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庄司丞并没有着急着回去开车，只是沿着人少小路慢慢地走。栾恕只当他是消食。

他一直走到江边，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也是游客打卡的网红点。

庄司丞下到码头，买张船票找了无人的角落坐下，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就像一个普通的游客，望着对岸摩天大楼的霓虹灯发呆。

“普什么。”

【嗯？】

“在我身上真的很无聊吗？”

栾恕不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反问他：【你说呢？】

“我就这样活了二十多年，不知道什么样才是不无聊的生活。”庄司丞老实回答。

【那你拍戏，你觉得那些角色的生活无聊吗？】

“不无聊，很有趣，可那是电影，也只刻画了他们人生中一部分精彩的时刻，不在剧本里面的生活，说不定也是很无聊的。”庄司丞说。

【嗯。】栾恕难得没有驳斥他。

“系统的生活无聊吗？”庄司丞又问。

【你要是每天换个人约会我就不无聊。】

“。”

船在江中走，把世事繁华都抛在岸上，晚风夹着水汽，轻吻过他的脸庞。

“普什么，那你觉得坐渡轮无聊吗？”庄司丞又问。

【不会。】栾恕其实不是闹腾的人，闲暇时光也更乐意自己待着。

庄司丞浅浅地笑了，把霓虹灯的倒影都收进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

这晚庄司丞在外面逛了很久，回到家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困乏，甚至连哄睡都不用，洗漱完就安静睡着了。

因为栾恕这个哄睡系统的存在，庄司丞的作息愈发规律，到点睡觉，按时起床，少走三十年弯路提前进入养生行列。

庄司丞每天就是在为进组准备，写人物小传，磨剧本，练拳。在做前期工作的时候，他会时常跟栾恕讨论，两个人从未合作过，对角色也有自己的看法，有时甚至会因为各执己见而僵持不下。

栾恕回到自己喜欢的领域，跟庄司丞讨论起剧本甚至能忘记时间，忘记了自己是个系统，忘记要督促他完成任务。

“你觉得阿权对洛兴是什么样的情感？”庄司丞问。

阿权是庄司丞的角色，洛兴则是陆鸣骏的角色，在电影里扮演阿权杀父仇人的儿子。

【冷漠，阿权本质上不想跟□□有任何牵扯，所有的接触都是因为卧底工作。洛兴是杀害他养父的人的儿子，阿权理智上知道这个事情与洛兴无关，但洛兴事实上也在帮他父亲做买卖，阿权对他是失望的，又有一点痛心的感觉。】栾恕想了想说。

“他希望洛兴回到正途上，但是又无能为力。洛兴刚加入组织不久，还没有完全被他们那种残忍的手段沾染，阿权觉得在他身上还有点希望，不希望放弃他，但是又不得不面对他的身份。”庄司丞补充。

【对，还有无能为力。】栾恕认同庄司丞的说法，庄司丞低头做笔记。

栾恕看着庄司丞，恍惚间有种自己在庄司丞身上重生的错觉，明明自己还躺在医院里。

但庄司丞依然是庄司丞，是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庄司丞，只是多了个阴差阳错的栾恕。

日子总会提醒他们之间存在差异。

午觉过后陈慕兴带着造型师按响了庄司丞家的门铃。栾恕才想起今天是第40届金栀奖的颁奖典礼，庄司丞入围了最佳男主角。

同时，栾恕也入围了，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基本与奖项无缘。

栾恕一整个下午都很沉默。

在低落的情绪里，栾恕发现系统有个小小的绿色更新提醒。这残次品还能更新呢？栾恕选择更新系统。

系统更新很快，这次更新多了一个任务进度监控，栾恕打开看了一下。

任务一：丘喆 13%

任务二：陆鸣骏 0%

任务三：尤占 1%

任务四：薛晨许 23%

任务五：崔佑羽 7%

这任务条还会自己走呢？

栾恕思索了一下，爱情的本质是吸引，像庄司丞这样的条件，无疑是很有吸引力的。说不定有的人就吃他这个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冷淡劲儿。

薛晨许23%的进度条，颜控无疑了。崔佑羽有点看不懂，画展那天庄司丞的态度完全说不上好，只能看出来崔佑羽确实不是纯直男。

这么一来栾恕感觉自己可以跟庄司丞一起躺平了，庄司丞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外挂，只要时不时督促他到那几个NPC面前去刷一下存在感就行。

庄司丞头发做了造型，吹得蓬松有型，上了粉底修了眉毛，还擦了与他原本唇色相仿的唇膏，看不出任何化过妆的痕迹，却又显得整个人很精神。

造型师给庄司丞借了黑色修身的顶奢品牌礼服，又在他颈间系一个小领结，一套下来庄司丞整个人英英玉立，卓尔不凡。

坐上车，庄司丞戴上蓝牙耳机，问道：“普什么，怎么这么沉默？”

栾恕想了想，决定不告诉他进度条的事，省得他逆反，直接去把那几个NPC摁回0。

【在想今晚男主角花落谁家。】栾恕随意找了个话题。

“你觉得是谁？”

