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发一点点落下，庄司丞鬓角的头发被剃短，发顶的部分稍微留长一些，轮廓更清晰，刀刻般的五官又更凌厉。是一张自带故事、极帅气的脸。

造型师看了一下庄司丞的耳洞：“还好，没长死。”

给他戴上钻石耳钉，就像一小片星光在他耳侧闪耀，他抬起眼笑，刚好对上走过来看他造型做得怎样的尤占。

庄司丞做完造型，就变成那个戏里痞帅痞帅的阿权，尤占伸手支着他的下颌，左右转动了一下他的脑袋，赞到：“每个角度拍都无可挑剔。”

造型师在一旁满意地搭腔：“真是最适合大荧幕的一张脸。”

尤占又上手捏了捏他的肌肉，也许是长期游泳的缘故，庄司丞的肌肉不像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一大块儿，而是流畅漂亮的线条。

男性之间见到练得好的肌肉也经常会上手摸，直男打闹的动作更为夸张，尤占的动作不过分，但栾恕总觉得怪怪的，也许是因为知道尤占对庄司丞有好感。

“尤导，您那边还在拍呢？”庄司丞问。

“庞导在盯着，先来看看男主角。”尤占笑眯眯地坐在旁边，像看艺术品一般仔仔细细地看庄司丞。

庄司丞侧着头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扬起，那个小小的弧度让他看起来有些天真。

“看到你我就已经在想电影在大屏幕上呈现的样子了。”尤占看他的眼神过于专注。

庄司丞不接话，只用笑来敷衍。

助理小杨在一边拿手机给他拍照，庄司丞是个很少使用社交媒体的人，微博账号也得经纪人时时提点他发，这次就专门叮嘱小杨给他多拍点照片发微博宣传。

“我庄哥这张脸怎么拍都好看。”小杨边拍边跟剧组的人聊。

做完造型左右无事，又去跟武指确认了一下动作强度，一通下来全部搞完，庄司丞溜达过去跟尤占说一声，便打算回酒店躺着。明天开始剧本围读，剧本磨得差不多他就得开拍，一连几个月就泡在剧组了。

【庄司丞，你累不累？】栾恕问。

“还好，怎么了？”

【这附近山上有家蟹黄面很好吃。】

庄司丞接下来要吃几个月的剧组饭，听到有小灶开，两眼发光，给小杨说了一声便开车一溜烟跑了。

这小山离影视基地不算远，开车过去大概二十多分钟，有次栾恕在这边拍戏，组里一个女演员带他过来的，结果回去的时候还被狗仔拍了，炒了一波绯闻。

但蟹黄面是美味的。

这是个私房菜，老板原本是个IT人，干到中年觉得人生无望，便买了一处荒郊野地，盖了个小院子做私房菜，环境清幽，丰俭由人。庄司丞要了碗蟹黄面，再加了两个小菜，。

这菜馆有包厢，栾恕却让庄司丞吩咐老板把菜端到后山一处大石头去，庄司丞不明所以，只按照栾恕说的交代了。前院的人进出不影响后山他吃饭，周围只有地灯，大石上放了盏便携灯，一整片后山静悄悄，就只有他对着荒郊野岭点着蚊香吃喝。

庄司丞自己开车，不能喝酒，就叫了壶茶，也不敢多喝。蟹黄面唇齿留香，一口下去满满的蟹黄。

【庄司丞，你别吃太快。】

“嗯？为什么？”庄司丞不解。

过了一会，山里次第亮起星星点点，漫山遍野的萤火虫是山里的精灵，是夜空中流浪的烛火，熠耀霄行，流光飞舞，美不胜收。

庄司丞看着这一片铺天盖地的星芒，恍若迷失在时空的河流里。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只任由这流萤划过寂静的时刻。

栾恕轻轻地哼了两句歌，庄司丞难得听出来了，问他：“怎么不唱了？”

【唱不上去。】栾恕老实说。

庄司丞轻轻地笑了，打开手机播放器，一个辨识度极高的女声在漫天忽明忽暗的萤火里，唱迷幻偏执的爱恋。

她唱，吹不熄的光芒，努力燃烧自己，请看我漂亮的坚持，别忘记我（1）。

庄司丞大概这辈子都会记得，在一部戏开拍的前夕，有个住在他身体里的灵魂，带他上山看了一场萤火虫的表演。

有很多人喜欢庄司丞，有人给他手写信，有人在社交网络每晚对他说晚安，有人在影院里看着他的侧脸流泪。

他想要爱，就有许多爱。

可是只有一个自称系统的灵魂，会告诉他吃自助太无趣了，会在无人的时候给他唱跑调的歌，会陪他在一座漆黑的后山看萤火虫，会因为他睡不着每晚给他念情诗。

庄司丞在后山坐了很久，久到萤火都黯淡，星星替代了萤火在夜间执勤。

【走吧。】栾恕说。

庄司丞才慢慢起身，在夜风里开着车窗，缓缓驶回城市边缘。

这晚不知道是不是庄司丞认床，很晚都没有睡着，他一直缠着栾恕说话，栾恕一遍一遍念普希金的情诗，才把他哄睡。

早上起来的时候，庄司丞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倒是更贴角色了。只不过今天还只是剧本围读，昨晚尤占在微信跟他说，剧本可能要大改，庄司丞一早起来起床气就散不掉。

