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救了我?”
“……”
“你叫什么名字?”
“……”
赛特并没有告诉他任何事的兴趣,包括救他也只是赛特一时的恻隐之心罢了。jiujiuzuowen
长久被忽略的少年,似乎也明白了赛特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事实,他坐在摇晃的船上,看着沿岸横生出来的枝干。他已经离故乡很远了,即使站起来远眺,也看不到任何他熟悉的景物了。
阳光照耀着,他渐渐抱住双膝,将头埋在交叠的手臂中啜泣起来。
一直无视他的赛特,此刻终于望了过来。只他看着哭的格外伤心的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动容的神情,他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哭。
失去一切,远离故乡,这个可怜的王子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失声痛哭起来。
赛特看他紧咬的唇瓣以及从发红的眼眶里涌出了的热泪,用一种十分冷漠的语气说出了第一句话,“哭什么。”
“我没有亲人了。”
“我也回不去故乡了。”
从小在隐忍悲戚的母亲教导下成长的王子,脆弱的不堪一击。他用手背擦拭滚落下来的眼泪,然而眼泪却越擦越多。
这些赛特在和他同样的年纪就经受过了,他失去的甚至比他还多得多。
“那就去当奴隶吧。”
被赛特这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话惊诧的止住哭声的少年眼睛发红的看着他,这在他醒来时,被认为是温柔的男人此刻眉眼如刀一般,“奴隶不必反抗,没有归属,更无亲人。”
“我……我不想当奴隶。”
“那就不要在这里流无用的眼泪。”他在睁眼的那一刻,看到被阳光笼罩无比温柔的男人,此刻正视之后才发现他没有一处不是冷硬的。
没有干涸的眼泪还沾在脸颊上。
他在王宫时倚靠母亲和兄长,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决断力,然而现在母亲永远离开,兄长……他忽然想起了诺马尔赫和他说的,兄长在卡纳克神庙外等他至启明星升起的那一刻。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哪怕来得及,他也不愿意去做兄长的累赘。
尼罗河的水速很快,起码这一条赛特来时走了整整三天的路,只一个半天就到了。他跳下了船,涉水走向岸边,被抛弃在船只上的少年扶着船舷,“你去哪儿?”
赛特连回看一眼也没有。
无处可去的王子从船上跳了下来,跟着赛特往岸边走去。赛特已经戴上了面巾,他很快就要到达安格,去完成王妃交给他的任务。
为了追上他不得不奔跑起来的少年,跟着赛特一路到了城镇中。这里已经不属于埃及了,行走在里面的人多是来自各地的商人,赛特大步往前,听着周围陌生语言的王子却在左右环视中渐渐丢失了赛特的踪迹。
……
这缺乏治安的城镇,有可能发生任何的事情。尤其是赛特这种异域的肤色,即便遮掩面庞,也仍有人为他腰间短剑剑鞘上的宝石心动。
在赛特走进一个拐角时,身后尾随的几个鬼祟人影便紧跟而上。只等他们走近那个近乎死角的地方时,赛特已经失去了踪迹,在他们四下寻找的时候,不知何时攀缘到墙体上的赛特抱着手臂俯视下来,“在找我吗?”
几人仰头向上,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陈年的伤痕。
赛特不会给他们向自己动手的机会,跳下来利落的解决了一个人之后,看向了剩下的人——他目光的意义再明显不过,离开,或者死。
觊觎赛特腰间短剑的人纷纷退让开,赛特收剑入鞘,并没有擦拭剑鞘上沾染的血迹——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血反而是最好的通行证。
和拥有足够自保力量的赛特不同,金丝雀一样的埃及王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被一堆人拦了下来,抢走了身上所有值钱的金饰之后,连同人也被掳走了。
他们打算把他卖做奴隶,因为他看起来面容姣好的缘故,这些手段残忍且蛮横的匪徒们,难得没有弄花他的脸蛋。
从未接触到如此险恶世事的王子被关在笼子里,像是可供展览的牲畜那样。这些人甚至没打算遮掩,连帘子都懒得盖一下。
“放我出去——”他的胳膊甚至没有关着他的笼子的木栏粗,“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引起了几个男人的嘲笑。在一片历经过战争的废墟中,他们大口咀嚼着半生不熟的肉块。
王子被他们野蛮的模样吓到了,身上大片皮肤在刚才被那些人扒下所有金饰的过程中留下了淤青,他又恐惧又疼痛,蜷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
赛特买到了足够的食物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遇到了已经被准备当作奴隶卖掉的王子。对方也看到了他,跪坐在笼子里向他求救。
赛特停顿了一下,守在笼子外的人即刻向他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救救我——”笼子里伸出来的手,只差一点就要碰到赛特。然而赛特并没有靠近的意思,只这样看着他。
“喂,你要买他吗?”
