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马镇

古书上记载,蓬莱仙境常出现在无人到访的深山和广阔无垠的海面,有的人说那是一个村落,就坐落在无人知晓的深山,村子里阡陌交通,人人自得其乐,仙人们穿梭往来,跟人间并无二致。

又有人说这是一座岛,四周仙雾缭绕,岛上四季长春,仙人们鹤发童颜,康健长寿,法力无边。

无论是何种说法,这个虚无缥缈,罕有人到访的仙境,就这样被人口口相传,成了一个似乎可以抓到的梦。

伥善绘制的地图标记了好几处地点,这些地点都有可能是蓬莱仙境出现的地方,凌昭按着地图,一个一个找去。

时间在他奔腾的马蹄间匆匆而过,他去过无人到访的深山,山里的瀑布飞流直下,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也去过烟波浩渺的大江,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妙,每到一处地方,凌昭便歇歇脚,给京中的众人写一封信,报个平安。

就这样冬去春来,棉衣换成薄衫,现在春天也要过去了,地图上划掉的地点越来越多。

凌昭偶尔会在路上停下来,望着鹤京的方向出神,摸摸藏在胸口的锦囊,幻想此刻的原璟在做什么,隔着几百公里的土地,偶尔会觉得心有灵犀一般,他清晰的体会到了,原璟的思念。

这几日过了江南,往东边去,那里临海,说不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最近一直下大雨,趁着夜色,凌昭到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但是街道宽阔,房屋整齐,错落有致。

凌昭牵着马,想找一个下榻的地方,他拦住了一个拉着一车稻草的老伯,问道:“打扰了,老伯,这附近可有客栈?”

老伯耳朵不好,凌昭又说了几遍,他才明白,他指了指路的尽头,示意他往前走左拐,就能到,凌昭谢过了老伯,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夜色四起,又有大雨,街上倒是冷冷清清的,屋中人点着灯,黄色的光透过窗纸映射到水淋淋的路面,偶尔见几个出来倒水的人,纷纷看他一眼,也不做什么反应。

终于到了老伯说的客栈,客栈门上写着同心客栈,大堂内还是坐了不少人,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老板娘坐在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凌昭将马交给迎上来的小厮,摘下了斗笠,抖了抖雨水,才进了屋。

他往台前一站,老板娘停下打算盘的手,抬头看他一眼,忍不住惊呼:“哎呦,好生俊俏的公子。”

凌昭有些不好意思,他问老板娘还有没有房,老板娘说:“有的有的,我们镇上客人不多。”

凌昭由老板娘领着,去了房间,将行李放下,去大堂吃些东西。

下楼的时候凌昭主动同老板娘搭话,问她这镇子叫什么名字。

老板娘说,此镇名为五马镇,归昌平县管辖,镇子很小,但是民风淳朴。

凌昭便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大堂,他找了一张没有人的桌子,坐了下来,等着饭菜。

闲来无事,就听了一耳朵隔壁桌的谈话。

“哎呦,我就说嘛,怎么会有小春哥治不好的病!”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长得普通,但是面相老实,他端起酒杯,咕噜一口,就喝干了一杯。

“你还别说,那刘员外的儿子,染了那等疾病,也不敢同外人张扬,就封在家中,将家中仆人传染了个遍,这不造孽么?”另一个中年男人脖子粗短,眼皮略显浮肿,回应道。

“谁知道他们有钱人怎么想的,找了整个县的大夫,都看不好,还不是最后求着小春哥给救的!”

“要我说就是小春哥脾气太好,要是我,我死都不救他,活该,丧良心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凌昭好奇的偷听,想知道这个小春哥到底是什么人物,这镇上的人好像特别敬重又同情他。

“客官,您要的菜!”小二把凌昭的饭菜上齐,又问他还需要别的吗,凌昭说不用。

小二给凌昭倒了一杯水,就离开了。

凌昭刚准备拿起筷子尝一尝,就听刚在说话的瘦一点的男人问他:“这位小兄弟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凌昭放下筷子,说:“确实,我从外地赶来。”

“怪不得呢,口音不像我们这里的,小兄弟,你从哪里来?”