【打赌么？】栾恕又想整活。

“赌什么？”

【我赢了的话，你去跟丘喆示个好，说点软话？】栾恕看着任务条，如果庄司丞主动的话，进度条会不会暴涨。

“不赌。”

【没意思，庄司丞你这个胆小鬼。】

庄司丞不吃激将法，看着窗外发呆。

“普什么，你觉得会是谁拿奖？”

栾恕很想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就想听我说一定是你拿对吧？】

“我可没这么说，”庄司丞面有笑意说，“其实我觉得是栾恕。”

【为什么？栾恕已经醒不来了。】

“那不妨碍。”庄司丞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车窗上。

栾恕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他不知道拿什么选项去跟庄司丞赌，哪怕无法亲手捧起奖杯，他还是希望庄司丞猜对那个获奖者。

车子驶到会场，到处可见拿着应援物和专业相机的粉丝、媒体，庄司丞下车的时候引发一阵尖叫，他朝粉丝挥了挥手，走入等候区。

庄司丞跟自己的剧组一起走红毯，剧组入围了9个奖项，是本届热门。

庄司丞走上红毯，在背景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拍照，接受短暂采访。一切都与栾恕经历过的没有什么不一样，每一幕都是旧日重现。

庄司丞跟着导演走入内场，导演一直在说，庄司丞就只是微笑，他的话其实很少，而且不太主动挑起话题。

剧组的位置在第一排，导演、演员的咖位高，又是夺奖热门，总得到最好的待遇。庄司丞坐在导演旁边，有媒体过来拍照也是营业式的微笑。

跟私底下拌嘴的幼稚样子很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尤占的剧组也进来了，也坐在第一排，隔了有几个位置。看到庄司丞，尤占朝他点点头，庄司丞回了一个微笑。

庄司丞怡然自得，栾恕却暗地里紧张。

心里那点蠢蠢的**，被庄司丞的一句“我觉得是栾恕”种下了颗小小的种子，在没有实体的虚幻空间里，肆意生长，长成无人看见的参天大树。

这世间无法掩饰的，除了爱、咳嗽和贫穷，还有希望。

哪怕是如同冰冷冻土的神魂，也会在干涸的裂缝里隐隐透出渴望。

颁奖典礼往后进行，栾恕那股紧张越演越烈，难受到觉得自己快要死机。

庄司丞起来，矮身走出颁奖大厅。

走道里也到处都是人，庄司丞没有往洗手间走，举着手机装作接电话的样子，走向一个偏厅。

栾恕看他装模作样，忍不住问他：【你干嘛？】

“我紧张。”庄司丞一脸平静地说。

真行。完全没看出来你紧张，身体各项数值平稳，哪里有点紧张的样子。

“里面人太多了，我晕人。”这人最近说话越来越不着调。

栾恕不想吐槽他，从颁奖典礼抽离出来，自己感觉又缓过来了。

平常心。现在那个奖项跟你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栾恕对自己说。

庄司丞不着急回去，只是倚着墙举着电话看着四处走动的工作人员。

偏厅门突然打开，丘喆从里面出来，关门转头看到庄司丞，庄司丞向他点点头。

丘喆径直走过来，手抚上的他背，把他带离偏厅。

庄司丞跟他走了一段，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丘喆点点头先进去会场。

庄司丞进洗手间洗了个手，转头看到一个男演员从刚刚偏厅的方向走向会场。

颁奖还在进行，不便离场太久，庄司丞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庄司丞坐在台下的样子安生恬然，栾恕在他身上，让自己的神识跟他更贴近一点，一呼一吸，都平静无波澜。

突然就好像获得安宁，像沉寂的湖，在亘古不变的月色里，静静漾开。

终是到了最佳男主角的颁奖环节，颁奖嘉宾站在台上读出入围者的名字，大屏幕里放映的是入围者的影像片段。镜头给到庄司丞，庄司丞浅笑。

“获得第40届金栀奖最佳男主角的是，”颁奖嘉宾揭开手中的信封，“栾恕！”

宣布的瞬间，镜头给到几个入围者，扫到庄司丞的时候，庄司丞鼓掌微笑，顾盼生辉。

栾恕一时间有些卡顿，好像奔波万里的疲累行者，见到前方一汪清泉，不是奔腾狂喜，只想仰面躺下，遮住烈日余晖，感谢生命馈赠。

栾恕参选影片的制作人上去替栾恕领奖，站在台上抹着眼泪，抽泣着说完获奖感言。栾恕在台下，百感交集。

“普什么，我赢了。”庄司丞确定没有摄像机对着自己，抬起手遮住翘起的嘴角说。

【我……又没跟你赌。】栾恕有些哽咽地嘴硬。

“你声音怎么了？”

【空调太冷，系统潮了。】

庄司丞一个笑没憋住，依旧遮着嘴说：“湿度太高才会潮。”

奖项名真难编，想到一个比较吉利的名字，百度一查已经有同名的奖项了，只不过是分布在各行各业的奖项。奖项的名字不要太在意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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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