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日，住校生下午就要返校。

沐曦要到市里办事，便和还在读高三的二Y结伴出了门。

刚到村口，坐在自行车后座的二Y就看见南瓜骑着个自行车追了上来。

“南瓜哥，啥事？”二Y问。

沐曦放慢车速，双脚一撑，稳稳地停了下来。

南瓜赶上来后，欲言又止地盯着沐曦的脸。

他打量了片刻，还是有些放不下心：“真不用跟晨晨说一声？”

虽过了数九寒天，可气温还没有回暖，田间地头的风都带着寒意。

听到谨晨的名字，沐曦感觉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他笑了笑说：“不用，晨晨肯定会担心的。”

南瓜叹了口气：“我也算是长见识了……长得不好吧，愁，长得好吧，也愁，你说这样行吗？给晨晨知道了……”

“别跟晨晨哥说，”沐曦腾出一只手，挠了挠脸说，“我心里有底。”

“你真有底吗？你这……”南瓜看着沐曦，“你以为抹成这样就行啦？”

“哎呀！”二Y跳下自行车，凑近看了看，“小星哥，你这脸比刚才还红，别不是真过敏了吧？”

二Y说对了，确实是过敏了。

原来，二Y的“化妆品”，不知是哪个一元店淘来的，自己还没试用，就先给沐曦用上了。

村口有几家由村民经营的小商店，店老板在路边安装了水龙头，砌了一个洗手池。

沐曦把自行车交给二Y，在一个水果店前就着水龙头洗了把脸。

洗完后，他站在洗手池旁那面带豁口的镜子前照了照，发现脸上依然红肿着，还有些痒。

“算了，就这样吧，比刚才还难看，”南瓜说着就笑了起来，“哈哈……我开玩笑的，一会儿看会不会消，真不会消就得去开点药了。”

沐曦点头：“嗯，谢谢南南。”

南瓜再三向沐曦保证了不会透露沐曦的计划后，这才骑着自行车回了村。

沐曦二Y骑车过了桥到了市郊，路过一个电话亭时，两人下了车。

沐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这张纸上记着十几个电话号码，是他在赵二的“通讯录”上抄下来的。

二Y不知道赵二那几个好朋友的名字，但是大概记得声音。

出门前他们说好了，要找出这几个人。

现在能确定的，只有那个叫“小辉”的。

拨出第一个号码，对面传来“喂”的一声，沐曦看向二Y，二Y摆了摆手。

沐曦挂了电话，又开始拨打第二个……

拨打到第四个电话时，接着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喂？”

沐曦看着这串号码前的名字：老魏。

“喂，咳！谁？说话！”对面有点不耐烦了。

沐曦跟二Y使了个眼色，说：“李叔？”

“打错了！”对方不等沐曦说完就挂了电话。

二Y急忙点头。

沐曦放下了电话。

-

到市区后，沐曦告别了二Y，搭乘一辆公交车去了趟市中心，接着又去了老城区。

他要去找赵二。

赵二在明阳市的住处，沐曦知道并且很熟悉——赵二住的，正是父母留给他的那套房子。

沐曦没有那套房子的钥匙，他直接给赵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回到了明阳市，正在家门口等着。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沐曦在楼下见到了赵二。

赵二的鼻子看起来有些肿，不过沐曦不能确定他的鼻子是不是一直都这样。

赵二面带嫌弃地看了沐曦一眼，皱着眉头问：“怎么变成这样了？”

沐曦没接话，继续盯着赵二的鼻子，他很想也问上一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是一直都这样？”

“我结婚时你不回来，现在又回来了，”赵二嗤笑了一声，“你奶跟我说了，你是替那个谨晨出头的？我告诉你，小念恩，小招财，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沐曦盯够了，问：“你为什么会挨打？”

一听这话，赵二眼睛移向了别处：“真没看出来啊，要不是过年那天晚上看见了，我还一直不知道你这小子……”

沐曦打断了赵二的话：“我只是送谨晨回家，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你……”

“我怎么了？你跟谨晨那一看就不对，你当我傻。”赵二瞥了沐曦一眼。

“你不傻，但是也请你不要把别人当傻子，”沐曦走近了一点，“我奶奶知道你喜欢男人吗？你相亲那天，去家里找你的，其实是个男人吧？奶奶她知道吗？”

赵二面无表情地盯着沐曦：“我劝你，少管闲事。”

沐曦盯着赵二的鼻子：“如果不是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怎么会挨揍？”

赵二矢口否认：“那就是个气话，但是他找我是事实，我有证人。”

“气话？什么气话？再说一遍你还能说得出口吗？新婶婶离开你们家跟谨晨没有什么关系……”沐曦顿了一下说，“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他能发现什么？”赵二张了张嘴，眼睛左右转了转，没想起怎么说，干脆又闭上了嘴。

沐曦也不再说话。

突然，赵二伸手，似乎要拍沐曦的肩。

沐曦一侧身，避开了赵二的手，眼神中带着警惕。

赵二没拍着，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随后缓缓放下，讽刺说：“还说跟你那个谨晨没什么，你送他回家的时候是怎么勾肩搭背的？现在拍你的肩膀都不让拍？这么多年，我跟你奶奶没少你吃穿吧！改了名字就忘了恩情了？你对萧家那小子，可比对自家人好多了。”

沐曦叹了口气：“赵叔，这里没别人，直说吧，我知道你们怎么打算的，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虽然在你家住了几年，但是你们也没吃什么亏，该给你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但是——就不要扯什么情意了。”

“我是什么样的人？”赵二突然就被激怒了，他瞪大了双眼盯着沐曦，“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沐曦长呼一口气，语气平和地说：“赵叔，我请你们吃饭吧。”

赵二没有想到沐曦会突然转变态度，他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怎么，你要替你那个晨晨哥跟你叔赔礼道歉吗？”

沐曦没有回答，而是说：“叫上那几个叔叔一起吧，那天的事情可能吓到他们了……”

赵二摆了摆手，哼笑一声说：“不必了，他们又没挨打。”

沐曦笑了笑：“确实没有，但你可以借此机会找回面子啊。”

赵二盯着沐曦看了一会儿才说：“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上道儿啊！就你来，他不来？”

刚说完，赵二又讽刺：“平时话都懒得跟我说一句，现在为了你那个晨晨，还主动赔礼道歉？”

“事情因我而起，毕竟也是你语言冒犯他的朋友在先，他那天就是路过被卷进来的，这次就不用出现了吧，”沐曦说，“地点已经定好了，就在四高右边的李记饭店，我会当着那几位叔叔的面跟你道歉。”

“行。”赵二立刻就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看来赵二也是很想在朋友面前挽回颜面了，沐曦在心底冷笑一声。

既然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还需要找什么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