“我从鹤京来。”

那两人一听,略有些惊讶,眸中带有一些好奇,脸红红的中年人问他:“鹤京是个好地方,只可惜我们未曾去过,但是常听偶尔来镇上的外乡人提起。”

凌昭叫他们好奇,便讲了一些鹤京的故事,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人们听完,便问他:“听说鹤京遍地黄金可是真的!”

凌昭听完,略有些惊讶,而后觉得有些好笑,便说道:“假的,寸土寸金是何等的骄奢淫逸,鹤京也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而已。”

那人听凌昭说的,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特别的傻,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唉呀,惹人笑话。”

凌昭倒不觉得他们见识短浅显得丢人,只觉得这里的人天真,淳朴,大家都很好相与。

一时间大堂里的人哄笑,纷纷笑刚刚问那问题的一个半大小子,那小孩挠了挠头,有些窘迫的说:“唉呀,李叔,王哥…你们不要再笑啦!”

凌昭等他们笑的差不多了,又问他们:“你们刚提到的小春哥,是怎样的一位人物?”

那小孩听他问起来小春哥,便不管那些人的嬉笑,来了兴趣,便坐在了凌昭桌前,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筷子肉菜,塞进嘴里,边吃边说:“大哥,小春哥是我们镇上的一个大夫,他大名杜晦春,最初是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叫的小春哥,被他们这些大人听去了,也要跟着叫。”

凌昭怕他噎着,又递给他一杯水,那小孩喝了水,接着想说,就被刚说话的那个瘦一点的男人打断,他说:“阿鲁,你怎么将这位小兄弟的菜给吃了?”

被唤着阿鲁的少年抹了抹嘴,正准备开口狡辩,就听到凌昭说:“无妨,相逢即是缘,能请这位阿鲁弟弟吃顿饭,也是我的荣幸。”

阿鲁一听,顿时来了底气,他将胸脯一挺,说:“哼,这位哥哥请我的!”

那男人颇有些无奈,只说到:“小兄弟见谅,阿鲁被镇上的人惯坏了。”

阿鲁嚷嚷着:“我要与这位哥哥讲话了!”

说罢,又同凌昭讲起来杜晦春的故事。

“小春哥原本不叫杜晦春,这名字多不好听啊,他原名徽春,后来家中生了变故,他心境突变,就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杜晦春。”

“原来如此。”

“小春哥生的也是好看的,与哥哥你一样好看,只可惜我们小春哥幼时家中变故时双腿不能行走了,要不然上门说媒的要踩踏他家的门槛了!”

言语之间,能听得出阿鲁非常喜爱这位小春哥。

“小春哥的医术十分了得,我敢说,整个昌平县,没有比他厉害的,甚至整个大梁,也是屈指可数!”阿鲁越说越起劲,简直要把小春哥夸上了天。

“好厉害!”凌昭配合极了。

阿鲁说道:“一般一般,小春哥不喜张扬,我们镇上的人生个病什么的都是他给看的,药到病除,神的很呢!”

凌昭点点头,对这个小春哥更加好好奇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一旁有人在说这几日连日大雨,也不知今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凌昭问他:“这镇上容易出灾害么?”

阿鲁摇了摇头:“不常有的,五马镇不常有什么涝灾的,偶尔会有几次山体滑坡,只要不靠近断山附近就行了。”

说完,好像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他紧张兮兮的凑过去同凌昭讲:“但是昌平县附近总是发洪水,昌平县在郎江下游,每次发水,吓人得很呢,而且发水之后必有怪病!那病也邪乎。”

凌昭有些疑惑的问他是什么病,阿鲁说自己年纪小没见过,但是小春哥家里之前研究这个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病人出现了,他还说下雨的时候不要往昌平县跑。

凌昭想起刚听到邻桌的人说刘员外的儿子染了病,藏着掖着不敢声张,恐怕就是那怪病,只是不知道情况如何,是否需要上报太医院。

凌昭想着,阿鲁又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几盘菜被他扫荡个精光,凌昭也没吃多少,便又叫了两碗面,一碗给阿鲁。

面吃的差不多,店里人也陆陆续续走了,阿鲁呼噜完最后一口汤,也同凌昭告了别。

凌昭便上楼去休息了。

今夜雨声大的很,窗外风呼呼的刮,这里离海近,凌昭心中担忧,怕起了什么灾害。

到了后半夜,雨声丝毫不见减弱,老板娘提着灯挨个提醒关紧门窗,凌昭起来又检查一遍门窗。

躺在床上,蒙着头,才入了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街上多了人声,凌昭被吵醒了,索性起了床,洗把脸,推开窗一看,雨小了许多,有几个老太太在窗下的街边卖新摘的蔬菜,偶尔几个撑着伞的年轻女人,会停下来问上一问。

