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业绩来了

直到茶馆外面的最后一点亮光熄灭,傅棠修才慢悠悠地从吧台后走出来,抬手推了一下身后墙壁的某处。

下一秒,光洁的墙壁无声向一侧挪开,里面是一片温馨舒适的住所,宽敞的客厅,明亮的落地窗,简约却不失暖意的卧室,处处散发着“家”的味道。

“我回来了。”

傅棠修对着满屋子的空气说话,自顾自地走到松软的沙发上坐下。

可这里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自然不会有人回应。

傅棠修这么做,只不过是多年来的习惯,用这种近乎幼稚的手段麻痹自己,就好像他还有“家”,“家”里还有人等他回来一般。

“嘁。”

傅棠修自嘲似的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旁喝了小半的酒瓶,也不拿杯子,就这么对瓶来了几口。

烈酒入喉,辛辣的暖流让他找回了几分真实的存在感。

小黑蛇察觉到傅棠修的情绪不对,绕着傅棠修的手臂转了几圈,却被傅棠修皱眉按住,“别闹。”

小黑蛇急,但它只是一条小蛇而已,拗不过浑身低气压的主人。

没一会儿,一瓶酒就见了底,傅棠修酒量很好,也很少醉酒,但他却有些贪恋这种微醺时晕乎乎的感觉,任由意识放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周遭静的可怕,于是傅棠修就随手拨弄掉了一些小摆件,闭眼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噪音在这略显空荡的屋子里回响,好像有点声音这里就能多一丝人气一样。

然而,这种诡异的自娱自乐并没有持续太久,傅棠修就被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唤醒。

“今天的有缘人倒是格外的多。”

傅棠修饶有兴趣地起身,清明的眼底哪有半分醉意。

平时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碰得上一个有缘人,今天这是老天开眼了?知道他厌倦了这个该死的鬼地方,所以上赶着给他送业绩?

……

“欢迎光临溯回茶馆,我是这里的店主,傅棠修。”

再次回到吧台前,傅棠修依旧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店主,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异常平静的客人。

很好,他还是喜欢精神状态稳定一点的客人。

“你好,我叫丁宣。”

来人是个约么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一件发皱的白色T恤,搭配着一件米色的宽松背带裤,乱糟糟的棕色卷发上还插着几根没涮洗的画笔,右肩上背着一个被染料弄的花花绿绿的画袋,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但气息莫名的柔和。

“丁先生,看来,你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傅棠修在这人的眼中看到了十分强烈的目的性,很显然,丁宣知道些什么。

如他所料,丁宣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动作有些迟缓地从他的画袋里取出了一张照片,双手递给了傅棠修。

和丁宣被染料弄的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画袋相比,这张照片十分干净,没有染上一丁点杂色,甚至连褶皱都没有,足以见得主人的重视。

“我来到这里一年了,溯回茶馆,我找了九个月零二十一天,我来找您抚平遗憾。”丁宣说道。

傅棠修挑眉,难得这人有如此毅力。

要知道,这异界的范围很大,想要找到溯回茶馆犹如大海捞针,能来到这里的有缘人大都是冥冥之中被一股力量带到这里的,像是丁宣这种自己找过来的,那是极少的。

因为很少有人能坚持得住,不是在寻找的路上被过重的执念负累,变成了无意识的行尸走肉,就是扛不住内心遗憾的折磨,变成了残暴可怕的怪物。

所以,即便是傅棠修,也不得不高看一眼这位看上去有些瘦弱的青年。

再看那张照片,上面是一只品相极佳的大金毛,身形健硕有力,毛发色泽光亮,整只狗都散发着腻人的欢喜,一看就是被照顾的极好,脖子上还挂着金色的骨头吊牌,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摩卡。

“介意我查看你的遗憾吗?还是,你来告诉我?”

