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高些——再放的高些——”
握着线辘, 逆风扯着线奔跑的太监,听见这声催促跑的更快了几分。
颜色鲜艳的风筝,已经飞到了半空。只线放的太快, 风筝在半空中颠簸几下, 没有飞的更高, 反而一头扎了下来。
看到自己的风筝掉在了草坪里,年纪尚小的七公主跺一跺脚,“没用的奴才!”她回过头去看,见九公主的风筝已经飞的好高好高了,她气的咬了咬唇瓣, “去找个跑的快的奴才来,只要他让本公主的风筝飞的第一高, 本公主重重有赏!”
皇上北巡, 少则也要二三月, 治理后宫的皇后入夏后, 又搬去武英殿里避暑斋戒, 宫里一些少了管束的皇子公主们, 较于往日也活泼了不少。连因为位份低,不怎么在宫中露面的几位公主,也现身在御花园中。
看到自己下令后, 宫人立定不动望着她的身后,七公主皱一皱眉,正要回首, 身后忽然伸了一只手出来, 拿走了她手上的风筝,“七公主说话算话?”
“本公主当然——”回过身的七公主见到身后的二人,脸色一变, 连忙行礼,“见过太子哥哥,见过四哥哥。”
本在御花园中散步,却见到楼西胧盯着天上飞着几只风筝一脸盎然兴致的楼曳影,循着风筝找来了这里,他与楼西胧在旁边看了半天了,见七公主因为风筝坠地斥责奴才才走上前来。
“七公主刚才说的重重有赏可是真的?楼曳影又问了一遍。
低头行礼的七公主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应了一个‘是’字。
楼曳影对这样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但看楼西胧刚才望着的时候,眼眨也不眨,知道他喜欢,才来了兴致。过来拿了风筝,递给了楼西胧。
“皇兄?”
楼曳影道,“我答应了七公主。只我不会放什么风筝,还劳烦皇弟来教教我。”
楼西胧接过了风筝。夏季多风,御花园里常被吹的落花满地,宫中东北角风势更大,没过一会儿,被楼西胧牵在手上的风筝便飞了起来,只他实在文弱,只跑一会儿就气喘吁吁,风筝挂在半空,楼曳影伸手接过,跑了一阵之后,风筝又飞高了一些。
楼曳影从中找到了些趣味,眼睛发光的转动着线辘,只他的风筝无论放多少线,始终不能更高一些,“怎么飞的没有九公主的高?”
已经平复了喘息的楼西胧伸手过来,握着那细细的线,“要这样扯两下。”放出去的线被扯回来了一些,挂在天上的风筝果真慢慢飞高,“看——飞起来了!”
楼曳影第一次听到楼西胧这样欢欣活泼的声音,他看着身旁楼西胧专注的侧颜。他握着线辘的手因而停滞,楼西胧未有所觉,见他迟迟不放线,一面催促一面将手覆盖在楼曳影的手臂上,“皇兄,快放线呀。”
柔软温热的触感。
回过神来的楼曳影连忙收回目光,依照楼西胧的意思将线放长了一些。风声烈烈,风筝飞的越来越高,刚才奔跑出了一身热汗的楼西胧,汗湿了贴在面颊上的头发也被吹干,在风中漂浮起来。楼曳影先感到一阵痒意,专注在风筝上的目光,再一次被这痒意撩拨的落在了身旁的楼西胧身上。
已经脱去少年青涩骨相的楼西胧,侧脸俊美的动人心魄。本就十分纤长的睫羽,自侧面来看,更是显得他一双玲珑眼含情带笑。
被风吹起的头发再一次贴上了楼曳影的面颊,除了痒意之外,他还闻到了一阵香气。方才楼西胧伏在屏风上露出的那双眼睛再度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心中一时乱如线麻。
……
暮色四合,回到东宫的楼曳影,将七公主的‘赏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楼西胧常来东宫,倒不拘礼,提起桌子上的水壶,为自己斟了一杯凉茶解渴。
楼曳影也喝了一杯。
“好久没这么累过了。”喝完凉茶的楼西胧,用手倚在了桌子上。
楼曳影已经平复了下午时心中生出的异样之感,他也放下茶杯,“坐下休息会吧。”
楼西胧顺势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皇弟也是疏于锻炼,只放个风筝就成了这个模样。”楼曳影也坐了下来,“看来以后我要督促你在骑射上多下些功夫了。”
此刻外面天光已经昏暗了许多,衣服里热汗湿了又干的楼西胧,将手臂支了起来,衣袖滑落到手肘,些微凉意让他惬意的呼出了一口气。
“皇兄可饶了我吧。”楼西胧还握着茶杯,他手臂支起,手掌却顺势垂下。本指骨修长的一双手,因这柔弱的垂势,显出几分无骨的姿态。
楼曳影不经意瞥了一眼,便被他的手吸引了目光。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懒散的人。”楼西胧是背光坐着的,他与楼曳影俱看不清彼此面容,偏偏他皮肤极白,袖子落下后显出的手臂,在昏暗中极是扎眼。楼曳影就看着他握着茶杯的手指悬在空中轻轻摇晃,就如他此刻的内心一般。
——也不知,能不能伸手去碰一碰。
此刻宫门口有宫人过来禀报,说热水已经烧好了。
楼曳影一下惊醒过来,想到自己方才所想,慌忙倒了一杯凉茶饮尽做遮掩。
楼西胧常在东宫留宿,他的衣裳在东宫都有好几件,今日玩的又累了,实在察觉不到今日楼曳影的异样。他起身先去沐浴,换了身清爽些的衣服,因为今日太累了,他等不到楼曳影回来同他告辞,便已经躺在楼曳影的床上睡着了。沐浴更衣完毕的楼曳影,掀开床帐看到的便是青丝在他枕上蜿蜒的楼西胧。