面对着身后的询问和面前跪坐在笼子里希冀的目光,赛特嘴唇动了一下,“不。”
少年哀切的请求他,“救救我,我可以给你黄金。”他被这些人吓坏了,他们说要把自己卖到罗马去——要知道在埃及人的口中,罗马人简直人人都是魔鬼,他们甚至可以为了娱乐,将人和饥饿的狮子关在一起。
“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黄金,只要你送我回去。我是——”他正要想赛特说出自己的身份来换来赛特的帮助,不想因为赛特在这里站的太久,引来一个人的不满,那人直接过来拉扯赛特,“这是我们新抓的奴隶,你可不要妄想——”
声音戛然而止,随着收剑入鞘的清脆声响,面前的男人也跪倒匍匐在地。
以为他是要来救自己的少年满目希冀,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如果他刚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赛特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
“如果学不会反抗,就好好当奴隶吧。”说完这句话之后,赛特转身离开了。
指尖与他手臂相距咫尺,却来不及碰触就错开了。
……
死了同伴的男人们在赛特离开之后重新围聚了过来,他们大多都是些战场上的逃兵,因为无力为自己的国家抵挡罗马的铁蹄而变成了匪寇,靠掳掠更弱者贩卖生存。
落入他们手中的王子会是何种凄惨的下场可想而知——他被强行拉直手臂,带着奴隶印记的烙铁熨烫在他的皮肤上。铁锈和焦糊的血腥味顺着白烟溢散出来,他痛的拼命挣扎,然而即使手臂痛到痉挛这种折磨也没有停止。
“长得不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痛到脱力的少年被松开手臂,丢回到了笼子里。在笼子里时,他被烫下印记的手臂仍旧无法蜷曲,他只能这样趴伏在笼子里,望着自己手臂上漆黑的烫痕牙关战战。
“奴隶不必反抗,没有归属,更无亲人。”
“如果学不会反抗,就好好当奴隶吧。”
那个救了他,又残忍的对他落难坐视不理的男人的话,又在他脑中浮现。
疼痛渐渐随着肢体的麻木止息下去,已经被关在笼子里近半个月的少年挣扎着爬了起来,月光洒落下来,他的目光从涣散到凝聚,再到一点点锐利起来。
……
“呼——”
“呼——”
握着短剑的手还在发抖,剑尖上沾了血,血光中倒映着他苍白的面容。
被刺伤的男人有些恼羞成怒,几乎没费什么力的,他将这个勉强逃出来却没有一点点实战技巧的少年掼倒在地上。抢走他短剑的同时,用脚狠狠的踹着他的脊椎。
养尊处优的身体在这段时间内连续遭受到残酷虐待,他痛的要命,眼眶里的眼泪却没有再滴落出来。
“跑?往哪儿跑?”烫上奴隶标记的手臂被按在地上,展示给他看,“你已经是奴隶了!”
被囚困的懦弱少年脑子里又盘旋起了那一句话,奴隶是不必反抗的,可是,“我不是奴隶!”即使烫上这样的印记,离开埃及,他也绝不屈从做奴隶。
他的反抗让男人更暴虐的抓住他的头发,拖着他往笼子里走去。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他仍然紧咬着牙关,“我不是奴隶!”
他有亲人,也有国家。
他会回到埃及,会和哥哥一起把王位抢回来!
这样坚定的信念在疼痛与鲜血中凝聚,让他再不甘在这样的绝境中沉沦。天上繁星闪烁,有人在欢笑中入睡,有人在鲜血中挣扎成长。
……
来到安格的赛特,受到了规格极高的礼遇。因为他是密涅瓦的亲信,而安格如今又是密涅瓦的儿子西塞罗的封地,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他们尊称他为‘营造官大人’。
“我奉王妃之命来验看宫殿。”在宫殿刚刚开始建造的时候,赛特曾多次往返安格与罗马。
曾是安格的贵族,如今在罗马的营造官面前卑躬屈膝的男人,在前面带着路,“宫殿已经竣工,请和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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