傅棠修有着探知他人遗憾,并回到遗憾发生的节点改变过往的能力,但出于尊重,他在动手前会询问客人的意愿。

“不介意。”

丁宣摇摇头,他自认为无法平静地复述出那段经历,所以选择了前者,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是局促地看着傅棠修。

“闭眼,不用紧张。”

傅棠修示意丁宣靠近一点,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丁宣的眉心。

短短瞬息间,傅棠修便已了然于心。

简单来说,就是,这位患有抑郁症的画家丁宣,因发病轻生跳海,却被他的精神抚慰犬大金毛发现并救下,但结果却并不圆满,丁宣得救,但大金毛却永远留在了那片海里。

“好了。”傅棠修收回手,手掌一翻,茶壶凭空显现,“我需要你说出自己的诉求。”

“我……”丁宣眼底闪过一抹挣扎,抿了抿嘴道:“我希望能把摩卡救回来,它……已经很老了,我想陪它走到最后。”

“好。”

傅棠修对客人的气场十分敏感,自然看出丁宣的诚挚。

于是,傅棠修将茶壶放在吧台上,推向丁宣,又拿出两个茶碗,道:

“一碗清茶,抚平遗憾,客人,倒茶吧。”

“嗯……”

丁宣有些紧张,他听这个异界的人说起过溯回茶馆的规矩。

成为能进入茶馆的有缘人只是过了第一关,想要找店主抚平遗憾,还有最重要的一关,那便是倒茶。

是否能获得被抚平遗憾的资格,不只要看店主的态度,还要看这茶水的颜色。

“……不需要茶叶吗?”

丁宣拿起茶壶时紧张的手不稳,不小心洒出来了一些,他分明看得清楚,茶壶里装的就是透明的清水!

傅棠修没说话,只是眼神示意丁宣只管倒茶就好。

丁宣捏了一把汗,硬着头皮开始倒茶。

“哗——”

透明的液体缓缓流出,却是十分神奇地在半空中分流,精准地落入了两个茶碗里。

而那原本透明的清水,也在落进茶碗的瞬间变成了透绿色,霎时间清香四溢。

这时,很久以前打听到的,模糊许久的记忆在丁宣的脑海中逐渐清晰,那是溯回茶馆不成文的规矩:

【茶水入碗,变为透绿色,清香四溢,入口甘甜,交易即成,店主当抚平遗憾;

茶水入碗,变为淡红色,无香可寻,入口酸涩,交易不成,心术不正之人,遗憾不可平;

茶水入碗,变为亮黑色,浓香徐徐,则不能入口,需即刻驱赶来客,并关店二十四小时,否则店主将遭受非人惩罚。】

丁宣猛然抬头,眼里是久未有过的希冀。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倒是省的我费力解释。”

傅棠修拿起属于自己的那碗茶抿了一口,入口甘甜,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要怎么做?喝了就行吗?”丁宣有些等不及了,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然而下一秒,就看傅棠修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连带着丁宣的心瞬间提起。

“怎……怎么了?”丁宣不安道。

“喝了这碗茶,心存执念之人的遗憾就会汇聚成‘虚迷之境’,简单来说,被拽入这异界的人心中的执念会逐渐扭曲,时间越久,越是强大。

而‘虚迷之境’就是由这些扭曲的执念催生出的领域,要想改写遗憾,达成目的,我必须穿过这片‘虚迷之境’,找到你,并把你带出来。

至于其中凶险,我不方便多说,那是我的事,你只要做到两点。

其一,守住本心,记得你最初的目的,不论你在哪,待在原地不要动,否则会迷失自我,永远留在虚迷之境,直至彻底消亡。

其二,相信我有那个本事改写你的遗憾,并带你出去,不要做多余的事。”

傅棠修似乎很不喜欢过多的解释,才说了这么几句,眉宇间就已经有些疲乏。

丁宣被傅棠修那一句‘彻底消亡’吓得够呛,煞白着脸问道:“那……会失败吗?失败了会怎么样?”

“失败的话,你死,我半死。”傅棠修漫不经心地耸耸肩。

事实上,如果成功,过往遗憾将被改写,客人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回到那个曾经遗憾的节点,按照自己期望的样子改变过去,再次见到那个曾经遗憾的人或其他,过上圆满的生活。

但若是失败的话……客人将彻底沦为无意识的怪物,最终被虚迷之境强大的力量撕碎,彻底消亡,而傅棠修也将遭到改写失败的强烈反噬。

但这些没必要和一个客人说,因为……

“我不会失败。”傅棠修说。

许是被傅棠修强大的自信所感染,丁宣神情间浮现出和那张柔和的脸不相符的坚毅,端起茶碗道:“我相信你!”

傅棠修勾唇浅笑,同样举起茶碗,“溯回茶馆,绝不让您失望。”

话落,在傅棠修的提醒下,两人同时饮下茶水。

一瞬间,无形的力量以二人为中心向四周荡开。

下一秒,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而溯回茶馆内的所有亮光也在这一刻熄灭。

与此同时,废弃公园内渐渐隆起一团黑幕,将整个溯回茶馆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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