二人同床共寝也不是第一回,只今日他合衣躺下,听着身旁平缓呼吸,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
不知这样躺了多久,想起下午时从楼西胧身上闻到那一段香气的楼曳影,鬼使神差的坐起身,将手臂支在楼西胧身后,俯身在他身上嗅了起来。
好香。比那雪中春信还要香百倍。
这香不知从楼西胧身体何处透出来了,越靠近,那香便越馥郁,越让人神魂颠倒。就在楼曳影自楼西胧的衣领里,嗅那香气来源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是宫女不小心碰倒了烛台后又慌忙扶起。
楼曳影因这响动清醒过来,他看着自己俯身在楼西胧身上,只觉失礼又轻浮,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声之后,他背对着楼西胧躺了下来。
真该死,是他把皇弟认作花楹,才会在今日频频失态吗。
……
满楼红袖招。
抬头看了一眼这几月不曾来过的地方,楼曳影抬脚走了进去。他身后的两个护卫,停下脚步在门口站定。
楼里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寻欢作乐声不绝于耳。
在那靡靡的丝竹声中,楼曳影看到了台上献舞的花楹。她的美貌,在那烛光映照下更动人了几分,一双杏眼灵动妩媚,只一个眼波递过来,便叫下面的男子大胆伸手去抓她的披帛。
“黄公子,您来啦!”鸨母一眼便看到了这个许久没有来过的贵客。
楼曳影今日没有避讳人多的地方,他坐在大厅中,目光越过人群看着台上的花楹。
“这几月,花楹都没有再接过别的客,天天等着您,盼着您——好几个王孙公子想要见她,都被挡了下来。”
楼曳影不喜欢闻她身上的脂粉味,偏头躲开了一些,而后伸手入怀,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
鸨母眼睛一亮,将银票收了起来。
台上跳舞的花楹也一眼看见了楼曳影,她神色微妙怔愣了一下,而后继续跳起舞来。
“黄公子,我让花楹去楼上等你。”
楼曳影只‘嗯’了一声。
跳完一曲的花楹,越过人群上到楼梯上去,有男子想要挽留,却被鸨母吩咐的龟奴挡了下来。鸨母带楼曳影上楼,只在推门进花楹姑娘的闺房时,忍不住说了一声,“黄公子,您没来的这段日子,我都跟着得罪了不少人。”她说的不假,这黄公子的确来历不凡,但几月不来,为他挡下一众王孙公子的鸨母也跟着心里打鼓,“您要是真喜欢花楹,趁早将他赎出去吧。”与其留一个不能接客的美人在眼前,不若趁早卖了她,省的再因为拒客得罪其他的客人。
楼曳影没有回应,自己推门进去了。
花楹站在桌前,正等待着他。
“黄公子。”
楼曳影在桌前坐下。
花楹仍旧是那副柔情款款的模样,楼曳影看她的眼,又看她的手臂,明明是皇弟的眼睛肖似她,他与她对视时,却没有隔着屏风与皇弟对视时的悸动。
楼曳影捉住了花楹的手臂——这是二人共处这么久以来,他做的最轻浮的一件事了。
花楹虽有些诧异,却任凭他抓着自己的手,沿着她的肌肤慢慢抚摸。
楼曳影的眉头越皱越近。
——她的手臂可以称得上是玉骨冰肌,然而抚摸上去,他心中却未有半点波澜。
怀着一丝失落感松开了花楹的手之后,楼曳影道,“我为你赎身,跟我走。”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花楹的,不然怎么会因为一双相同的眼睛,便会在面对皇弟时都频频乱了心绪呢。
花楹对他消失几月后又突然出现说为自己赎身有些讶异。青楼里也有不少女子被恩客赎身,但都是恩盛情浓,赎回去做妾的。面前这位黄公子,既不爱她人,又不爱她色,赎她做什么?
“公子赎我之后,要将我安置何地呢?”
楼曳影思索半晌,“我会买个宅邸将你安置进去,你想要什么,跟那些奴才说。”
哦?
花楹从他这句话中便听出,即便将自己赎出去,他也不会多见自己,“花楹福薄,实在消受不起公子的爱怜。公子既对我无心,就还是让我呆在楼里吧。”
没想到会被婉拒的楼曳影正视着面前的花楹。
“公子来了几回,都是望着我的眼睛——想来公子的心上人,与我的眼睛有些肖似之处。”花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与其被赎出去做个替身,还不如在楼里做个被人一掷千金的艳妓,“花楹不愿做谁的替身。”
楼曳影听她所说,一下变了脸色,“你不是替身。”他辩驳道,“我没有把你当作谁的替身。”
花楹挑着眉尾看他,仿佛终于是从他有了情绪起伏的声音中,看到了这老成皮囊下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她俯身上前,抬手遮挡住自己的面颊,只露出一双盈盈含情的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楼曳影,不容他逃避,不容他躲闪,“那公子看到这双眼睛,第一个想起的人是谁呢。”
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楼曳影脸色一下苍白如纸,只与花楹对视了半晌,他就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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