【大改？】拍戏改剧本是正常事，他们也经常边拍边改，剧本大改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可能会导致他们整个合同都不作数。

庄司丞这边陈慕兴有安排编剧跟组，也因着他团队不错，这么多年没遇到过戏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地步。

去到现场的时候，几个编剧吵得面红耳赤，尤占板着个脸坐在一旁听他们各执己见。庄司丞这边的编剧没吭声，一看就知道没到吵他戏份的时候。

“要怎么改？”庄司丞握了一杯超大美式，困顿地坐下。

尤占说了一下，大概是原来的剧本已经被拍烂了，新的剧本改成比较贴合近年热度的犯罪方式。庄司丞睡眠不足听得云里雾里，便让他这边的编剧跟进，又跟陈慕兴讲了这事，由陈慕兴去解决。

“不是已经拍了一部分了吗？现在改的话怎么说？”庄司丞懒洋洋地问。

“拍好的部分占比不大可以重拍，现在只是改掉毒/枭这个设定，换成比较新型的犯罪形式。”尤占解释。

“比较新型？”庄司丞一脸迷糊。

尤占给庄司丞递了一份新改的剧本，庄司丞接过，拿着回酒店看，其他的等他们吵出个结果再说。

庄司丞回去之后，坐床上精神就足了，翻看新的剧本。

【平心而论，这个新剧本比较吸引人，原来那个确实没什么新意，也无怪得你当初没选。】栾恕说。

“是没错，但是这么一来旧的置景全都不能用了，前期的投入相当于扔水里，就看投资人允许不允许尤占这么浪费了。”

【那不是你考虑的事。】

“说得也是。”庄司丞粗略看过便把剧本一放，直接睡去。

晚上陈慕兴过来，看到庄司丞的新发型，忍不住薅了两把，又专门给他从他喜欢的酒店带了餐食过来。

“尤占的戏就是这样，钱多烧的，之前那部也是，拍了一半说要改剧本，前面两亿投资直接打了水漂。”陈慕兴说。

庄司丞听说过这事，没想到还落在自己头上了。

“不过比较庆幸的是你还没开拍，不然拍了一半全剪了才怄气。”陈慕兴说。

“反正你去谈，谈妥了我去拍，谈不妥我就打道回府。”庄司丞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

“新剧本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可以我才去谈，”陈慕兴说，“他这个剧本大改了肯定不适用于原合同。”

“你看了新剧本没？如果是我手里这版剧本可以，其余的你去谈。”庄司丞说。

庄司丞的团队向来强硬，签的合同是什么样就怎么拍，从剧本到宣传细则，每一项都写得清清楚楚。所以他这些年拍的片子没有遇到为了捧人给配角加戏的套路，更没碰到一整个剧本都改的事情。这还得看看投资人的意愿，如果后续要减少投入影响整部电影的质量，他这边的团队也不干。

好在庄司丞的档期预留得比较长，后续没有别的工作安排，不然剧本这样改他只能搁置。别的演员的档期就不好说了，有的人戏份不多，排得又满，一个剧组跑完接着进组另外一个，这样的就很麻烦。

不过尤占这种大导演，人人都想上他的戏，向来不缺优秀演员合作，只要庄司丞稳住了，其他人都不是问题。

“你慢慢吃，我去跟投资人开会，现在一切重来，还不知能不能谈拢。”陈慕兴叹了口气，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栾恕在一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如果自己有这样的公司团队，也不会有那种自己都想摁关闭键的电影，也不会存在大导的剧本没有递到自己手里，直接给同公司的演员拿了去的事。

“普什么，怎么这么沉默？”庄司丞吃得差不多了，想起栾恕安静了很久。

【没有，你们刚在谈正事嘛。】

“你有什么想法？”庄司丞问。

【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有些东西真的求不来。】栾恕不知怎么的，有点低落。

“比如？”

【比如像你这样靠谱的团队，再比如尤导这样任性烧钱还是有人会买单，但是有的导演一部戏没拍好，可能就不会有下一部戏的机会。】

庄司丞不知道想什么，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默默地收拾餐桌。

等所有都搞完准备躺在床上玩一会儿游戏，门铃被按响了。

（1）来自歌曲《再见萤火虫》，因为没有存稿纯裸/奔，如果看到有BUG的话可以提醒我一下，有时候自己写着看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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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