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阁中,姜秋半写了帖子递至季镇南那里,说是把溶弋一同带回府去。
“溶弋姐姐,我娘亲是真的是在姜府受尽了委屈吗。”姜秋半与溶弋一同坐在内侧。“姑娘,奴婢不瞒您,刚进府里的那会儿,姜大人对二姑娘还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奈何碍着大姨娘的面子,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咱们二姑娘处处倚着正室大娘子的派头,上下打点着府中,对姜大人也就没有太怎么上心。”
听着溶弋说得这番话,姜秋半隔着幕帘瞧着窗外如涓涓细流的月光,心中多有愤懑。若是珍爱她,为何要提前纳着大姨娘进府,若又是怜爱着大姨娘,那又为何非得在迎娶季筠南之前将她收进府内。左右想不过是姜景这个老头不会权拿稳重,这下可好。
两边的妻妾都是得罪的主儿。正妻愚以为是姜景欺瞒自己,前娶了一房姨娘,左不过自己就是个配饰什子。而大姨娘那边则为是老爷变了心,自己要守着一个不怎么中用的庶女过日子,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亏得慌。
“姑娘?”溶弋见姜秋半瞧着窗子发呆,便是起身欲要关住窗户。“姑娘,外面下雨了,明日晨早回去,道途中倒是凉爽了呢。”姜秋半听罢也跟着起身,站在溶弋身边,看着雨水打在枝叶上倒是溅出了花式来。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姜景一大早便是支了马车在季府门前候着了,阿瑾和溶弋拎着姜秋半贴身用的东西站在她身后。“秋半,姨母知晓你的心意,左不过这么些年,姨母早就把你当作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同你表弟一样,都是姨母的心头肉...”季镇南拭着泪珠,姜秋半也是觉得心中惭愧,压着自己心下的泪意,言:“姨母待我已是比秋半母亲还要好,秋半感恩万分,今朝回府,秋半自当时刻念着姨母。”
季镇南垂首,用帕子拈去泪滴,轻拍着姜秋半的手,言:“你自当珍重,万事首要保自身为上。”姜秋半点头,又和阮大人道了别,这才上了马车离了去。
“姑娘,路途漫漫您且是口渴的话,奴婢去给您端碗茶过来。”过到滨州的时候,姜景让人传话过来说是歇脚。姜秋半也是一路颠簸发闷,想是能够喝一碗清爽解腻的梅子汤最好不过了。“好,我已是坐的腿脚酸麻了,咱们下去走一走罢。”溶弋听罢,同着阿瑾先是下去,再后扶着姜秋半下去。
姜景歇脚处选的地方倒是不错,好巧不巧,有个茶水铺子正在起营做生意。“姑娘,坐着儿罢。”阿瑾和溶弋各是站在姜秋半身周,待到小二段上来茶水盏的时候,阿瑾突然指着远处道:“姑娘您看,咱们马车后面原是还跟着一队人马呢,老远处看倒像是咱们雇来保护姑娘平安的。”姜秋半循着她所指的地方望去,确实是有乌泱泱的一堆人,不过现下还不知为敌为友,不可擅自妄动。
“阿瑾,你去同父亲说到,后面有支人马,让父亲拿了名帖,派人去拜访一下。”阿瑾一听,即刻抽身去前面的马车处禀告了姜景,姜秋半瞧着姜景身边的亲信拾了帖子这方罢便过去,她这才小抿口茶水。
不一会儿,阿瑾过来回话,是道:“姑娘,打探清楚了,后面那队人马是澄州魏国公家的二哥儿,这不您看那位哥儿也是方才下马车,说过来歇脚。”听罢阿瑾说的话,心中偶有忐忑,怕是失了礼数让这等公爵府的哥儿笑话了去。
姜秋半只是蹙眉装作无事发生,继续饮着盏中的茶水。不过,虽说这铺子开在两州界处,生意也只有路过行人一类的照顾,但这盏中的茶叶却好似精心侍弄过的,品在肺腑之中格外的清冽净香。
姜秋半待到举起茶盏时,偷瞄了眼坐在对侧的魏国公家的二哥儿。
她心想:虽说我是个现代人,见惯了明星爱豆那种“神颜值”,但像魏家二哥儿这种潇洒恣意流终究还是占少数。
“溶弋阿瑾,我们回马车去吧。”言罢,便是起身欲走。
谁料,耳边竟是传来一阵狂妄不羁的笑声。寻声望去,果真是那位哥儿的。“什么?乔家哥儿也是回到了澄州?我亦是许久未见他了,改明日咱们回到澄州自当是要和他多饮几盅。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在瑜洲变化大否,别再是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听着这位口中所说的瑜洲乔哥儿,姜秋半便知就是乔眇忆了,此时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思忖半晌,缓缓挪步同着溶弋阿瑾回了马车上。
