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陛下都往考场去了, ”突然间被石铭这一搅和,李孝回过神,皱起眉, “你却怎么还不去准备, 反而缩在这凑热闹?”
石铭还在小声呜咽着, 好半晌,直到李孝都快不耐烦了,他才抬手揉了揉眼睛。
“其实, 我本来都安心坐在考场中了。”石铭自觉题答的并不好,心情郁郁, 正想把季怀旬前几日教过他的说辞拿出来温习一遍,可他无意往外一瞥, 就看到不远处沈芙探头探脑的朝他招手。
每次遇上沈芙都没好事。石铭脸一黑,又怕她一个人出乱子, 不得不出了考场。
“你知道怀君在哪里么?”一见到石铭, 沈芙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他,“原先不想打扰你,可这临江台实在太诡异了, 我走来走去都只能在原地打转……”
石铭白眼一翻:“又笨又蠢。”
“你!”心中不断默念“今日考者最大”, 沈芙硬生生将胸腔都怒火逼了下去, 撇开头不看他,“——算了,看在怀君都面子上, 我暂且不和你计较。你不肯告诉我, 我就自己去找。”
说话间,沈芙就要转身离去。
石铭从鼻子里毫不妥协的“哼”了一声,余光瞧见沈芙脖间围了条红绸缎, 不觉又好气又好笑:“等等。”
“等什么?”沈芙跺脚,回头瞪了他一眼,“有话快说,别耽误我的时间!”
长兄那样沉静的人,真是造了八辈子的孽才会有这样性情急躁的夫人,石铭不禁摇了摇头,心头划过惋惜与同情。
“以你眼下这副不分南北的呆样,就算转到天黑,都不会转到长兄所在的地方。小爷我就大发慈悲带你走一段路,权当是散散心了。”
似乎还觉得不够欠揍,石铭啧啧两声,“不过想想过去几日,我可没少分心去照顾你们主仆二人,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尤其是你那个丫鬟,真是讨人嫌......”
话一出口,石铭就有些后悔。
说起来,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春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话里却变了味。
看着春芽壮着胆子在他面前维护沈芙,偶尔还会因为气恼,将整张脸都憋的涨红了,石铭甚至会觉得这样还挺可爱的。
真是活见鬼。
求人指路自然应该放低姿态,斜眼瞧向石铭小人得志的嘴脸,沈芙暗暗劝告自己不要搭理他的鬼话,可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为春芽抱不平:“二公子竟会觉得她讨人嫌?”
石铭心一横,嘴硬:“怎么了?我就是打心眼里厌烦她那个样子,你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不着二公子的行径,也不想去管这些。刚刚发此疑问,也只不过为我家丫头不值罢了,”沈芙冷冷道,“她为了一个人,早早起身去瑞福楼排队买福糕,哪里知道对方看都不看上一眼也就算了,还在她背后口口声声将她贬低成累赘。”
瑞福楼的福糕在京城中颇有美名,有福瑞鸿运之意。
石铭一愣:“她竟......确有其事?”
“假的!”沈芙没好气的说反话,脚下步调加快,带着怨气,“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没跟着我一起来?还不是因为我心疼她的模样太过困倦,便留她在府内睡觉去了。”
这一路上少了人陪,她可太无聊了。
“再说,是真的又如何?二公子不是很讨厌春芽么,哪里会为这样的小事而改观!”
“我......”石铭心头异动,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芙不理他。
“方正我真不是讨厌她——真是的,我又何必和你解释!”弄不清自己的心思,石铭莫名有些恼羞成怒,烦躁的抬头往前看了看,硬邦邦甩了句话给沈芙,“前面就是了,不过那处有人在和长兄商议事情,你先别过去,暂且站着等会吧。”
沈芙比他站的更近,当然知道要耐心等一等。她双眼微眯,咦了一声:“站在怀君面前的那个人的手中似乎拿了一叠纸......”
难道是考卷?石铭立时反应过来。
实在是好奇难耐,石铭蹑手蹑脚的藏在窗台下偷听,没过多久,他感觉到身边一暗,就明白沈芙也凑了过来。
石淼经商以“诚”立本,石铭受了父亲的影响,虽然行事不着调,却也将为人坦荡谨记于心,不争浮名,只求心安。
确定李孝手中拿着的是自己的考卷,石铭苦涩一笑,心中颇不是滋味。
长兄竟然想在他的考卷上动手脚?
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石铭安慰自己。长兄瞒着自己在考卷上动手脚,估计也是怕自己不同意吧。他是有苦衷的。
可道理石铭都明白,可心中始终过不了那道坎,正纠结着,突然听到季怀旬静静开口:“......要改......一处都不该留情……”
重压蓦然被卸去,石铭顿时松了一口气,听了之后的话,心里更是被熨的滚烫。
为了他,长兄真是用心良苦!
