄渺挤进一间。

“你进来吧，我还从来没和人一起挤过小隔间呢，你来我可以帮你洗头，我跟之前一个世界的洗头师傅学过，手法很牛哦。”

“不必了，我们快点洗完，快点出去吧。”陆南星小声拒绝了，他听着隔壁隔间里庄渺因为愉快而哼着的小调，心里松快了许多。他慢慢脱下裹在身上的短裤，认真擦洗着自己。

陆南星也很爱洗澡，他失踪的亲人曾教导过他，男孩子让自己保持干净也是很重要的社交礼仪。而且，今天一天他经历了太多了，光是下午和胖男人共同坐一张凳子，他到现在仍能感受到腿上那阴冷、黏腻的触感，他迫不及待想用清水把自己弄干净。

一分钟没听见庄渺说话了，他小声喊了一句：“庄渺，你还在吗？”

“在，怎么了？”庄渺直接走过来拉开他这边帘子，望向他的眼神干净中透露出疑惑。

“没没没没什么，你别看我了，我不喊你你不要过来。”陆南星几乎是瞬间背转身去，手捂住关键部位，红着脸说道。他可没有在澡堂和室友坦诚相见的习惯！

“那好吧，有事喊我。洗头、搓背、刮痧、按摩我全都会。”

“不用了！谢谢！”看到庄渺回去了，陆南星松了一口气，他抓起洗发水瓶子，往自己头上挤，不断揉搓，黏腻的泡沫很快就从发丝落到脖颈，而后是后背、再顺着臀缝落下。

陆南星长舒一口气，在水龙头下肆意冲着，水流声很响亮，冲刷着疲惫的精神，将他与外界分隔开，短暂把他保护在喧闹而又安稳的巢穴中。

洗头时他也不敢闭上眼睛，只能仰头，把落在脸上的泡沫往后抹。

抹了几下，他觉得差不多了，在篓里翻了翻，发现没带梳子。算了，正好找庄渺借一把吧。

庄渺？

不对，他瞪大眼，手指颤抖着伸向帘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隔壁隔间完全没有庄渺的哼歌声、没有水滴落地声、没有拖鞋拍打在地面的啪嗒声、甚至没有呼吸声。

不只是隔壁，整层浴室分外安静，只能听到他这一个隔间花洒水滴落在地的响声，仿佛一瞬间，整层楼只剩下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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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好像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