“方才站在那边的姑娘可是姜大人的姑娘?”那人举起碗盏饮了一大口,茶汤顺着口角淌了下来,浸湿了脖颈处的衣衫。身边小厮应答道:“回二哥儿,瞧着那姑娘的年岁,应该是错不了。”
他细眯着双目,侧身坐在长凳上,颇有几分惫懒的意态。“我听闻姜大人好像是有两个姑娘,前些年在蹴鞠会上倒是见过,一个清家但却爱用个扇子掩面而笑,一个文墨不通却还要附庸风雅。”
“啧啧啧,真是姜大人教女有方啊。”那人瞧着姜家的马车徐徐前进,道。
旁边的小厮跟言:“许是姜大人无妻导致的庶女无教罢。”他抬眼看向小厮,道:“都是姨娘教养的?难怪会出品行这般,我魏可眠向来不以嫡庶定人身家,但就看着姜大人这两个姑娘,也是不得不让我信了。”小厮垂手而立。
魏可眠沉默半晌后,徐徐道:“不过刚才那位姑娘,倒不像是那二位之一。”
至马车上,姜秋半心事匆匆,溶弋瞧出她的不自在,便道:“姑娘是因为刚才魏国公家二哥儿说的话忧心烦闷吗。”阿瑾抬眼看向姜秋半,又言:“溶弋姐姐不知,我们姑娘早就对乔家哥儿芳心暗许...”她还没说完话,就被姜秋半呵斥住。
“阿瑾,你这个嘴,巴巴这些糕点子也塞不住你的嘴吗。”溶弋瞧着姜秋半面上粉团,微感笑意,道:“依着姑娘的家世,姜大人现任朝散大夫,而那位乔家哥儿家中经商,几年来才得这么一个独子,便是想让他从商,可这位哥儿倒是有气性,向上科考谋官职,与姑娘倒是有几分相匹配,姑娘若是嫁过去,倒也算是低嫁了。”
姜秋半白了眼溶弋道:“阿瑾这个坏丫头说胡话,难不成连你也要说胡话了不成?”溶弋知晓姜秋半脸皮薄薄,便是含笑不再言语。
到了澄州,前面马车的小厮连忙传了讯息回府,这边也和姜秋半打了招呼,示意溶弋或者阿瑾跟着小厮先至府中安放东西。姜秋半瞧了眼溶弋,道:“溶弋姐姐,你先跟着小厮回府安置东西罢。”溶弋知晓这是规矩,点头便是下了去。
从进了澄州门再到姜府的这段路似很短,阿瑾连个盹都没打成,就要下车了。
方才是跟着姜景进门,便是洋洋洒洒看见满宅子的人立了一院,格外显眼的是面前的这三位,姜秋半略微打量,依着记忆中的年岁再来对比。瞧着与自己年岁少长的这位姑娘,已是姿色清丽又是着了湖绿色褙子,更显得娇柳扶风,想必这就是大姨娘所出的那位庶姐姜令朝罢。顺着目光向旁边一移,那位女子眼角微微能看见几道细纹,但她浅笑着迎人倒是别有一番端庄持重的感觉,她应该是姜景这老头子的大姨娘或者二姨娘之一罢。“想必这就是大娘子所出的女儿罢,真真儿是和大娘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姐姐你瞧瞧这鼻子这小嘴儿,像不像筠南姐姐...”
姜秋半暗暗咬了舌头,自己还没瞧到她身上呢,这位倒是先发制人。
“秋半,这位是你的二姨娘。”原来是荆州县主出身的二姨娘,姜秋半微微福身问好,那二姨娘面颊上满是笑容的把她扶起来,道:“秋半快快起来,这已经是回家里,就不必这般拘礼了。”听罢,姜秋半抬眼对上了二姨娘的这双丹凤眼,这眸中满含笑意,格外亲蔼。要不是姜秋半幼时被她的下人搡进过湖中,这般善于伪装的人,她还真看不出来。
“那这位,便就是大姨娘了罢。”姜秋半转身向那位女子欠身道。
大姨娘听到姜秋半主动同她问好,嘴角捎上一段暖意,言:“二姑娘好,妾身是云氏。”姜秋半颔首,示意阿瑾把从瑜洲带来的绣坊玩意儿赠给大姨娘和二姨娘。“两位姨娘,瑜洲绣艺最是出名,故秋半带了点儿绣样当做见面礼。”两位姨娘都是含笑接下。
“秋半,这位是你的长姐,名唤姜令朝。”拜过两位姨娘后,姜景又给她介绍姜令朝。“秋半见过长姐。”姜令朝微笑低头,轻柔柔地道:“见过妹妹。”
姜秋半从阿瑾手里接过绣品,姜令朝双睫微低,略打量了绣品一道,这才接过来。“多谢妹妹了。”姜秋半也不同她计较,只是转身看向姜景,道:“爹爹,女儿想去看看我母亲的牌位。”
话一出,姜秋半只觉得周遭的温度陡然下降了,不似刚才那般虚情假意的热闹,若是能日日如此的话,整个夏日倒不用准备冰块了,只需将姨娘和庶姐妹接到房中聊聊天就好。
“爹爹,朝儿见娘亲有些不适,可否让朝儿扶着娘亲先回阁中,改日再陪妹妹逛宅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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