下了楼,老板娘正在擦桌子,见到凌昭便问他昨夜睡得怎么样。

凌昭说还行,又问老板娘有没有早饭。

老板娘去后厨给凌昭看看,凌昭正准备坐下,就听见街道上一阵哄乱,好奇之下,就出了客栈去看看。

只见几个男人抬着一块木板,上边躺着一个男人,浑身的泥土,一根的树枝贯穿了他整个大腿,人正大声呻吟着。

凌昭问一个大娘发生了什么,那大娘便说:“昨夜雨大,断山滑坡了,这包老四夜里赶路,想着抄个近道从断山附近回来,结果出了事故。”

“快去,快去通知小春哥。”为首的男人大声呼喊着,镇上的小孩子就急匆匆的跑向杜晦春那里。

凌昭有些担忧木板上的人,也好奇小春哥到底是否像传闻中的那般厉害,就跟了上去。

跟着众人到了一处院落,院子不大,但整齐有序,角落里晾着一些药材,空地也开辟出来种满了药材。

来人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层毯子,面颊消瘦,略显病气,但也掩盖不了周身恬淡自如的气质,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透着一股清澈的灵动,确实去阿鲁所说,是一位清风朗月的公子。

只见那人有条不紊的安抚伤者的情绪,检查伤口,将伤者身上的创口全都清理干净,一双干净白皙的手按过骨头,迅速诊断:“肋骨断了三根,小腿骨折。”

说完,就开始止血,取树枝,缝合,包扎,整个过程完了,才抬了头。

给那人开了药,杜晦春又叮嘱了几句,众人又将他抬走了。

杜晦春推着轮椅,准备离开,见还有一人没有动弹,就问他:“这位兄台,有何伤痛?”

“没有…”

杜晦春听了他的口音,就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你是外乡人?昨夜听邻居说镇上来了一位俊俏的公子,原来是你!”

这是凌昭在这里收到的不知第几句夸奖了,颇有些不好意思。

杜晦春见他害羞,便不再逗他,问他有何贵干。

凌昭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正准备离开,见杜晦春的轮椅突然刹不住车,想要滑动。

他急忙上前扶住了轮椅,杜晦春也是吓了一跳,缓了一会才说:“应是昨夜雨大,院里地滑了些,真是多谢这位公子了。”

凌昭表示举手之劳。

正说着,一位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着急忙慌的过来,喊着:“小春哥,你快看,我家宝儿这是怎么了。”

杜晦春见人着急,怕她滑倒,便想着去迎一迎,一拨动轮椅,才发现凌昭还抓着人轮椅呢。

凌昭见状,赶紧推着杜晦春过去,那妇人将儿子递给杜晦春,杜晦春一看,就说:“无碍,积食了。”

那妇人才放下心来。

凌昭帮着杜晦春拿药,送走了妇人,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痛疼脑热,都是些小病,杜晦春一个一个耐心诊过,凌昭便一直就在这里帮忙。

到了中午人才渐渐少了,杜晦春见他还有些拘谨,便开玩笑似的说:“公子,你倒快成我的腿了。”

凌昭听完,笑了一下,说道:“杜公子治病救人,我能帮上忙才是荣幸。”

杜如晦见他也觉得亲切,这人看着与自己一般大,不太喜欢说话,像是心里藏着许多事似的,但是眼里纯澈,没有恶意。

“敢问公子大名?”

“凌昭。”

“凌公子,今日多谢你帮忙,眼见中午了,赏脸在寒舍吃顿饭吧?”

凌昭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拒绝,就听到杜晦春说:“凌公子要是拒绝我了,是怕我做饭不好吃么?”

凌昭便没有拒绝,说:“我给你打下手。”

说着就准备帮杜晦春推轮椅。

杜晦春开心的笑了,他说:“这院子里每日里来来往往都是求医之人,少有做客的,今日我也开心,做些好的招待你。”

凌昭见杜晦春是真的开心,便放下心,不再担心给人添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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