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府中清寒，连个像样的马车都没有，天气冷，又不愿意骑马，凌昭就慢悠悠的往家走，小摊小贩都已经早早起来了，支起摊子，摆好货品，就等客人光顾。

路过包子摊，摊主刚蒸好一笼包子，掀开盖子就腾起一阵白色的雾，包子又白又大，香喷喷的，热乎乎的，凌昭爱吃包子，就停下来买了几个，抱在怀里，边走边吃。

路过几个蜷缩在墙角的小乞丐，那几个灰头土脸，满脸冻疮的孩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包子看，边看边咽口水，凌昭拿出一个包子，就把剩下的都给了他们。

几个孩子一哄而上，狼吞虎咽起来。

凌昭看着这些孩子每个人都有了包子，转身就走，一个小孩扯了扯他的衣角，说道：“还要。”

凌昭突然想起，自己在哪见过伥善。

他买了包子，又给了那个小孩，转身走了。

路过转角，就看见原璟的马车停在那里，他这次没等原璟说话，掀开了帘子就钻了进去。

“冷不冷？过来暖暖手。”说着就拉过来凌昭的手，塞进了毛绒绒的袖子里。

凌昭说：“我想起来我在哪见过伥善了。”

原璟问他，凌昭也不理他，就说：“在他死之前，我要去见他一面，我有一些事，不太明白。”

原璟一听，皱了皱眉头，说：“有什么问题吗？”

凌昭摇了摇头，只说：“有些话，我需要当面与他讲。”

说罢，凌昭突然捧着他脸亲了一口，原璟美的嘿嘿一笑，摸了摸脸，突然说道：“这什么？”

“包子油。”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问原璟：“你吃不吃？”

原璟一愣，没说话。

“哦，我忘了，你不吃这些东西。”又把另外一个包子塞进怀里。

“谁说我不吃，我只是没吃过而已。”

原璟又从他怀里掏出来包子咬了一口，品了品，又觉得太油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就说：“真好吃。”

凌昭说：“没有湘福楼的好吃，太油了。”

“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买。”凌昭颇为热心的说道。

原璟……

“对了，那年陛下广招天下术士，我记得有名册在宫中，你若得了空，帮我查查，伥善从哪来的。”

原璟放下包子，喝了口茶水，应了声好。

清早又落了雪，到将军府前下车时都已积了一层白茫茫的雪，门口的小仆拿着扫把轻轻的把雪扫到一边，留出一条道路，凌昭与原璟告别，就回了府中休息。

院里的池子结了冰，池里的鲤鱼俯在池底一动不动，凌昭路过时，一时兴起，敲了敲冰面，惊的水底的鲤鱼摆了摆尾巴，凌昭收起手，疲惫感都少了许多，吩咐下人，准备早膳。

原璟记挂着凌昭交代的，送凌昭回了府，就命人去宫中查名册。

这一查，顺藤摸瓜，倒是查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伥善的案子牵连甚广，老皇帝龙颜大怒，也记不起从前都伥善的百依百顺，直接下令处死，抄家，连同要建造的司命监也停了工。

兵部户部也受了牵连，元气大伤，近日上朝，吵架都没了底气。

老皇帝在朝会时狠狠夸赞了凌昭和大理寺一番，又赏了许多东西。

原璟立在一旁，看底下人有人洋洋得意，有人咬牙切齿，果真是不久后，参凌昭的本子都多了起来。

早朝结束后，李公公上前留住了凌昭，说皇帝陛下有要事相商，邀凌昭入内殿相商。

凌昭知道老皇帝要说什么，眼下战事平定，案子也结了，该催凌昭上路求药了。

凌昭只能跟着李公公去了内殿。

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笑的格外慈祥。

原璟立在一旁，在听老皇帝说什么。

凌昭一进来，老皇帝就热络的叫凌昭表字：“玄知啊，这案子破了，你与卢少卿功不可没啊！”