不同于石铭轻松,沈芙却红了眼眶:“怀君事事都为别人考虑周全了,可......他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总在委屈自己!”
“这些私事不对外人道也就算了,而我既是他的夫人,他却怎么从没和我说过?”
“不行,”用袖口擦干眼泪,沈芙腾的站起来,往季怀旬奔去,“我要去好好提点提点他,告诉他,从今往后可不能再对我有什么小秘密了!”
石铭往日总是嫌弃沈芙过于冒失,遇事也下意识想要阻拦她,怕她举止贸然,丢了石家和长兄的脸。
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伸手去拦人,还在心里期盼沈芙能跑得再快一些。
看多了季怀旬从容不迫的样子,石铭心里总将季怀旬想的那般完美,好像世间就没有能够难倒他的事情。
可眼下,石铭顺着沈芙的话一想,心口不觉酸涩难当。
季怀旬再无所不能,也终究不过是受了折苦的肉/体凡胎,只不过隐忍惯了,竟叫人瞧不出他也是会痛的。
石铭看了沈芙一眼。
他似乎能够明白,一向冷心冷面的长兄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沈芙所吸引了。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季怀旬是半点都出不得错的季氏遗孤,是身份尊贵的皇长孙。
可在沈芙眼里——
他只是夫君,是怀君,是......季怀旬。
*
李孝是秋试的考官,这样的身份不便于和石铭呆在一起。到了出口,他就选了一个与石铭所去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去。
石铭揉揉脸,打起精神走进考场。
毕竟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总是闹腾腾的考场此时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扫过坐在正前方的三位贵人,神情小心又谨慎。
石铭找了个位置坐好,随口压低声音问身边人:“出什么事了?”
“我们本以为面答只是太傅来问问话,没当回事,哪里想到陛下和边大人都来了,”身边人低声回他,“因着考核的数目多到背不完,不光是我,几乎所有人都没在这门上多花心思。
石铭莫名心虚,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等下若无人能回答上问题,陛下必然会生气......那可就糟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比试开始。”
正当他们窃窃私语时,高台上坐着的太傅轻咳一声,拿手中卷着的书册敲了敲桌案。
“第一门,医术。”
“城南怪病病症奇特,严重者面部脓包呈破裂像,并借空气延续传染,加重病患人数——”
捏紧拳头,石铭鼓起勇气,按着季怀旬说与他听的计划,强壮镇定的在众目睽睽下站起来。继而,他扬声打断太傅的话。
“错了,这个病并不会在人与人之间延续传染。”
这位太傅的身体似乎并不太好,连着咳嗽了好一阵。等平稳气息后,他的神情虚弱又疲惫,这才慢吞吞的看向石铭:“我可是听清了,方才你说,城南怪病并无传染的忧患……”
“口说无凭,你可有什么确凿的据证?能否拿出来,让我与陛下瞧上一二,”停顿片刻,太傅幽幽开口,“也好叫众人信服。”
记着季怀旬的叮嘱,石铭深呼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回太傅,我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四周响起一片嘘声。
石铭鲜少遇到这样的场面,看着四周考生嘲笑的面容,心中不免露怯,几乎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又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蠢货。
郑勇帝不由将眉头皱起。
“巧了,”四周哗然间,有清晰爽朗的女声突然在不远处的角落中炸响,“这位公子的想法虽然稀奇,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屋内众人这才发现门后不知什么藏了一位貌美的女子。
这时负责守卫秩序的官兵也狼狈赶来,看到门后的人,立马拔刀相向。领头人拱手对着高台上的三个人禀报道:“陛下,太傅,边大人,这女子蓄意擅闯考场,又打伤了许多人。是卑职失职,没能将人拦住——”
“将刀剑都放下,别伤到她!”高声喝退官兵,看向来人,太傅浑浊的双眼里有了光彩,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云娘,真的是你吗?”
这人擅闯考场,可不是小罪名。
将刀剑离远了些,官兵们踌躇片刻,僵着没动,不约而同的看向郑勇帝。
可连郑勇帝也蓦然变了神色,目光紧紧盯着来人,猛地站了起来,手臂往上轻抬。
“放肆,统统都给朕退下!”
得了命令,官兵们应声退后,但还是不由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不速之客到底是何来历,竟能让帝王和太傅失态至此。
黑色如瀑的长发高高盘起,纪云穿了一身黑衣,越发显得整个人清瘦高挑。
身边的刀光退去,纪云神色自若,倾身对着坐在高位上的太傅轻飘飘的拜了拜,面无表情的唤了声“父亲”,然后才又没什么诚意的转过身。面向郑勇帝,她挑眉一笑。
“真是好久未见了,”纪云笑意温顺,却莫名让人从中瞧出点讽刺的意味来,“郑勇......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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