凌昭行完礼，老皇帝便命人赐座，见凌昭坐定，就说了正事。

“眼下也无甚大事，朕早几日提过的蓬莱寻药，玄知啊，也希望你能为朕解忧。”老皇帝招了招手，下人递上来一幅地图。

老皇帝示意凌昭看，凌昭接过看了一眼，是去往蓬莱仙境的路线图。

原璟见凌昭犹豫，便开口道：“父皇，眼下年关将至，宫中一切防御事务还需凌将军劳心，不若等过完年，凌将军再动身也不迟。”

皇帝犹豫了一会，便说道：“这样也好，这几日雨雪霏霏，玄知大病初愈，还是再修养一阵，过完了年天也暖和，再上路也不迟。”

说罢，便看向凌昭，问道：“玄知意下如何？”

凌昭无可奈何，只能同意。

老皇帝留凌昭与原璟，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人一老，总有说不完的话。

出了宫门都已要中午了，原璟今日无事，难得闲了一天，便要带着凌昭去湘福楼吃午饭。

凌昭前几日因为案子也没好好吃饭，这几日又没什么胃口，便同意了。

吃过午饭原璟送凌昭去了校场，等凌昭忙完，接了回来。

年里宫中要唱大戏，戏班子早早地就在派排练，原璟无事，凌昭与他一同坐着看戏班子排练节目，忙里偷闲，别有趣味。

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吟唱，水袖翻扬，回眸间头上的珠翠轻晃，眼眸灵动，笑意吟吟。

一曲唱罢，台上的人朝着二位盈盈的福了个身，就去后台卸妆了。

“今年请的这位倒是与往年不同，年轻了许多。”凌昭喝了一口茶，评价道，言语中透露对刚才那人的满意。

原璟随口接话：“江南那一带有名的角儿，年前就去请了，名气大着呢。”

凌昭想了想，突然说道：“常宁就是江南人，说不定这两人是一个地方的呢？”

原璟轻轻笑了一下，就说：“你还真是操心。”

凌昭不理他，看台上的人利落的搬东西，余光一瞥，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凌昭捏了一把瓜子，嗑了一个，开口喊道：“常宁！”

正赶往后台的常宁一激灵，回头就看见一边盯着他笑，一边嗑瓜子的凌昭和一旁安静坐着的太子殿下。

常宁从后门偷溜进来，不知道两人在此，眼下见了两人，只能上前去。

“做什么去？这般偷偷摸摸？”凌昭语气平淡，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

“将军，我闲来无事，听听戏。”常宁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凌昭忍不住笑了出来，原璟也有些笑意，就开口逗他：“是听戏还是看人？”

常宁一愣，没想到二人都猜到了，脸上红成了一片，低头说道：“我来找他，许久未见，我…我…”

“行了，别我个不停，快去吧。”凌昭开口打断他，示意他快去。

常宁向二人告别，就匆匆去了后台。

挑开帘子，正看见那人脱下戏服，雪白的里衣浸透汗水，透着丝丝皮肉之色。

常宁赶紧放下帘子，涨红了脸，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开口说：“既来了，站在门口畏畏缩缩干什么？”

声音清脆干净，咬字清晰，听起来格外悦耳。

“青舟，我……”常宁犹犹豫豫，不知道说什么。

柳青舟换好了衣服，便挑开帘子，让他进来，眼前人取了头面，妆还未卸，一头青丝如瀑，垂在身后。

常宁站在他身后，紧张的手足无措。

“你做什么？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你如今堂堂将军，怎地如此胆怯？”柳青舟一边擦洗脸上的妆，一边忍不住透过铜镜皱着眉挖苦常宁。

“不是，是我紧张…”常宁急着解释，越解释越乱。

柳青舟一听，将丝巾往铜盆里一丢，回头问他：“我有那么吓人么？”

常宁赶紧摆摆手，说罢：“怎么会呢，青舟是这个天底下最好看，最温柔的人。”

柳青舟听罢，忍不住笑出声，扭过身继续洗脸。

江南那么大的地方，凌昭只猜对了，他们早就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